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还要(捉虫)

  又是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她笃定这是她第二次见他,但总又觉得,这人的眼神,好像以往常常见到。

  她挣扎着想脱离他的怀抱,可越是挣扎,他便抱得更紧,避无可避。

  “你、你放开我……”

  “抱一下。”他在她耳边舒了口气,像一位分别已久的故人,“就一下。”

  楚嵘脑中乱糟糟的,连手上的伤痛也忘了。

  他果真信守承诺,抱了一会就把人放开了。低下头深望进她显得有些慌乱的眼中,轻声道:“你和尉迟渡,别太亲近。”

  楚嵘愣了愣:“你说什么?”

  他似乎笑了一下,抬手揉了揉她的脸颊,随后从怀中取出一瓶金创塞进她手里。

  “等着我。”

  楚嵘:“不是,你等等……”

  这人怎么走的比兔子还快?不过一句话的功夫,已经没影了。

  楚嵘低头看向手里的小瓷瓶,觉得莫名其妙。

  她叫他三哥哥,人家也没给个准数,倒也不能因为他一句“四弟”,就判断他是十几年前侥幸逃脱的楚何诀。是或不是,还另当别论。

  再说说他方才对楚嵘做的那些事,那样温柔的一个拥抱,不会是认错人了吧?想来也不可能,毕竟他能说出她与尉迟渡的那层关系,想必是知道她这个人的。

  如果不是楚何诀,她实在是想不起来她还同谁有这样的交情。但如果是楚何诀……那就更奇怪了吧?!楚何诀出事那年,她楚嵘还在穿开裆裤,能有什么交情?

  楚嵘胡乱将小瓷瓶收了起来,暗道:“离谱。”

  那黑衣人无疑是砸了楚何渊的场子,此番京城闹出了这样的事,双方还动起手来,其中洛王府与荆阴侯府似乎也被卷入其中,楚煜再怎么也是不能坐视不管。

  楚嵘望天,她那皇叔叔不会要问责楚峥尉迟渡吧?

  她又骂了一句离谱。

  等了一阵,外头的嘈杂声不再那样响亮时,先回来找她的是尉迟渡。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瞧见了她手臂上的猩红,眉间拧成个川字:“你受伤了?”

  楚嵘冲他宽慰一笑:“没事,就一点小伤。我哥呢?”

  尉迟渡面色稍缓:“有平民受伤了,世子还在周转。”

  “刚才那个……是楚何诀吗?”

  尉迟渡小心牵起她的手,仔细查看着她的伤口,道:“不知。”

  “你和我哥刚才那意思……这动乱,同你俩有关?”

  察觉到她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尉迟渡轻轻放下她的手,将染了血的袖子往背后隐了隐。

  “只是为了保护你。”

  一句“我不信”,楚嵘没说出口。

  混乱之中,楚峥带她先走,尉迟渡断后,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也许连尉迟渡自己都没有注意,他的脸上沾了血。

  指甲盖大小的血块,在他的眼角靠下一点儿,为他那张冰冷漠然的脸,增添了一丝残忍的血性。

  什么样的自保,需要狠戾到这种地步?

  对于尉迟渡低下头看来的担忧的目光,她逃避般地看向别处:“我们回去吧。”

  二人回到侯府,尉迟渡将她送到屋内,青黛随后就提着药箱跟了进来。

  楚嵘的伤在手臂上端靠近肩膀处,为了方便包扎,需要脱下外衣。青黛将纱布药酒一一备好,朝尉迟渡欠了欠身:“还请侯爷回避。”

  尉迟渡看了楚嵘一眼,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楚嵘这头还闹着别扭,觉得尉迟渡不同她说实话,还把她当外人。现在尉迟渡还这副不冷不热的态度,她心里这火就直往上窜。

  但当青黛将药酒往伤口上一擦,她还是没骨气地嗷嗷直叫。

  “疼疼疼疼疼……”

  青黛退开手,俯下身往她伤口上吹了吹,等她稍微适应后再继续下一步。

  “郡主再忍忍,马上就好了。”她动作越发轻起来。

  楚嵘哪是一个吃的了苦的,疼得一身在抖,再疼一些她是能直接扯开嗓子鬼哭狼嚎了。上回被割了腕子,伤口都是在昏迷中被处理掉的,也没受这么大罪。

  楚嵘觉得委屈:“好疼啊,我要落泪了。”

  青黛一阵好笑:“郡主这样禁不住疼,以后十月怀胎生娃娃,哪遭得住呀?”

  楚嵘想,就这她都能痛个半死,还生孩子?

  不生了,绝后吧。

  “这倒让奴婢想起三年前,侯爷刚从战场上回来那阵子,一身是伤,没一处好皮。上药时一声不吭,换药时纱布连着新皮一起掀起来,血肉模糊,根本看不得。哪怕是奴婢现在想起来,也觉得心悸呢。”

  “他……伤的很重吗?”

  青黛的笑容有些苦涩,字字都砸在楚嵘心上:“怎能不重,他带着那么一点人,从敌军阵营里杀出来,援兵到时,已不成人样了。”

  “……复命时,侯爷笔挺挺地跪着接了旨。回到府上才知道,那哪是笔挺,是断裂的肋骨扎入血肉之中,根本无法弯身。就连那双玉石一样的手,也断了一只……那几个月,简直生不如死,他痛时,便借酒麻痹身子。纵然后头痊愈了,这酒,是怎么也戒不掉了。”

  “侯爷他有今日,全是他用命换来的。”

  楚嵘的心揪起来一样疼。

  沙场之上他杀敌无数,却没人知道,他伤人一千,自损三百。一人一刀,砍在别人身上,旁人也一人一刀,礼尚往来地还到他身上。

  “侯爷昏迷那阵子,手里攥着一小块碎玉不放。”青黛轻柔地将纱布缠上她的手臂,继续道:“有一次我瞧见了,便小心取出来收好。侯爷醒来后以为弄丢了,那是他唯一一次对我发火,他还说……”

  楚嵘抓住青黛的手,急切道:“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那碎玉不能丢,因为那是将军去世后,他仅剩的信仰。”

  楚嵘:“……”

  像是被凿了一个窟窿,她胸口簌簌漏着风。

  仅剩的信仰。

  他是在多孤苦无依的情况下,说出这样的话?那简直是孤注一掷地在连块浮木都没有的汪洋大海之中漂流。

  那八年,他或许知道她的名字,知道她叫楚嵘,知道她是京城洛王府的掌上明珠,皇帝亲封的长柔郡主。

  她无上尊贵,万众瞩目的时候,他却在最肮脏最惊险的战场之上,断手断脚,在血泥混杂的土地上、高高举起的刀剑之下,以她为信仰。

  就算他有事瞒着她又怎样?他深深爱着她,不就够了吗?

  尉迟渡换了身衣服,正打算去看楚嵘,还未敲门,里头便冲出来一道人影钻进他的怀里,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脚跟。

  他展开手抱住她,道:“怎么了。”

  她自他胸口抬起脸,眼睛红红的:“你、你亲亲我......”

  尉迟渡愣了愣,随后低下头在她微微肿起的眼皮上轻轻啄了一下。

  楚嵘说话有些急:“不够,我不要这个。”

  尉迟渡抱着她,有些困惑:“郡主怎么哭了?”

  “不要郡主,你叫我名字。”

  “……”

  “你快叫一下。”

  “……楚嵘。”

  仿佛那一声叫唤给了她勇气,楚嵘踮起脚吻住了他的唇。

  她像一个孩子依赖着他:“我要这个……”

  尉迟渡的回应是用力抬起她的下巴,凶狠地吻了回去。

  青黛还在屋里头收拾药物,听到动静大气也不敢出,背过身装木头。

  亲了一阵,尉迟渡松开她。可楚嵘不知是怎么回事,耍起了性子,仰着脑袋往上凑:“还要……”

  青黛臊得扶额,心想:我太难了。

  尉迟渡把人往下压了压,无声拒绝了楚嵘小孩子气的请求。

  楚嵘一脸受伤的看着他。

  尉迟渡摩挲着她小巧的耳垂,强行把身体里的躁动按捺了下去。

  “怎么哭了?”

  楚嵘锲而不舍道:“我还要。”

  “……先说说怎么哭……”

  “我还要。”

  尉迟渡终于控制不住,略有些粗暴地把人推进了屋里。

  然后六只眼睛尴尬地就对上了。

  青黛哈哈两声,提起药箱落荒而逃。

  二人在房中好一会,楚嵘的情绪才稍有缓和,神清气爽地推门出来。尉迟渡跟在她身后,还是那副死相,嘴角却多了一个咬痕。

  楚某人发现以后,丝毫没有悔过之心:“呀,真不好意思,下嘴有点狠。”

  尉迟渡:“……”

  正午那场动乱,楚峥在他们后头全身而退,怕楚嵘担心,派人往侯府递了消息,要她安心养伤,万事小心。

  晚上时,楚嵘躺在床’上,想起黑衣人说的话。

  “你和尉迟渡,别太亲近。”

  他说的太亲近,应该是指夫妻洞房吧?纵然她和尉迟渡还没到那种地步,但自己的私事被旁人提醒,叫个什么事?总让她觉得,她与尉迟渡干的每件事,都被人家了如指掌似的。

  所有疑惑,都堆到了第二天,她一并丢到了楚峥身上。

  “荆阴侯没一起过来?”

  楚嵘摊手:“中元节那事儿他得去善后,一早就出门了。”

  楚峥了然地点了点头。

  “说说吧,昨天怎么回事儿?你和尉迟渡。”

  楚峥笑了笑:“什么怎么回事?不就那回事吗?你问过荆阴侯没有,他怎么说的。”

  “你少套我话,快说。”

  楚峥耸肩:“我带你先走,他断后,没什么不对啊,不都是为了保护你吗?倒是你,一天到晚胡思乱想的。”

  “呸。”楚嵘踢了他一脚,“我要是信我还来问你吗?”

  “真没什么。”楚峥看向她的目光带着真诚,“我能坏你吗?”

  楚嵘斟酌了一下,既然他与尉迟渡都这么说,那必然是他们想让楚嵘知道的就那么多。就算不太相信,但关于他们的事,她也不好插什么嘴,想来也不纠结于此了。

  “昨天那个人,什么来头?”

  楚峥叫来人送上一壶酸梅汤,头也没抬:“你道是谁?”

  “我觉得他那口气,有点像……三哥哥。”楚嵘看着他微怔了一下,倒茶的手极不自然地抖了抖,心下更加确定。

  “楚何诀,是不是根本就没死?”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打字的时候经常把荆阴侯三个字打反的(打死)

  时刻握住方向盘

第34章 还要(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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