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耳光响亮,世子冷言209

  李忠特地来送了这么一份贺礼,陈善昭不禁看了章晗一眼,见妻子立时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他便笑着伸出双手接过了那个红绸包,竟是当众打开之后,见里头躺着两只小巧玲珑的金镯子,他便立时把乳母叫了过来,当即为襁褓中的陈曦将镯子给戴上了。

  兴许是因为爹爹的动作总算足够温柔,陈曦撇了撇嘴,最终总算是没哭,也让章晗轻轻舒了一口气,这才笑着对李忠说道:“多谢李公公记得我家晨旭,却是又让您破费了。”

  无论是陈善昭也不推辞,直截了当地给孩子戴上了,还是章晗这笑语,李忠都觉得心头异常熨帖,当下便摇摇头道:“什么破费,不过是一丁点值不了几个的金子。这孩子福气大,否则若是别家的,奴婢这等牌名上的人可不敢送什么礼。好了,这事情办完了,奴婢也该告辞了,这正事儿却也不好耽误。”

  李忠既然不说,陈善昭和章晗自然也不会去打探他这是要去办什么事,当即目送着李忠在两个小宦官的搀扶下上了马,继而三骑人就这么顺着甬道纵马驰了出去。这时候,陈善昭方才转身又掖了掖包着儿子的襁褓,对乳母岳妈妈嘱咐了两声,又让芳草和碧茵一路跟着乳母进去,自己却自然而然地拉住了章晗的手。

  陈善睿和王凌一连忙了几日,早在送这最后一拨客人之前,陈善昭就打发两人回鹏翼馆歇着去了。此时此刻,他拉着章晗的手缓步往里走,丝毫无视于一路上那些退避道旁行礼不迭的丫头仆妇,走着走着突然开口说道:“晗儿,你看了今天的礼单子没有?我现在才知道,原来生个儿子是这么划算的,光是那些穿的戴的吃的用的,养他到十岁都足够了。”

  “有你这么算账的?今天收进了这么多,难道日后不用回礼?”章晗又好气又好笑,却是忘了自己本来还想嗔着陈善昭又在大庭广众之下来这一套,随即又轻哼道,“再说了,那些送来的金器玩意儿还不能送给别家,他哪里戴的了那许多。”

  “你多生几个,咱们就赚了。”陈善昭突然止步回头,竟是一本正经地看着章晗。直到见妻子露出了恼羞成怒的表情,他方才眨了眨眼睛道,“娘子大人莫非忘记了,前几日答应了我什么事?这最后一个月总算是挨到了头,你难道不给为夫一点补偿?”

  她又答应他什么事了?

  章晗被陈善昭说得一愣,等到人凑到耳边低低说了一句,她才猛然间脸上一烫,那红晕竟是从脸上一直绵延到了耳朵上。该死,她就忘记陈善昭那一日说过陈善睿拉着王凌参详什么画儿,第二天鼻青脸肿地出了鹏翼馆把东西撂给了陈善昭这个哥哥,而她得知此事后,还打趣过陈善昭两句,让他别光顾着说大话,到时候早早偃旗息鼓!

  而陈善昭看着妻子那倏忽间变脸的模样,一时觉得有趣极了,少不得拉着人立时又快步往前走。等进了梧桐苑穿堂之际,见沈姑姑和单妈妈迎上前行礼,他便脚下不停地说道:“回头吩咐下去,待会儿有事儿要决断去找四弟和四弟妹,不管是天大的事情都不许打扰。”

  眼见章晗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陈善昭拖进了正房,一时间单妈妈和沈姑姑不禁相顾莞尔,都想起上一次也有类似的情形。而刚刚有意落后十几步远远跟着的秋韵听到这话,见前头那对夫妻俩已经是进了上房大门,她便上前对沈姑姑和单妈妈笑道:“待会儿世子妃进了西屋,一定会大吃一惊,也不枉单妈妈和沈姑姑那番布置。”

  “那是,这一晃就是几个月,也该喜庆些。”单妈妈说着说着,嘴角便不由得一翘。都说小别胜新婚,世子爷这最后几个月是看得见摸得着却吃不了,肚子里也不知道憋着多少火,现如今终于有了盼头,可不是和洞房花烛夜一个样?

  正如外头人猜测的那样,乍一入西次间,章晗简直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当初洞房之夜拜天地的时候,四面都是喜庆的大红色,帐子锦被鸳鸯枕头,唯一不同的只是一旁金烛台上燃烧的并不是大红喜烛,而是圆溜溜的大红蜜烛。即便如此,这种气氛仍然让她为之失神,待到恍惚惊醒过来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已经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陈善昭!”

  章晗的这一声惊呼让陈善昭顿时大笑了起来。怀胎十月间,章晗的腰身渐宽,整个人都露出了一种丰盈的艳丽,这坐蓐的一个月她又不能出门,却并不都是卧床静养,也常常在屋里地下走动,却毕竟仍是比新婚那会儿丰腴了,如今这一抱上去,腰肢和臀肉触感丰软,和从前的滋味大不相同。尽管妻子在怀中挣扎了两下,他却丝毫没有听她的意思,就这么抱着她径直到床边,他却非但不把人放下,反而就这么抱着章晗坐了下来,又空出一只手从枕边摸索了一番,最后掣了一本册子在手中。

  “我得着东西就心痒痒的,一直克制到今天,你知道我有多辛苦?”

  尽管章晗看见那翻开的第一页,见上头寥寥数笔就勾勒出了两个交缠在一起的身影,却是唇舌相接,两个人缠绵的姿势极其撩人,她不由得心中一跳,当即反唇相讥道:“四弟为了这个吃的苦头不小,他那样的武艺都落得这么个下场,更何况是你?”

  然而,陈善昭的回答却只有笑眯眯的一句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这个没脸没皮的家伙!

  尽管心里这么骂着,可章晗的手却自然而然地环绕上了他的脖子。两张脸上四目相对,仿佛一个眼神就能理解彼此,便犹如他们轻轻巧巧就贴近的心一样。看着看着,她忍不住嗔道:“想当初我第一次见着你的时候,只觉得是温文有礼的如玉君子,后来才知道是有名的书呆子,没多久又摇身一变花言巧语骗了我和你结盟,成了一只狡诈的小狐狸……这会儿却又嬉皮笑脸的像个登徒子……陈善昭,你自己数数,到底有多少张脸?”

  “就算我再千变万化,可我最真实的那一面只有你才看过,难道你不高兴么?”妻子的吐气如兰让陈善昭心头更热,身上就更不消说了。那本春宫图不知不觉已经挪到了枕头边上,只是瞥了一眼,他就顺势把章晗压在了身下,随即笑着说道,“好了,光说不做总是没趣,良宵苦短,你有的是把我看得更真切的机会,咱们大可以一页一页尝试下来。孟子里头不是有裸裎相对的话么,足可见圣人便是这么炼成的。”

  “胡说八道,也不怕亵渎先贤!”

  说笑之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件件衣裳被剥落了下来,有的散落在拔步床前的地平上,有的则是胡乱丢在了地上,直到那大红帐子拉了起来,大红蜜烛的光芒映照出帐子上那两个交缠一起的人影,那喘息和呻吟方才渐次传了出来。只是,突然间却只听陈善昭一声惊呼。

  “不会吧,怎么有这样匪夷所思的姿势?”

  “世子爷现在知道四弟那狼狈样子是怎么来的了?你要是掉下床去,那可是自找的!”

  第二百一十九章 异谋日急,变天在即!

  有道是阴阳调和,横竖当次日章晗梳洗之后出现在王凌面前的时候,赫然是神采奕奕容光焕发。即便知道章晗一个月坐蓐调养极好的王凌,也忍不住露出了几许殷羡。

  至于陈善昭,却是比当初的陈善睿好不到哪儿去。可怜他那修书的活计再也不能借口妻子怀孕待产亦或是坐蓐而延迟,出门之际眼圈下头还有些青黑。当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叫声时,他转身眼见陈善睿大步出来,顿时有气无力地打了个招呼。

  “四弟,早。”

  “大哥,你这是……”

  见陈善睿满脸的纳闷不解,陈善昭叹了一口气,随即从怀里拿出一本册子走上前去,随即二话不说直接塞进了陈善睿怀里,这才无精打采地说道:“四弟,这好东西还是你收着吧,我实在是消受不起,现如今还是腰酸背痛的。”

  陈善睿只愣了片刻便恍然明白了那是何物,立时威严地扫了左右一眼,见几个牵马小厮知情识趣地后退了几步,而那些仆妇们也躲得远远的,他方才凑近陈善昭低声问道:“大哥尝试了几页?”

  看到陈善昭比划了一个六的手势,陈善睿险些没把眼珠子瞪出来。等到陈善昭唉声叹气连连摇头,脚下虚浮地走到坐骑边上,费了老大的劲方才上了马背,他才忍不住按了按怀里揣着的那本书,脸上一时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就大哥那单薄的小身板,居然能挨到第六页?莫非有了孩子,人也变得更龙精虎猛了?

  洛川郡王妃孙氏有孕的消息在赵王长孙的满月礼上这么一传,须臾就是上下皆知。秦王生母早逝,陈善聪虽说得秦王喜爱,但他只是庶子,又因为行事做派不讨喜,宫中的顾淑妃和惠妃敬妃对其不过平平,也就是按照礼制赏了些东西。而皇帝听说此事后,更只回了三字知道了便再无下文。倒是陈善聪从此之后就足不出户,一直都呆在家里守着妻子。而安国公府虽最初被瞒着消息,如今却兴高采烈。年纪越大越是爱招摇的安国公夫人更逢人便说自己的孙女好生养,一时待嫁的二小姐也炙手可热了起来。

  才出嫁不久便得了喜信的女儿,对于整个家族来说都是资本,求娶的人还会少?

  至于其他各府今年才过门的另几位郡王妃们,前头有章晗,接着有孙氏,自然而然便有几分不自在。而张茹和王凌由章晗引荐了先头那位王御医,把脉之后道是郡王妃身体康健,只消心宽即可,两人反倒轻松了下来。而在家务事上头,王凌原本想满月礼后的次日一概交还给章晗,却不料章晗笑说乍然换人下头无所适从,在对方的一再坚持下,又说外头各家走动送礼的事情都包了,她也就不再啰唆,照样每日到议事厅,让那些原本还盼着世子妃重新接手后能放宽些的下人们大失所望。

  私底下对着陈善昭时,章晗方才说出了此中深意:“与其她严我宽,她背了骂名我得了美名,看上去划算,可实则却丢了令行禁止四个字,还不如让四弟妹一管到底,立起不可破的规矩来,否则这近一年的整治上下,可就功亏一篑了。”

  “能者多劳,娘子大人此言真是和我做事的宗旨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那可是偷懒!就知道往自己脸上贴金,我至少还包了外头出门的事,你就知道躲在古今通集库里头看书!”

  章晗说是这么说,但却把夏勇家的重新调到了跟前,每日里除了在家陪着宝贝儿子,便是到各家熟络亲近的人家走动,尤其是这一两个月中,顾家去得最勤。张琪的婚事定了下来,为了避免太赶,定在了明年三月,但该备办的东西都已经立时三刻搜罗预备了起来。明面上是为了帮忙筹办干姊姊的婚事,可实则她见王夫人的时候却更多。这一日坐在王夫人的中路悦心斋正房,两人便从已经定下婚事的顾钰,轻轻巧巧就兜到了秦王府的事情上。

  “太平侯世子夫人虽是去秦王府力争,但亏空的五万银子却是白纸黑字,她最终还是争不下来。更何况洛川郡王妃如今身怀六甲,纵使皇上对这又一个即将降生的重孙淡淡的,可终究是秦王第一个孙儿,王府里谁都得让她三分,再加上为秦王府动用过嫁妆,这理上头却是辩不过。”说到这里,王夫人方才轻声说道,“顾泉查到些端倪,从去岁到今年,秦王府送往西北的东西次数多,件数更多,而且漕船的吃水都深得很。有一次一个外金川门码头的苦力不慎摔了一个箱子,里头的东西虽没露出来,人却被秦王府一个管事活活鞭死了。”

  章晗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当今皇帝甚是厌恶草菅人命,因而当年宋妈妈方才会挨了家法后被发落到庄子上,而没有立时处死,否则也不至于闹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即便是她在赵王府处置人,也是拿着无可辩驳的大义借口,如今秦王府只因小事而鞭死人,而且是在王府之外,打死的又是码头运送东西的苦力,这意义就大不相同了!

  “事后那个管事如何?”

  王夫人淡淡笑了笑:“还能如何?挨了二十板子的家法送去应天府,那时候还是方存泰用事,他惯不会得罪人的,居然按照什么家长打死奴婢论,杖七十,徒一年半,而且还因为起头就挨了二十大板,所以只轻轻打了五十板子就算把人押去徒刑,又缴了钱粮免,人据说都已经去西北了,到了那里就是秦王府的天下,谁还能管得了他?”

  听到这里,章晗便若有所思地问道:“这么说,从此之后,码头上那些苦力就算好奇,应当也不会再有人敢于探究运上船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果然敏锐!

  王夫人心底暗叹和章晗说话果然丝毫都不费力,当下就点了点头,却不再画蛇添足地加上自己的猜测。前朝末年蒙人入侵天下大乱,紧跟着逐走蒙人之后又是群雄逐鹿,当今皇帝定了天下登基为帝这二十年休养生息下来,京城这直隶一带以及江南自是富庶安定,但整个北边却远远谈不上富足,再联想秦王府变卖那几家产业的动作,大略就能猜到秦王府陆陆续续运往西北的是什么东西。

  恐怕是一箱箱的现银!只有那些东西,才会那么沉,那么重!

  而章晗在思量这些的同时,想着洛川郡王妃的身孕,想着陈善聪那个死胖子的种种小动作,她只觉得脑海中千头万绪,却始终不能找出最要紧的那个线头,索性就把此事先放在了一边,而是关切地问起了武宁侯顾长风启程的事。得知尚未到凤阳,她不禁皱了皱眉。

  “如今已经是十月初了,天气渐冷,北边更是极可能就要下雪了,这种时候上路启程,侯爷又要捱一番苦楚。”

  “可不是?”王夫人这些年和丈夫聚少离多,早就习惯了,但一想到辽东那样苦寒之地,镇守总兵虽说要紧,但吃的苦头更多,也禁不住多少有些忧心。毕竟,顾长风尽管算不得苍老,但也是四十五六的人了,想当初威宁侯顾长兴去世的时候,也不过是四十八岁。然而,圣旨已下,她也没有质疑拖延的余地,只能笑着道,“老爷却说无所谓,还是那些旧家将家丁随行,我原本请他带上顾泉,可他还是说把人留下,唉……”

  这抱怨一时间让章晗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尽管自己平安生下儿子的消息已经送去了北平,但又不是六百里加急,所以满月礼那天来自北平赵王夫妇的赏赐方才刚刚抵达,还捎带了她父亲的消息。得知父亲如今领兵扼守开平,她特意仔细看过地图,心中那份忧虑就别提了。那是蒙人五十年前进攻中原时营造的都城,可说的上是对蒙第一线,虽说是建功立业的最好职司,可对于她这当人女儿的而言,可不是最大的牵挂?

  因着两人各想各的事,一时间就陷入了静默之中。因屋子里没有旁人,王夫人也好章晗也罢,都没有开口打破这沉寂,直到外间传来了赵妈妈的声音,她们才先后惊觉过来。

  “什么事?”

  “夫人,宫中淑妃娘娘打发人送东西,是给太夫人和您,还有三小姐表小姐的。”

  王夫人歉意地看了章晗一眼,思量片刻后却笑着说道:“若世子妃不介意,稍待片刻,我去问一声就来。”

  章晗本待告辞,可王夫人既然这么说了,她也就又定神坐下了。眼看着王夫人出了屋子,她在那儿继续思量着秦王府的事,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她方才看见王夫人面色自然地回转了来。然而,这位武宁侯府的当家女主人却并没有回到原位,在章晗身前略站了一站,她便用极轻的声音说道:“世子妃,淑妃娘娘让人捎带消息给府里,道是皇上昨天晚上……似乎在乾清宫东暖阁心悸昏厥过去一次。”

  这种事情权摄六宫的顾淑妃尚且要用似乎两个字,足可见风声极紧,甚至本就是被严严实实捂住的消息。若不是赵王府和顾家如今关系非同一般,这会儿王夫人断然不会说出来。在最初的大吃一惊过后,章晗便站起身微微颔首道:“多谢夫人告知,这份厚意我领了。”

  王夫人不禁舒了一口气。她如今既是知道了,即使藏着掖着,但顾淑妃倘若告诉淄王,淄王十有八九是不会瞒着陈善昭的,再加上赵王府在宫中也有渠道,那时候章晗自也会知情。只希望皇帝和先头除夕夜那一次似的并无大碍,否则突然变天……诸事如何却是说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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