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夫妻共苦,兄弟生隙!302

  迁都未久,这宫城也完工得晚,皇后傅氏此前都是和皇帝住在西苑,这宫城之中的内侍宫人不少都是陆陆续续挑进来的。宫城一切都是遵照南京的旧制,就算乾清宫坤宁宫和东宫这些地方固若金汤,但其他各司衙门却未必,若是为人煽动,恐怕免不了要出乱子!

  第三百七十七章 未雨绸缪留后路

  皇后这一病,太子妃代掌凤印,对于从前早就领教过章晗那风头的大太监们而言,自然谁都不敢马虎行事。然而,和从前三妃协理宫务,章晗受命监察的那一回相比,这大半个月下来,人人都发觉章晗更多的时间都在坤宁宫中侍疾,其他事务纵使打理,却也并不严苛,渐渐也就放松了下来。即便如此,想要巴结的内侍们仍然少不了常常往坤宁宫跑,早请示晚汇报,生怕被人觉得自己不敬。

  于是,当这一天傍晚时分,几个年纪不小品级不低的内侍先后来到坤宁宫的时候,自然并不扎眼。来的除了掌管东宫典玺局的路宽之外,还有御用监左少监陈海,内官监右少监阎立,以及顾淑妃身边的管事牌子魏成。除了品级算不上第一流,他们在宫里都是很有些实权的。此时此刻,众人跟着引路的内侍,来到章晗这几日处置事务的坤宁宫东披檐清暇居,在门外只稍稍等候了片刻,里头就传来了章晗的吩咐声。

  “都进来吧。”

  清暇居虽不是坤宁宫正殿,如今傅氏又病重,可章晗仍是坐在左下首的第一张椅子上,避开了正位。见几人鱼贯而入磕头行礼,她知道门外有单妈妈亲自带人守着,因而略扫了几人一眼,便开口说道:“如今内外多事,宫中又经历了迁都之后人事变动的当口,老人们固然还在,但也进了不少新人。阎立,你内官监管的是宫中人事;陈海,你御用监管的是宫中用具器皿;你们二人这些年的勤勉忠心,皇上皇后都瞧在眼里。至于魏成,你是淑太妃身边最得用的人,其他太妃的人都会敬你三分,至于路宽你更不用说了,东宫之内,这些年内侍宫人你若不能如臂使指,也白费当初皇后娘娘把你从乾清宫调过来的一片苦心!所以,我不得不让你们多辛苦一点。”

  路宽之外,往日其他人固然都牢牢记着自己得过陈善昭这东宫太子的恩惠,算是东宫的人,但若有事都是单独领命,今日太子妃一块见了他们,又说出了这样的话,无疑透出了一个意思——那就是他们是如今太子和太子妃在这宫中最信赖的人!路宽早就在东宫,对此表现得还淡些,其他三个却不免都心中激荡,尤其当年在谨身殿中见证了章晗第一次有喜的陈海,更是重重一头磕在了地上。

  “太子妃殿下若有差遣,奴婢必定万死不辞!”

  见其他人也慌忙附和,章晗便淡淡地说道:“眼下并不需要你们万死,只消你们竭力!迁都移宫之后,这宫中的新人太多,虽则是外头有红铺禁军昼夜轮值,但禁宫之中却是外人进不来的。阎立,陈海,当初从南京启程之前,为防路上有所万一,我曾经让你们择选体格精壮且绝对可靠的人组成一队人,练过数月的长棍,路上关键时刻可以派上用场。虽说最终也没用上,到了北京之后更是打散了编入各宫,但我要你们立时把人重新聚集起来,尤其是每日晚间必须避人耳目齐聚起来,可能做到?”

  “太子妃放心,奴婢一定做到!”

  见陈海答应得掷地有声,阎立自是慌忙也点头应道:“奴婢谨遵太子妃令旨。”

  吩咐完了这两人,章晗方才看着魏成说道:“魏成,几位太妃的安危我就交给你了,更不用说燕王妃和世子如今也暂时安置在清宁宫。你把清宁宫上下人的底都给我摸清楚,若有万一紧闭清宁宫大门,若是有任何纰漏,唯你是问!”

  等到三人齐齐应命,章晗又嘱咐了几句,把诸多细节交待清楚了之后,这才放了他们离去。直到最后,她方才端详着在东宫一呆就是十二年,现如今已经五十开外的路宽。隔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叹道:“路宽,太子殿下对我说过,你是李公公的徒孙。当年三位太妃娘娘选了你去乾清宫管事,就是因为你这身份。而你之所以有这缘分,是因为太子殿下的建言。太祖皇帝龙驭上宾,你能够从乾清宫转调东宫,虽说是因为皇后娘娘建言,但亦有太子殿下为你求情的缘故。这些话原本不该再说,但眼下我不得不问你,路宽,你可有当年李公公的忠肝义胆?”

  当初路宽新官上任的时候,还因为在章晗面前马屁拍到马脚上狠狠吃了一顿教训,可过后他一路谨小慎微勤勤恳恳到了现在,早就把那一顿嘴巴的事给丢开了。此时此刻,听到章晗如此问,他不禁心里咯噔一下,随即才重重磕了一个头道:“奴婢这条命是太子殿下给的,奴婢有今天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殿下的信赖提拔,若是有能做的,奴婢一定会豁出去!”

  “很好。你记住你的这句话。”章晗眯了眯眼睛,随即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听说你在宫外养了个孩子,充作养子打算承继你的香火?”

  路宽顿时面如土色。须知李忠当年忠心耿耿跟了太祖皇帝那么多年,亲人都死光了也没想着领个孩子延续香火血脉,自己不过东宫管事牌子,却还偷偷摸摸做了这么一档子事,偏生还不知道怎么就让太子妃知道了!情知是再隐瞒不了,他只能重重磕头道:“回禀太子妃,确有此事,奴婢罪该万死!”

  “人非草木,年纪大了想要领一个孩子继承家业传承香火,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章晗摇了摇头,旋即便温和地说道,“更何况你多年忠心耿耿,这种事情并没有什么难容的。”

  然而,这使人如沐春风的话只说到一半,她的声音再次骤然转厉:“可你大多数时间都在宫中,何尝好好管过你那个养子?他打着你的旗号在外头买房置产,而且和金吾左卫指挥使杜中过从甚密,你可知晓?”

  刚刚因为章晗态度还算温和而松了一口气的路宽乍然如遭雷击。他甚至忘了礼仪,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了章晗一眼,见其面色铁青,分明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他顿时几乎瘫软了下来。但下一刻,他很快反应了过来,膝行上前便声音颤抖地辩解道:“太子妃殿下,奴婢只是留了人在外头伺候他,又请了先生供养他读书,得知迁都更是早早让他到北京买了宅子,万万没想到这孽畜竟然会如此胡作非为!奴婢……奴婢愧对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殿下的信任……”

  见路宽越说越是语无伦次,章晗方才开口打断道:“你可有对他说过宫中的事情?”

  “没有!”路宽几乎不假思索地答了一句,继而赌咒发誓似的说道,“奴婢若是泄露一丝半毫宫中机密,管教奴婢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他一面说一面又重重磕了两个头,额头上竟是隐现青紫,“奴婢一年都难得见他几次,不过说几句话捎带些东西……都是奴婢糊涂,没想到小孩子如此丢着是会被人带坏的!”

  “养不教,父之过,你跟着李公公也读过几本书,这道理需得知晓!”尽管此前秋韵禀告的消息曾经让自己大吃一惊,但章晗想想路宽这些年的表现,心里知道人还是可以信赖的。因而,如此敲打过之后,她便缓和了语气说道,“此事你自己心里有数便可,不用去质问你的养子。但若是他有什么消息捎带进来,抑或是要你做些什么,你记得事无巨细禀报于我,你可明白了?”

  闻听此语,路宽哪里不知道倘若养子只是一时受迷惑还好,可要真的被杜中挑唆要做什么事,那条小命兴许就完了。然而,就在今天,他隐隐约约听到消息,仿佛是前方亲征大军出了岔子,皇帝和皇太孙如今都下落不明,因而此时此刻,他只得咬咬牙把心一横道:“奴婢明白了!”

  等到把路宽亦是放了出去,章晗方才软软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先头被死死压下的对长子的思念和担心又在心头弥漫了开来。她不愿意去想那种最糟糕的可能,然而那种设想却一再扩散开来,到最后眼前竟满是各种血淋淋的场景。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正在恍惚之中的她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惊醒,抬头一看方才发现是陈善昭。不过一天一夜不见,就只见陈善昭的眼睛里满是血丝,显然一直不眠不休到现在。

  刚刚在几个太监面前始终不露声色恩威并济,但这会儿见到陈善昭,章晗绷紧的神经顿时松弛了下来。她无言地看着面前的丈夫,期冀从他口中迸出一个能让自己安心的答案。

  “还没有消息。”陈善昭知道这个回答会让章晗失望,但更知道冰雪聪明的妻子必然不会被那些苍白的安慰骗倒,因而实话实说了之后,他便按着章晗的肩膀说道,“你让秋韵带着明月和青鸢去了威宁侯府,我已经知道了,事到如今是得留一手。只不过你不知道的是,留下的只有青鸢,明月却回来了。她刚刚对我说,这些天都是她打理东宫事务,倘若她不见了,别人决计会有疑心。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她都会和我们在一起。”

  听着这话,章晗只觉得眼圈一红,眼泪险些夺眶而出,随即便下意识地伸手环抱住了面前的陈善昭。下一刻,陈善昭的下一句话便钻入了他的耳畔:“我已经吩咐了沈明建去威宁侯府,有五城兵马司掩护,他会先把青鸢送出城。若一旦有事,他会星夜把青鸢送去南京。南京不但有卫国公,而且还有胡彦。当然,我绝不希望事情会落到那样的田地!四弟既然能把四弟妹和昂儿送进宫来,应该是他已经有相应决断,如今我最担心的是父皇和晨旭究竟如何……”

  “还有杜中。”

  章晗吐出了这言简意赅的四个字,见陈善昭同样微微点头,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握住了他那在如今这初夏之日仍然有些冰冷的手。那一刻,她很清楚,尽管比不上从前那道最难过的关卡,但现如今同样是容不得出半点错处!

  第三百七十八章 狡兔不死,走狗先烹

  正如聪明人所料,尽管辽王陈善嘉送回来的消息已经是极其隐秘的,但不过两三日功夫,最初只在达官显贵中间悄悄流传的那件事,现如今竟是在民间百姓当中也快速流传了开来,而且越说越是夸大。有的说皇太孙已经落入虏寇敌手的,有的说皇太孙已经命丧九泉,皇帝大怒之下挥兵北进以至于中伏下落不明的,甚至还有说连皇帝都已经落入了虏寇手中,现如今鞑子大军已经即将破关,这北京城都要行将不保,上上下下的官员正在建言把都城迁回南京。对于这最后一种流言,五城兵马司的人自然不是吃素的,以妖言惑众的由头直接下狱,就连顺天府衙的差役也抓了不少说话过火的人。

  在这种惶惶不安的气氛中,身披甲胄腰佩宝剑带着亲兵在全城巡查的燕王陈善睿无形中让人心稍稍安定了一些。尽管这些年陈善睿并未再上战场,但昔日他在北边的名望本就高,再加上从前那次率军大破秦藩大军,他那势如破竹的声势还有不少人记着,甚至有人直接拦马询问这北京是否能守住,最后得到了陈善睿那斩钉截铁的回复后方才松了一口大气。

  “父皇大军必胜!若真有事,京城中能上阵一战的人还有千千万万!”

  嘴上说得慷慨,但一连三日都没有新的消息传来,陈善睿的心情顿时越来越复杂。倘若这时候大哥把他禁在宫中以防万一,他也没什么话好说,但心里必定会憋气愤恨,可如今这般光明正大走在外头,听着人们议论有燕王京城便安定了,他的心头又总难免会有那种奇特的雀跃。哪怕一整天在外头转悠下来,又要见众多军中将领,可他总是一身使不完的劲,甚至连之前那些天在坤宁宫侍疾的困倦都感觉不到。

  这一天,他又是踏着皎皎月色回到了燕王府。王凌不在,府中上下他索性就实行了军管,犯了错军棍臭揍不饶,这也很是震慑了那些因王凌不在而思量着偷偷懒,抑或其他蠢蠢欲动的下人们。回了鹏翼馆脱掉身上那披挂,又解下宝剑,痛痛快快洗了个澡,又换上了一身便衣,他方才从正房出来。尽管这是北京而不是南京,此燕王府也并非此燕王府,但就冲着两座王府就连院子布局都一模一样这一点,他也很感谢二哥陈善恩的苦心。正因为如此,他到了北京之后,就大笔一挥,把各处的院落屋子都题上了和南京燕王府那些地方一模一样的名字。

  推开书房寒江馆的大门,跨过门槛进去的他正打算伸一个懒腰舒活一下筋骨,却猛然间警觉似的往后退了一步,双目紧紧盯着东次间的门帘,旋即厉声喝道:“是谁?给我滚出来!”

  “殿下真是贵人多忘事,怎么不认得卑职了?”门内突然闪过一丝火光,随即便有人秉着一盏油灯出来。那昏黄的灯光照在人的脸上,火苗上上下下地扑腾着,不是杜中还有谁?见陈善睿的面色一下子就僵住了,他便满脸堆笑地说道,“许久不曾见殿下的面,殿下清减了。”

  “杜中!”陈善睿咬牙切齿地迸出了这么两个字,双目一时圆瞪,“你来干什么?”

  要不是这家伙,王凌也不会早产而险些难产,他也不至于被母后那般训斥,而后更不至于几被父皇疑心,那么一场大病之下险些要了命!

  陈善睿会有这般态度,杜中自然丝毫不奇怪。然而,他如今已经做好了一切万全的准备,况且事到临头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不得不豁出去赌一赌!再加上陈善恩人已经被留在宫中好几天都没有任何消息,而陈善睿在外巡查这几日却是威望极高,他这两头下注的人自然得先见风使舵,然后见机行事。因而,他并没有被陈善睿那怒视的目光吓倒,相反却举着油灯又上前了一步。

  “卑职知道,因为之前的事情,殿下对卑职有些误会,但现如今非常时刻,殿下若是还不能丢开那些,别看您如今还算得意,却再也没有今后了!殿下想一想,河阴侯张铭、平阳侯朱逢春和永清侯宋志华,这三个都跟着皇上和皇太孙亲征了,万一有所闪失都折在外头,那会是个什么结果?他们都是心向殿下的人,而殿下的旧部等等多在从征军中,这一趟可谓是羽翼尽失!至于辽王殿下就算有什么闪失,太子殿下固然断了一臂,可辽王功高,异日总有震主的时候,免不了狡兔死走狗烹,如今反而是好事。而京城尚有睢阳侯在,太子殿下容易握住军权!相比这个,皇上和皇太孙的安危都在其次了!”

  见陈善睿的脸上犹如挂了霜一般难看,垂下的双手都狠狠捏紧了拳头,一时间不知道是喜还是怒,杜中无法确定这些年自己在王凌的阻拦下无法再见到陈善睿,这位燕王是否真的磨灭了雄心壮志,他便把心一横,拿出了关键的杀手锏。

  “燕王殿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莫要以为太子殿下似乎一直都是心慈手软,那是因为他一直不曾手握大权!倘若他真的君临天下,断然容不得人和他相争!我不妨实话告诉殿下,此前皇上第二次北巡之际,我就随着北上,这京城各处兵马之中,都有心向殿下的人,我都替殿下一个个联络打点好了。大家敬慕殿下昔日的赫赫军功,都愿意率军相从!当此之际,只要殿下振臂一呼,唐宗宋祖的功业,指日可待!”

  倘若说刚刚只是惊怒,那么此时此刻听到这明明白白的劝自己犯上谋逆的话,陈善睿几乎目眦俱裂。他此刻最恨的便是身边没带着佩剑,否则一定一剑先砍了这个卑鄙无耻的家伙!好容易按捺了心头怒火,他方才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就不怕挑唆了我成事,到时候狡兔死走狗烹?”

  “殿下英明神武,自然不会做过河拆桥的事。”嘴上这么说,可面对目露凶光的陈善睿,杜中一时眼神闪烁,心中想起陈善恩从前的警告,暗想若真的把你送上帝位,我哪里有好日子过?可他还真的怕得势后陈善睿立刻翻脸,当即赔笑道,“当然,卑职跟着殿下鞍前马后,也是想着富贵荣华!卑职做了些许预备,要是殿下真的容不下卑职……卑职知道,当年人送天可汗称号的唐太宗兴许不会在乎弑父杀兄的名声,但殿下却是重情重义的人,想必不会愿意背着这骂名?而且那些卑职替殿下收拢的兵马,不看僧面看佛面……”

  听着杜中这语焉不详的话,陈善睿不禁狠狠捏紧了拳头。然而,还不等他想着如何敷衍了这家伙,再将其拿下好好拷问,杜中却仿佛语不惊人死不休似的,抛出了又一个让他遽然失色的筹码。

  “好教燕王殿下得知,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殿下说是把东宫整饬得水泼不进固若金汤,其实基石就是烂的。东宫管事牌子路宽,他在外头的养子打着他的牌子做过好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我都给他暗自抹平了,如今这时候他一出马,路宽自然不得不乖乖听命!殿下,事到如今,各处都已经因为殿下的吩咐而动了起来,殿下若再不决断,这天纵良机过去了不打紧,事后反被人算,殿下可就后悔都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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