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遗憾

　　对于自己的儿子严辞，周教授是有遗憾的。

　　他冷静自持有规划，足够聪慧，从小到大，从未曾让她操过心。无论是学习，还是他如今的专业，做什么，得到的都多是赞誉。她的儿子严辞，是一个极为优秀的人，而教育出这样儿子的她，也是一个成功的母亲。但是没有人知道，周教授一直有个隐隐的担心，她怕严辞太过理智，而不会爱。

　　事实上，她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而今，严辞即将而立之年，但是，他至今没有谈过恋爱。

　　没有爱过人的人生是不完整的，没有人爱过的人生更是凄惨。周教授仔细回想这么多年来，她的儿子严辞接触过的女生当中，唯一拥有不同色彩的便是林蔚。周教授不太能确定什么，可以女人的第六感来看，严辞对林蔚应该是不一般的。

　　她不太了解林蔚，今天偶然在学校门口看到林蔚，她突然间想起来这些往事。后来，远远地看到林蔚和与她一起的男孩在与秦默默说话，所以在遇到秦默默的时候，周教授随口问了句林蔚和她什么关系。秦默默说是朋友。

　　周教授点了点头，谁知秦默默又补充了一句，说林蔚和她身边的那个男生是男女朋友。

　　这倒叫周教授吃惊了，作为大学老师，她接触过形形色色的学生，可以说阅人颇多，光看林蔚和魏祝的相处方式以及他们的形态、举止，像是兄弟居多，怎么是情侣呢？

　　难不成现在的年轻人谈恋爱都流行兄弟恋？

　　周教授想不通，晚上回来，闲着无事，便将儿子严辞的高中毕业照片翻找了出来。高中时的小姑娘眉眼飞扬，青春又活泼，很是漂亮。周教授不由感慨，她那木头儿子，班里有这么漂亮的女生，居然还眼里只有学习，果然，活该单身到现在。

　　严辞那边刚听周教授说今天遇到了林蔚，他有些吃惊于自己的妈妈居然能记住林蔚，高中同班同学，他妈妈又见过林蔚吗？不过，林蔚五官出众，长得异常漂亮，但凡见过她的人，都对她印象深刻，他妈妈能记住林蔚，其实也很正常。严辞犹豫一瞬，要不要把他和林蔚的关系和他妈妈交代一声，但他与林蔚刚在一起，将近十年的距离，不太好跨越，他和林蔚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太早告诉家里人，会不会不太好？

　　他还在犹豫，这边，周教授幽幽地叹了口气，“算了，人家长得再漂亮也和你没有关系。”

　　她惆怅地收起了照片，在相册里放好，催促严辞，“回房洗洗睡吧，做个美梦。”

　　或许梦里就不是个单身狗了。

　　严辞：“……”

　　当天夜里，睡梦中的林蔚被人打电话吵醒。

　　电话是做完阑尾炎手术后在医院里无所事事的赵宇初打来的，寂静的夜里，手机铃声极其刺耳，林蔚被惊醒过来，后悔睡觉前忘记开飞行模式，等看到来电人事赵宇初后，她心底默默决定，若不是有十万火急的事，若不是他病情突然恶化要原地去世，她一定会通过手机钻过去把他原地掐死。

　　手机里的赵宇初语气幽怨，活像港台电影里的女鬼，“林妹妹，我睡不着……”

　　睡不着？所以这就是他半夜两点四十五给她打电话的理由？

　　林蔚冷笑，“睡不着不会硬睡？难道你想打电话让我过去给你捏晕过去，权当睡觉了？”

　　“你好狠的心啊，林妹妹……”睡了一个白天的赵宇初，此时精神抖擞，毫无睡意，“我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把我阑尾炎手术的事情告诉我亲爱的妹妹赵大总裁？”

　　林蔚闭了闭眼，睡意昏昏沉沉的，找不着思绪。赵宇初阑尾炎手术想瞒着她，也就是不想让赵蓝知道。她知道了这事，却也没告诉赵蓝。

　　“如果你告诉了我亲爱的妹妹，那为什么她现在还没有来看我？”赵宇初戏精上身，活脱脱演绎出了被遗忘深闺的怨妇来，“我对她是不重要了吗？我还是她最亲爱的哥哥吗？”

　　赵宇初手术时候不想让赵蓝担心，就没告诉她。毕竟，现在一场小感冒可能就要了人的命。阑尾炎手术虽小，可也有意外发生。赵宇初贴心地不想家人担心，就只找来心大的魏祝照顾他。现在，术后一切正常，每天看林蔚堂哥林楷渊查房时候的嫌弃神色，他丝毫不怀疑，若是在公立医院，他早被林楷渊赶走了。

　　私立医院嘛，“VIP病房空着也是空着，反正你有钱，随便你住，住到你死，——老死，都行。”这是林楷渊原话。

　　话虽然难听，但这也说明他没事了。既然没事了，赵宇初就可以矫情了。都生病了，亲爱的妹妹怎么能不知道，怎么能不来看望他？

　　大半夜的，他特意打电话提醒林蔚要告诉赵蓝，她亲爱的哥哥正在医院受苦呢。

　　林蔚：“……”

　　打人不犯法的话，现在赵宇初应该要转去骨科了。

　　她二话不说就掐断了电话，又顺手把赵宇初的电话号码拉黑。

　　年纪大了，睡不好，皮肤会变差的。

　　没等躺几分钟，手机铃声又响了。这次是魏祝打来的。

　　“来打游戏啊，蔚哥。”他说。

　　语调是成年人掩饰后的若无其事，只比往常低沉沙哑了许多的声音透露出了他失恋后的痛苦。

　　兄弟失恋，要陪。

　　林蔚应了声好，进入游戏，看到了队友全宇宙铁帅，赵宇初。

　　赵宇初：“哼，魏祝喊你来打游戏你就来，我叫你就要打死我，林妹妹你摸着良心说，你对我是不是有意见？”

　　不摸良心也对他有意见的林蔚问魏祝：“打游戏是谁的主意？”

　　魏祝：“宇初啊，我都睡着了，被他打电话喊起来的。”

　　行吧，林蔚果断退了游戏，把魏祝电话号码也拉黑了。

　　鬼特么的兄弟失恋，要陪。

　　世界清静的林蔚一觉睡到大天亮，连定好的闹铃声都没有听到。手机里有两个多小时前，严辞发过来的“早安”信息。

　　林蔚随手回了句“早安”，对面秒回：“刚醒吗？”

　　“对。”

　　聊天框里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又不断删除。可见对方不知该说些什么，却又想和她说些什么。

　　洗完脸后的林蔚清醒了一些，她猛然意识到什么，便问严辞：“你在楼下？”

　　她的楼下。

　　严辞：“嗯。”

　　林蔚梳头发的手顿住，光从他发信息的时间来看，就已经过去了快三个小时。按照他以往过来的时间来算，他在她楼下等了三个多小时？

　　严辞：“我给你定了早饭，一会送过来。你记得吃，早饭还是需要吃的。”

　　“医院还有事，我先去上班去了。”

　　林蔚内心复杂，任谁等她三个小时，她都觉愧疚。“为什么等这么久？”不打电话问她一声，或者是先走？

　　他们没有约定好一起吃早饭。

　　“我想等你。”严辞说，“幸好，不是你不愿见我。”

　　他坦诚道：“我好像得了陷入爱情里的人都会得的所独有的患得患失病，而且，我还不想治疗。”

　　在等待林蔚的这三个小时里，每一秒每一分，他都在担心林蔚不想和他一起吃早饭，所以故意忽略了他的信息。或者是一夜睡醒，林蔚后悔和他在一起，连一条早安的信息都不想回给他。严辞有了诸多不好的猜测，每一种猜测都让他坐立不安。

　　可是，幸好，林蔚只是睡过头了。

　　这么一件小事而已，却可以看出严辞放在林蔚身上的感情有多深。

　　克制、压抑的感情，一旦不经约束，便如崩腾入海的水，汹涌澎湃、无可抵挡。

　　严辞失笑，笑自己年近而立，如此成熟的年纪，却如青涩的毛头小子般。大概是他错过了与林蔚的那段青涩时光，时光错过，时间不对，感情却没变，是以，他还得以在现下的年纪里，去品尝初恋爱情的滋味。

　　半晌，林蔚不知如何回答他。似乎，严辞比她想象的要喜欢她。但是，为什么呢？林蔚无比困惑。明明当年，是他拒绝了她的。那么多封信，石沉大海。重逢后，她也问过严辞，他是收到了她的信的，但看他不想多谈的样子，林蔚也就保持了成年人的体面，没问他为什么不给她回信。

　　都过去了，问过了伤感情。

　　现实里没有狗血小说里那么多的误会和阴差阳错，他当年不给她回信就是一种态度。何况，高考结束后，她塞给他的情书，明明白白和他表白的情书，他也没回应。

　　既然如此，他现在又何必在她面前表现出这么情深义重的样子呢？

　　和她在一起，不就是看她现在长得漂亮，又是高中喜欢过他的同学，知根知底吗？林蔚敢说，要是严辞不回虚里市，他肯定不会愿意和她谈恋爱。

　　大家现在都很现实，又有情感需求。她对于严辞来说，难道不是合适大于喜欢吗？

　　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卑微呢？

　　林蔚不想戳破这些虚假，她便说：“严医生，有病还是得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