第二百章 耳光响亮,世子冷言198

  “好啊!”章晗立时吩咐芳草和碧茵去把小棋桌搬过来,待就在榻上摆好了,她方才说道,“只不过四弟妹,我可有言在先,我这几手棋,就是当年在归德府的时候跟着一位先生学了一年,就只懂一个皮毛,若是万一下出什么昏招来,四弟妹可别笑话我。”

  “一年?那可和我是半斤对八两。”王凌说着便笑道,“我自小就是喜动不喜静,之所以学这个,实在是因为我爹样样精通,唯有这棋是怎么都不入门,我学了这个之后让三子也能赢他,但凡比武场上被教训得抬不起头来,回头我就下棋找回这口气!”

  说笑间,两人分先之后,便是章晗先下子。两人都只是图个消遣,须臾便各自下了十几手,继而方才渐渐下得慢了。一旁的芳草和碧茵谁都看不懂,不过是看个热闹罢了,沈姑姑和单妈妈也只是略懂个皮毛,见她们时而蹙眉,时而沉思,时而拈棋犹豫,时而面露悔色,心里却不禁都暗自高兴。

  家和万事兴,这妯娌俩真能处得好,那是赵王府的福气!

  就在章晗攒眉苦思如何应对王凌那凌厉的一招棋时,就只听外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继而则是秋韵三步并两步地冲了进来。她也顾不得王凌在场,就这么直接走到章晗身侧,弯下腰紧贴着她的耳朵说道:“世子妃,不好了,之前服侍过您和张大小姐的那位宋妈妈,也不知怎的到了威武街顾家门前磕头不止,一时头破血流,紧跟着立刻被应天府衙的人带走了!刚刚是府衙那边和咱们王府相熟的人送来消息,她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找的人写的状纸,告张大小姐颠倒嫡庶,和咱们世子妃联手谋害亲姊,说张大小姐只是庶女,根本不是顾夫人亲生!”

  此话一出,章晗顿时拈着手中的棋子不动了。良久,她才看着皱眉不解的王凌,却是对秋韵说道:“屋子里都不是外人,把你刚刚这话儿说给大家听听。”

  等到秋韵再次复述了一遍,屋子里一时一片寂静。王凌与其背后的武妈妈和瑶光固然是满脸的难以置信,而单妈妈和沈姑姑亦是错愕。而从不知道此事的芳草和碧茵在最初的惊愕过后,全都露出了义愤填膺的表情。

  “那个该死的老虔婆,竟敢血口喷人!”

  第二百零三章 骑虎难下!

  芳草性子最急,竟是脱口而出骂了一句。而眼见她这般言行举止,纵使起头诧异过后心中大为惊疑的王凌也一时为之大怒,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便冷笑道:“天底下还有这般奇事?而且,人在顾家门口还没闹起来,应天府衙的人就立时将其押走了,好快的耳报神,好迅速的反应!怎么那一回三山街上赵王府的铺子着火,不见他们如此着紧?事有反常即为妖,大嫂,这事情十有八九是冲着你来的!”

  “多谢四弟妹能说这么一句公道话。”

  尽管早料到了这一天,亦知道陈善昭必然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安排,可想到此事闹开对上上下下的冲击,章晗仍是忍不住心下黯然。她面色晦暗地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叹了口气道:“既然事情都闹得这么大了,知道总不能装不知道,派个人去问问消息吧……”

  “这种时候,大嫂若是直接派人去打探消息,别人还以为你心虚。”王凌却拦住了正要走的芳草,这才似笑非笑地说道,“大嫂,我不妨撂一句话在这儿,这应天府衙既然敢做初一,那就必然敢做十五,或早或晚会到咱们家里来传了你的丫头去问话,你信不信?”

  仿佛是印证她这话似的,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了小丫头叫秋韵姐姐的声音。秋韵看了屋子中众人一眼,连忙匆匆出去,再次进门的时候,面色已是铁青一片,咬牙切齿地说道:“世子妃,郡王妃,外头应天府衙来人了,说是……说是要请芳草和碧茵去当庭对质。”

  “看来,这位府尹还有下头那些府丞治中通判是铁了心要和赵王府过不去了!”

  王凌哂然一笑,当即扫了一眼芳草和碧茵,一字一句地问道:“虽说世子妃可以庇护着你们,不去衙门走那一遭,可我倒是觉得,与其避而不见让别人背后非议,还不如大大方方地出面。我倒不信,真到了公堂之上,应天府衙的人还敢为难了你们不成?”

  “郡王妃,既然应天府衙真的敢传人来问奴婢和碧茵,奴婢也没什么好怕的!”芳草径直就这么跪下了,随即斩钉截铁地说,“自打奴婢被卖到张家后就跟着世子妃,眼看世子妃和张大小姐日日同出同进,同食同寝,而那宋妈妈分明是仆大欺主,如今竟敢说这样颠倒黑白的话,奴婢若是见着她,第一件事就是啐她一脸!”

  碧茵性子更沉稳缜密些,此刻随着碧茵跪下后,她便开口说道:“世子妃,奴婢也愿意去。若是不去,那些不知道的人还真的是以为咱们心虚!就是应天府衙的人真的敢为难,不过就是一条性命罢了,奴婢倒要看看他们敢不敢承担逼死人的恶名!”

  王凌知道章晗身边三个丫头,秋韵是从前六安侯府的旧婢,而芳草碧茵据说也不是张家世仆,而是外头买来的,所以规矩进退都不那么娴熟,自己那三个眼高手低的丫头还曾经笑话过人家。可此时此刻看着这两个如此陈情,她不禁暗叹一声,随即就对满面凝重的章晗说道:“大嫂若是不放心,我让几个家将跟着……”

  “不,四弟妹的好意,我心领了。”章晗终于完全镇定了下来,冲着王凌颔首微笑之后,她就淡淡地说道,“这虽说是我的私事,但如今这当口闹出来,却已经是涉及王府的公事。既如此,便让我大哥带着王府亲卫光明正大地送了他们去!不管外人是说王府仗势欺人也好,说我色厉内荏也罢,总而言之,总不能因为阿猫阿狗一句指摘,就弱了声气!四弟妹,越是这当口,只怕家中上下人等越是人心浮动,趁着这机会,正好再整治整治!”

  “好!”王凌倏然站起身来,看着章晗的脸上满是自信的笑容,“这府中内外就交给我了,断然不会让一个人做耗,大嫂尽管放心就是!”

  等王凌行过礼后,带着武妈妈和瑶光就这么去了,章晗看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方才轻声赞道:“将门虎女,千金风范,不外如是!”赞了这么一句,她立时又斩钉截铁地说道,“来人,去正堂设座,宣王府亲卫统领章晟!”

  应天府衙公堂之上,一贯升堂只是为了见属官分派各色案子的应天府尹方存泰正端坐在那儿,目光却也看也不看下头跪着的那个形容枯槁的老仆妇,只在那儿想着自己的心事。

  他这官原本当得好好的,倘若不是上一回赵王府下头的铺子着火,他那会儿正忙于给儿子庆生,下头差役也多有懈怠,引得最后淄王陈榕亲自到应天府官廨好一阵怒骂,他也不会在时隔数月时候莫名其妙遭了申斥,还罚了一年的俸禄,这考满之后调任六部侍郎的期望也落空了。更何况,他原本就和太子妃娘家认过亲,听说赵王府那世子妃和郡王妃几次三番落了太子妃的颜面,这一仗他只要能够打得好,在异日的储君面前定然大大出彩!

  想到这送上门来的顾家旧仆妇,还有那些个轻轻松松到手的人证,方存泰忍不住眉头一挑,心中尽是踌躇满志的感觉。然而,正当他盘算着届时自己派人去赵王府和顾家提的人必然不敢到堂,自己可以在大堂上怎样借题发挥,怎样让宋妈妈把事情闹大,事后怎样让差役到外头贴告示,怎样对皇帝上奏,外头突然传来了一个差役的声音。

  “报,赵王府的人送了那两个丫头来了!”

  方存泰闻言顿时一愣,待见底下人都看着自己,他才恍然醒悟,立时高声叫道:“传!”

  他在应天府当府尹已经有整整三年了。尽管有道是京畿地界难做官,但他左右逢源,对付下头部属的手腕更是分化打压提拔无所不用其极,因而在这应天府衙赫然是说一不二。就好比今天这事儿论理交给通判去审就完了,可他硬是以事涉勋贵王府为由,自己亲自出面,如今分坐左右的那些个属官谁也不敢有异议。

  然而,出乎方存泰意料的是,随着一声高似一声的传字,这往大堂内来的人却并不止那两个据说出自乡野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丫头,在她们俩前头的是一个身穿玄衣手按宝刀的年轻人,乍一看去便是英气逼人,而两个丫头后面还跟着四个服色一模一样的亲卫。面对这光景,他先是一愣,等人上前后便沉声喝道:“来者何人?”

  “赵王中护卫指挥佥事章晟奉世子妃命,把府尹大人要的芳草姑娘和碧茵姑娘送来了。”

  妹妹临产在即,应天府衙却闹出了这样的案子,章晟心里那一团火甭提多炽烈了。因而,此时此刻他这说话的语气也好,行礼拱手的样子也罢,全都是硬邦邦的,甚至用挑衅似的目光环视了一眼四周围那些应天府衙属官,随即方才冷冷说道:“另外,既然事涉王府,那末将忝居四品,奉王命统管亲卫,如今代世子妃和郡王妃旁观一二,应该也是有法可依的吧?”

  方存泰本待王府会拒绝或是推搪,到时候自己只需义正词严把相应罪责扣在相应人等的头上,甭管赵王府和顾家反应如何,他自己在清流中间名声大涨不算,太子亦会对自己另眼看待。然而,赵王府非但爽快把人送来了,世子妃还把嫡亲的大哥派了过来旁观,这压力就不一样了。尽管此时此刻心头大为警惕,可他如今已经骑虎难下,当即便冷笑了一声。

  “章指挥既然要旁观,来人,搬一张椅子来!”

  他倏然又指着芳草和碧茵,正要指斥她们在公堂之上挺立,可话还没出口,他就只见后头两个亲卫上前一步,竟是在芳草和碧茵前头各自安放了一个厚厚的锦褥,等芳草和碧茵都直接跪坐在了锦褥上,这两人方才默不作声地退到了刚刚坐下的章晟背后侍立。

  “公堂之上,尔等区区两个婢女,竟敢如此放肆?”

  而章晟面对满堂惊讶呆愣的目光,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她们都是我家世子妃侍奉起居的贴身婢女,既是应天府衙相召,世子妃以律法为重,不得不放了她们来。可她们两个关乎世子妃和腹中胎儿,既然见官当跪,可她们既非苦主,又非被告,而且未犯律法,这区区两个锦褥府尹大人也要挑理,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不等气得脸色发青的方存泰开口,章晟便提高了声音说道:“谁都知道我家世子妃临盆在即,更是当今皇上的第一个重孙,府尹大人丝毫不顾及事情轻重,仅以一个背主刁奴的首告便贸然派人去赵王府提人,如今又横挑鼻子竖挑眼,难道不是存心不良?”

  面对章晟这突然发难,方存泰险些没被气炸了肺,可是对方这话里头指斥的罪名太重,他怎么也不敢正面招架,此时此刻竟只能色厉内荏地说道:“好,好,本府不和你争,且待是非黑白分明了之后,看赵王府如何面对天下悠悠众口!”

  “这话还是府尹大人自勉吧,到时候不要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就好!”

  说完这话,章晟便老神在在地眯起了眼睛,再也不看人不说话了。他可是信奉动手不动口的人,如这样冠冕堂皇和人斗嘴却还是第一次……幸好章晗特意提醒过他一些要诀,而抓着一点就穷追猛打的道理,就和他打仗一个样!

  第二百零四章 绝不忍气吞声!

  武宁侯府宁安阁,自打宋妈妈在外头那一闹,之后应天府衙出面,继而又派人来家中传张琪身边的丫头凝香以及凝香的父母,而宋妈妈更是告张琪混淆嫡庶谋害亲姊,据说应天府尹还派人去赵王府传章晗身边的婢女,林林总总的消息汇集在一块,一时太夫人竟是险些被气昏了过去。而闻讯带着儿女赶过来的王夫人见张琪就这么捏着手绢站在那儿,眼神中满是从未见过的冷意,一时间不禁多瞅了她几眼,这才慌忙接过绿萍递来的姜茶递给太夫人。

  “没想到我那时候一时顾惜顾家的名声,竟是留了这么一个祸害!”

  太夫人终于缓过了气,忍不住重重用手捶了捶扶手,这才注意到张琪仿佛一直不曾动过似的站在那儿,连忙出声叫道:“瑜儿?”

  张琪这才看向了太夫人,随即径直走上前来跪下,竟是一连磕了三个响头,随即一声不响站起身来就往外走。见此情景,太夫人顿时大急,慌忙出口叫道:“你这是到哪儿去?”

  “外祖母,应天府衙虽只是派人来传凝香和她的父母,可他堂堂应天府尹竟然因为一个仆妇的首告就派人开审这案子,居心可见一斑!既然他已经连这种荒谬的状纸都接了,那横竖传了丫头,迟早都还要派人来传我的!”张琪收起了到顾家之后就一直用到现在的老祖宗三个字,却是又叫起了外祖母,随即才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哪怕不是为了张家的名声,就是为了顾家的名声,也容不得我就这么缩头乌龟似的躲在家里不敢应声!我这就亲自带着凝香去应天府衙走一趟,待到结案之后,便搬出顾家去住!”

  然而,还不等已经到了门口的她一脚踏出房门,门帘便高高打了起来。看清楚那个一手打着门帘的人影,张琪只觉得一颗心猛然一颤,之前压下惊惶而强自打起的精神一下子如同潮水一般泄得干干净净。隔了许久,她才低低开口叫了一声:“四哥……”

  “妹妹。”

  顾铭开口叫了一声,见张琪侧身让了一步,他便进了屋子。见太夫人王夫人和妹妹顾钰,还有正巧在家的两个庶弟都看着自己,他便从容拱了拱手说道:“老祖宗,娘,这事情虽来得突然,但也不是无迹可寻。寻常这等涉及勋贵亦或是高官家里的案子,别说应天府衙没有胆子接,就是明里接下,也会派人先来家中知会,断然没有骤然间叨登到人尽皆知的道理!

  倘若二姑夫只是广西布政司的左参政,妹妹不是寄居在顾家,可会出这种事?倘若不是爹之前立下大功,如今皇上正有意再用之以镇辽东,震慑女真和蒙古,继续扫清叛逆余党,而我西府一门九子各自成才,可会出这种事?倘若不是赵王世子妃是已故二姑母的干女儿,如今正怀着皇上的第一个重孙,可会出这种事?”

  他这话竟是当着所有上下人等的面掷地有声地说出来,一时间满室皆静。隔了许久,太夫人和王夫人方才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几乎同时生出了一个念头来。

  与其说这事情是冲着张琪,还不如说是冲着身怀六甲即将临盆的赵王世子妃章晗,还有正日渐红火的顾家来的,端的是居心叵测!

  王夫人当即便看着顾铭,神情温和地说道:“铭儿,那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

  “原本区区一个刁奴闹事,打杀了也就是了,但偏偏闹到应天府衙,那应天府尹方存泰正如同瑜妹妹刚刚所说,竟然会接那样滑稽的状子,不管他是已经老朽糊涂,还是居心叵测借题发挥,这事儿也已经是顾家非应不可!既如此,那就按照瑜妹妹的意思去走一趟。我陪着她去走一趟!”

  他特意加重了最后一句话的口气,一时间,屋子里又是一片死寂。哪怕刚刚已经豁了出去,预备在大堂上实在不成就拼命的张琪,也不禁呆呆愣愣地看着顾铭,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当发现顾铭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继而更是看了过来,又轻轻颔首,露出了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时,她只觉得今天被硬生生撕得血肉淋漓,又狠狠揉进了一把盐的心里,涌过了一股说不出的热流。

  太夫人忍不住轻声呢喃道:“顾家从祖上到现在,虽说不曾有如今这么富贵,可还从来没有要闹上公堂的事……”

  “老祖宗,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要紧的不是脸面,而在于公道人心。更何况,当初爹爹下狱之后,尽管后来得了重用为副帅征辽东,继而又大胜归来,我也侥幸建了些许微功,可既然有人如此赤裸裸地欺上头,显然是有人认准了咱们家定然为顾面子而不应!”

  一口气说到这儿,顾铭又扫了一眼张琪,这才屈膝就这么径直跪了下来,旋即重重磕了一个头:“老祖宗,母亲,那宋心莲区区一个被行了家法发落到庄子上苦役的家奴,若没人纵容,怎会如此胆大包天?事到如今,已经不是是非曲直的问题,而是此时若不应,顾家的令名更保不住。顾家人从不畏战,更从不忍气吞声!倘若不借这一次让应天府尹方存泰名声颜面扫地,丢官去职,那么声名扫地的就是顾家!”

  这最后一句话顿时说到了太夫人的心坎上。她守寡的时候,家中的几亩薄田曾经被同乡恶棍觊觎,她一介女流亲自收容甄选流民训练家丁,两个儿子又都争气,在乱世当中投了明主,方才在那样的乱世中存身下来。而等到皇帝登基,两个儿子长年分别镇守在外,长媳胡夫人虽不中用,可家中毕竟有王夫人这样贤明的儿媳,这才得以家名不衰。今日顾长风正好奉旨带领一卫去皇帝故里兴陵祭祀,别人选在这当口发作,不正是打他们不战而退的主意?

第二百章 耳光响亮,世子冷言1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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