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赴宴261

  慕念春心里一阵恻然,眼眶也微微红了。

  皇上看向太子:“太子,你过来,朕有最后几句话吩咐你。”

  太子在床榻边跪下了,红着眼眶说道:“父皇有什么最后的心愿,只管嘱咐。儿臣一定会竭力完成父皇的心愿。”

  皇上强打起精神说道:“朕死后,就葬在皇陵里。丧事从简,不必奢侈浪费。多留些银子打仗......”

  太子的泪水涌出眼眶,却不敢拂逆皇上的心意,很快应下了。

  皇上欣慰的笑了笑,又接着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朕归天下葬之后,你立刻继位。立琰儿为太子。你继位之后,要勤政宽厚,体恤百官,爱民如子......”

  说着,话语渐渐微弱了一些:“还有,谨记善待宫中诸嫔妃和你的兄弟子侄。赵王心存不轨谋逆造反,要如何处置都由你。不过,不能因此就对所有皇室子孙都百般提防,寒了所有人的心。”

  太子流着泪应道:“是,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皇上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吃力的说道:“你附耳过来,我有些话要单独叮嘱你。”

  皇上已经不能动弹,太子只得起身附耳过去。

  皇上嘴唇微动,快速的在太子耳边说了几句话:“朕当年一时糊涂,和臣妻私通,生下了韩越。他娘临死前央求过朕,让朕留他一命。朕已经答应过她了。日后收复了定州,记着留韩越一条性命......”

  太子万万没料到皇上临终前会曝露出这样一个惊天之密,心中震惊不已!

  韩越竟是父皇的私生子!

  赵王这个蠢货这么多年来养虎为患,定州大军早已落入韩越的手中。

  若是依了皇上的意思,攻打定州时不免又多了几分顾忌......可皇上此时在交代临终遗言,他根本无从拒绝,只能咬牙应了再说。

  太子定定神,低声应道:“儿臣答应父皇,日后会留他性命。”

  皇上最后一桩心事终于了了,扯了扯唇角,然后安然的闭上了眼睛,阖然长逝。

  太子泪如雨下。

  皇后当场便晕厥了过去。众嫔妃跪了一地,放声痛哭。

  慕念春跪在容妃身侧。听着周围一片哀伤悲戚的哭声,慕念春也情不由己的红了眼眶,低声啜泣了起来。

  平心而论,她对皇上没有特别深厚的感情。可他毕竟是齐王的父亲。出于爱屋及乌的心思,她此时心中也是极不好受的。

  身侧的容妃抽抽泣泣的哭了许久,大概是伤心悲痛过度,身子一软,倒了下来。慕念春一惊,不假思索的扶住了容妃。

  容妃满脸泪痕双眼紧闭,花容惨白。

  此时众人都哭成了一片,实在不宜嚷嚷或宣召什么太医。慕念春低声喊了绿萝进来,让绿萝和另外一个宫女搀扶着容妃到隔壁的客房里休息片刻。

  ......

  皇上驾崩归天了!

  宫里的丧钟响了起来。宫中不管男女老少,一律换上了丧服。文武百官也纷纷进宫,换上丧服为皇上守灵。

  皇上重病已久,众人对这一天早有心理准备。虽然伤心,却没有因此慌了手脚。又有太子主持大局,一切都有条不紊。

  按着大秦的规矩,皇帝驾崩之后要放入特质的棺木中,尸身可保两个月不坏。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才会下葬。这四十九天里,所有皇室中人都要守灵。文武百官中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才有此殊荣。

  战时特殊,远在边关的齐王和太孙肯定赶不及守灵了。平远侯还在定州打仗,永宁侯陆詹也已率兵离开京城。

  慕念春穿着丧服,和宫中的嫔妃们跪在一处。

  一跪就是一天,中间只有吃饭如厕的时候稍稍松口气休息一下。一天下来,腰酸背痛,膝盖跪的肿了,几乎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自然更没力气回齐王府。

  容妃跪着哭了一整天,也是又倦又累,说话时带着浓重的鼻音:“这些日子别来回折腾了,晚上就留在昭阳宫休息吧!”

  明日天不亮就要起来跪着守灵,出宫多有不便。

  慕念春心想我正有此意,口中不免客气一句:“那儿媳就厚颜打扰母妃了。”

  容妃此时哪有挑刺找茬的心思,随意嗯了一声。

  皇上缠绵病榻两年,容妃对皇上的病逝早有心理准备。可事前纵然有再多准备,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时,依然是无力承受的巨痛。

  不过短短两天,容妃整个人都苍老了一圈。宛如从枝头上摘下的花朵,迅速失去了水分,呈现出了几分颓败。

  第三百四十七章 驾崩(二)

  慕念春看着容妃这般模样,心里不由得一阵酸涩,低声道:“父皇已经去了,请母妃一定要保重身子。”

  容妃眼中凄然,神色却有些麻木:“皇上走了,我保重不保重身子,也没什么要紧。”

  皇上活着的时候,她没觉得他有多重要,甚至早已为自己谋划好了退路。等皇上真的驾崩了,她才知道这是何等的痛苦和煎熬。仿佛头顶上的天都塌了一般......

  “母妃,你别这么悲观。”慕念春生平第一次主动握住了容妃的手:“父皇走了,母妃一定很伤心很难过。我也同样伤心难过。可母妃总比宫中那些无子无女的嫔妃强多了。你还有齐王这个儿子,还有我这个儿媳。将来大秦安定了,你就随我们一起去齐州生活。齐王和我都会好好孝顺侍奉你的。”

  容妃听了心中一暖,口中却轻哼一声道:“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这儿没外人,你也不用在我面前做戏了。当日我一直不同意齐王和你的亲事,还曾从中阻挠。你嫁到齐王府之后,我也没给过你什么好脸色看。你的心里哪里有我这个婆婆!别说什么孝顺侍奉,不气我就不错了。”

  ......不愧是容妃!到了这一刻,都没忘了冷嘲热讽!

  慕念春也不恼,淡淡说道:“母妃不喜欢我,我心里自然清楚。说句实话,我也未必喜欢母妃。可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婆媳。就算为了齐王,也该试着好好相处。否则,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人只会是齐王。以前的事不提也罢。重要的是以后要怎么过。只要你肯真心接受我这个儿媳,我也一定会真心待你好。”

  “巧言令色!花言巧语!”容妃明明心中感动,脸上却故意摆出了不屑的表情来,下意识的握紧了慕念春的手。

  慕念春的手温暖而柔软,声音低沉平静。那双黑亮灵动的眼眸。宛如一潭幽静的水。

  虽然容妃很不想承认,可这一刻,有了慕念春的陪伴,自皇上驾崩之后一直惶惶不安漂浮不定的心忽然平静了下来。

  慕念春何等聪慧敏锐,轻易地看穿了容妃的外强中干。不过,她也不说破这一层。反而扯开了话题:“今天守了一天灵,我心里有些害怕,只怕晚上一个人睡不着。母妃,今晚你能不能陪我一起睡?”

  其实,慕念春是担心容妃伤心忧思过度难以入睡。所以想陪容妃一起睡。只是,以容妃的骄傲和倔强,绝对是不肯承认的。

  果然,就听容妃略有些不耐的应道:“你若是觉得害怕,让石竹和冬晴陪着你睡就是了。我可没那份闲心陪你。”

  慕念春厚着脸皮说道:“我还是想和母妃一起睡。”

  容妃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罢了罢了,只此一回,下不为例。”话说的不耐,唇角却微微扬起。

  慕念春眼尖的瞄到了那一抹浅浅的弧度。心中暗暗好笑,口中恭敬的说道:“多谢母妃。”

  ......

  当晚,婆媳两个难得的同床而眠。

  跪了一天。两人俱都十分疲惫。各自匆匆梳洗一番便睡下了。宽敞精致的雕花木床,各自占据一边,互不说话互不干涉。

  身边有人陪着,令人心慌意乱的黑暗也变的宁静多了。容妃很快就闭上眼睡着了。不过,她睡的并不安稳。不知做了什么噩梦,额上满是冷汗。一脸的痛苦。口中胡乱呓语着:“皇上,皇上......”

  “母妃。你醒一醒!”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将她从噩梦中唤醒。

  容妃茫然的睁开眼。眼角犹有未干的泪痕。

  慕念春关切的脸庞引入眼帘,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块柔软的丝帕,正轻柔的为她擦拭额上的汗珠:“母妃,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刚才一直在喊着皇上,额上满是冷汗。”

  容妃扯了扯唇角,唇边满是苦涩:“是,我刚才确实做了噩梦。梦见皇上来找我,要带我一起走,我心中不情愿,苦苦哀求皇上让我留下......”

  在梦境中,足以能看清一个人的真正心意。她虽然为皇上的驾崩难过,却半点都没有随皇上离世的念头。这世上有太多令她眷念不舍的东西。她还想随着儿子一起去藩地,还想见孙子孙女......

  慕念春没有说什么,只轻轻的为她擦净了脸上所有的冷汗。然后轻声道:“母妃,快到三更了,趁着天还没亮再睡会儿。养足了精神,才能应付明日守灵。”

  容妃没有拒绝她的好言安慰,嗯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容妃睡的很安稳,安然睡到天亮,没有再做噩梦。

  ......

  一转眼就是半个月过去。

  天刚蒙蒙亮,妃嫔们便穿着丧服到了灵堂里。

  为皇上跪灵守灵的人实在太多了,那些低等的嫔妃们只能跪在灵堂外的空地上,真正有资格进灵堂的只有皇后和容妃淑妃等人。太子领着群臣们跪在外间。

  哭灵也是有讲究的。不能一味真哭,不然嗓子根本吃不消。再者,就算再伤心也不可能连着哭上四十九天。一般来说,一开始几日真哭,到后面不必较真,象征性的哭几声就行了。

  满堂哭泣的人中,真心为皇上驾崩伤心的其实也没几个。心思活络些的,已经在暗中盘算着新皇登基以后的事了。

  真正伤心的人,莫过于皇后。

  皇后和皇上是少年夫妻,屈指算来共同生活了近四十年。即使夫妻曾有过矛盾和离心的时候,感情也是深厚的。皇上这一离世,对皇后的打击着实不小。连着多日都哭的昏厥过去,被江太医用针灸救醒。

  今天也是如此。

  江太医脸色慎重的为皇后施完针,又特地命人带话给太子。这样悲伤哭泣昏厥太伤身了,皇后年龄也不算小了,身体底子也不算好,根本禁不起这样折腾!

  太子听了这番话之后,不由得微微变了脸色,打着如厕的借口,悄悄来看望歇在客房里的皇后。

  短短几天,皇后的脸颊已经瘦了一大圈。嘴唇苍白干涩,没有半点血色。她闭目躺在榻上,就像一具没有知觉的尸体,令人心惊。

  太子又是心惊又是心痛,坐在床榻边,握住皇后的手,哽咽着喊道:“母后......”

  皇后缓缓睁开眼,有气无力的说道:“你不在灵堂里守着,怎么跑这儿来了。”

  “江太医让人给我传话,说母后不能再这般折腾身子了。儿臣实在放心不下,所以特意来看母后。”太子眼中闪着泪光:“儿臣已经没了父皇,难道母后也要抛下儿臣吗?”

  短短几句话,让皇后泪如泉涌。

  生离死别,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无法承受的痛苦。就算是这对天下身份最尊贵的母子也不例外。

  母子两个抱头痛哭许久,情绪才各自平静了一些。皇后郁结在心里的痛苦散开了不少,打起精神说道:“你且安心,我日后自会保重身子。”

  声音沙哑,不过总算多了些精神和活力。

  太子心中安慰,正要低声说什么,门外忽的响起匆忙的脚步声。一个太监神色惊惶的跑进来:“太子殿下,外间有军情急报,诸位大臣们都在等着殿下商议定夺。”

  太子心中咯噔一沉,猛的站了起来:“母后,你先好好休息,儿臣去看看怎么回事。”

  皇后听到军情急报几个字,心里也是一沉,立刻应下了:“我一个人待着就是了,你快些去吧!”

  ......

  第三百四十八章 攻城(一)

  太子匆匆走出客房。

  要商议军情,当然不能在灵堂里。诸大臣在福宁殿的一处客房里等候太子。他们一个个俱都面色沉重。太子走进客房,见众人面色难看,心中又是一沉。直截了当的问道:“到底有什么军情急报?”

  兵部罗侍郎强忍着悲痛说道:“启禀殿下,臣刚接到了定州急报。平远侯一时不慎,中了韩越的奸计,已然为国捐躯......”

  什么?

  太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平远侯怎么了?”

  罗侍郎含泪道:“平远侯已经战死,永宁侯率领的三万骁骑营将士,也已战败。永宁侯本人被生擒。战报上还说,韩越已经亲自率领赵王剩余的兵马前来攻打京城......”

  太子脑中嗡的一响,身子晃了一晃,双手难以抑制的颤抖起来。

  定州败了!

  平远侯死了!

  永宁侯被活捉了!

  韩越将亲自领兵攻打京城!

  一个噩耗接着一个噩耗,压的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之前定州战局虽然不利,吃过不少败仗,却也没到这等地步。为什么忽然间会兵败如山倒?忠心耿耿的平远侯战死了,英勇的永宁侯成了俘虏。罗家军早已随周琰和齐王去了边关。如今京城可用的兵力只有四万御林军。这点兵力,能抵挡住赵王大军吗?

  太子心乱如麻,脑海中一片混乱。

  可大臣们都在焦急的看着他,等着他拿主意。他没有软弱和惊惶的权利。他必须挺起胸膛来,做所有人的主心骨。

  太子深呼吸一口气。沉声说道:“现在是紧急时期,孤只能暂时放下守灵的事。父皇地下有知,想来也不会怪罪于孤。诸位不必慌张,京城还有四万御林军,有最坚固的城墙。只要能抵挡数日。各地就会有勤王之师前来解围。太孙和齐王也会领边军赶到京城来。区区赵军不足为惧!”

  太子的冷静和镇定很快感染了群臣。

  群臣们也渐渐冷静下来,你一言我一语的提出各种守城的建议。

  “殿下,战报今日刚抵达京城,赵军就算日夜兼程赶路,至少也还有几日才能到京城。我们得趁着这几天及时部署应对。”

  “以兵部的名义立刻发布紧急军令,命各地驻军赶往京城。”

  “立刻让人去边关送信。命太孙齐王领军支援京城......”

  商议了两个时辰之后,才初步商议出了对策。具体的兵力部署还需召集御林军将领商议。

  ......

  定州战败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播开来。

  太孙妃蒋氏惊闻平远侯战死的噩耗之后,当场便昏厥了过去。

  平远侯夫人和永宁侯夫人身为有品级的诰命,俱都有资格进宫为皇上守灵。两人听到丈夫战死或被俘的消息之后,几乎同时昏了过去。一旁的宫女们忙将三人各自抬进客房里。太医们忙着诊治救人。

  众人还穿着孝服在守灵中。惊闻这样的噩耗,一个个的脸比孝服还要白的多。灵堂内外响起了窃窃私语声。

  “真没想到平远侯竟然战死了!”想当日平远侯领十万大军去定州的时候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志在必得,没想到不到一年时间就大败,平远侯甚至送了命。

  “还有永宁侯,领军才走了半个月,竟然就被生擒了......”永宁侯身经百战,是大秦最著名的武将,对上赵王大军竟然输的这么快!

  “那个韩越已经领兵要来攻打京城了。也不知道京城能不能守得住......”守得住也就罢了,万一京城被攻破怎么办?她们这些后宫嫔妃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

  无法言喻的恐慌在众人的心头蔓延。

  容妃的心剧烈的跳个不停,手心也不断的冒着冷汗。一阵阵头晕目眩,下意识的伸手握住了身边人的胳膊。借着这一点支撑,才算没当场失态。

  慕念春的俏脸也有些苍白,不过,她的神情却还算镇定。对比起周围陷入害怕惊恐中的嫔妃们来,她简直冷静的过分。

  前世曾经历过战乱。经历过改朝换代。眼下这样的阵仗还吓不到慕念春。现在的情势比起前世来已经好多了,至少。韩越还没攻进城来。京城有四万御林军,京城外还有援军可以依仗。

第三百章 赴宴2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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