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搬来和我住吧

  唐与嘴角抽搐。

  尉迟渡一顿,几不可见地扬了扬唇角:“看来郡主近日过得不错。”

  楚嵘哈哈一笑:“一般一般。”

  尉迟渡心知就算唐与没有对她动过刑,这几日牢狱中的苦闷与孤独,也足够磨人,看楚嵘狼狈的模样便知。

  他本想放任她几天,可当她入狱的消息传入耳中时,他还是马不停蹄地赶来,动静大得惊动了此郡的太守李冀。

  唐与此刻心里拔凉。他这辈子圆滑世故惯了,再加上他没有见过楚嵘本尊,光靠一块玉牌,实在难以让人信服。好在他留了个心眼,在查明她的身份之前没有动手。不过当他查明楚嵘的身份,正焦头烂额不知该如何赔罪时,尉迟渡却到了。

  尉迟渡为人行事不似他看上去那般冰冷,倒颇有份温文尔雅的味道。刚到时见了唐与,没有责怪或是其他刁难,只是一句两句证实了楚嵘的身份,此后便奔着牢狱来了。

  看上去这位长柔郡主,对荆阴侯来说意义非凡。

  唐与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

  尉迟渡什么也没多说,只道:“走吧。”

  楚嵘岿然不动。

  虽然他特地赶来解救楚嵘的行为在旁人看来乃是佳话,可在楚嵘心里,他就是因为侯府的事追来找她算账的。既然这样,还不如在牢狱里待着。

  尉迟渡看着她:“不走?”

  楚嵘心虚地不看他。

  尉迟渡:“狱中的鼠类凶横,郡主不怕?”

  狱中鼠类有多凶横,早在她刚入狱那天晚上,一道鼠影带着两颗绿莹从她手边窜过的时候,便已知晓了。那双在黑暗中泛着绿光的鼠眼恰如当夜情景再现,光是回想,就足以让楚嵘浑身一震。

  眼见着尉迟渡眼底似有似无地漾着的笑,她在心里狠狠又记上了一笔。亏她初见时还觉得他是一朵结着冰霜的春花,现在看来,此人不仅喜好不凡,还是个一肚子坏水的腹黑男。

  楚嵘当然不会在众人面前让自己面子挂不住,摊手道:“先说好,我出去不是因为我怕老鼠,我是因为饿。”

  唐与顺势吩咐手下准备食物,被尉迟渡拦下。

  “唐县令客气,就不劳费心了。”尉迟渡跟着楚嵘转身,“倒不如与李太守好好思量一番,该如何向洛王解释吧。”

  唐与之所以能在小南县如此横行,背后没有靠山,那是不可能的。而他的上级李冀,不能脱嫌。楚嵘心知肚明,尉迟渡也心知肚明,二人无一道明,给足了李冀面子。

  夏日的风温热,楚嵘从牢狱中出来,却是神清气爽。

  外头停着一辆马车,尉迟渡从后头跟上,先行上了马车。楚嵘在原地处了一会,正想推脱,男人便开了口:“上来。”

  楚嵘瘪了嘴,道:“我不回去。”

  尉迟渡沉默了一会,才温声道:“不回去,只带你找个地方歇脚。”

  楚嵘当然怕回去,她火烧侯府的壮举,怕是比她这辈子做过的所有损事都要丢人轰动。丢人不说,尉迟渡还不知要提出什么要求,要她弥补火烧侯府之失。

  他该不是要在马车上打我吧?!楚嵘惊恐地后退一步。

  尉迟渡:“……”

  尉迟渡:“上来吧,我不动你。”

  战战兢兢地在他旁边坐下,见他没有和自己计较的意思,这才慢慢放松下来。

  马车内拉着纱帘,有些昏暗。小榻上铺着席子,楚嵘半倚着,手指有意无意地描摹着席子上的图案。行进时有风钻了纱帘的空子,一阵一阵拂过她疲倦的眼睑。

  陷入沉睡之前,她听到有一人声朦胧:“累了就睡吧。”

  梦里有人轻轻摸上她的脸颊,将她有些凌乱的鬓发捋至耳后。额上有一微凉却柔软的事物倏然落下,有人抱着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楚嵘睡得没心没肺,嫌人家吵,还从人家怀里挣脱开了。

  醒来时是躺在一间陌生的房内,身上盖好了薄毯,桌上有一套干净的衣服,一些点心,以及一壶冰镇酸梅汤,像是刚放下不久。

  尉迟渡不在,楚嵘当然身心放松,换好了衣服,将那些点心洗劫而空。

  吃饱喝足之后当然是……继续逃命!想着想着楚嵘便翻窗而出,得意地笑出了声:“还想困住我?”

  尉迟渡恰巧从窗外路过,问道:“郡主想去哪?”

  楚嵘面如死灰地从窗台爬了回去。

  尉迟渡绕到屋前推门进来,在楚嵘身旁坐下:“母亲早逝,少时父亲在京为朝廷效命,不能时时顾及我。过往几年,我都住在这里。”

  楚嵘心不在焉,不应也不答,尉迟渡也不恼,慢条斯理地替她倒了一杯酸梅汤。

  她心里挣扎了良久,心想这一天总归是要来的,干脆端着口气,问道:“摊牌吧,你想我怎么样?”

  “郡主的意思是?”

  “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干的,你别为难我家人。”

  “府邸而已,郡主不必介怀。”

  “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

  尉迟渡看着她,似是蓄谋已久:“搬来和我住吧。”

  楚嵘:“???”

  您哪位?您凭什么?烧了人家一座侯府,赔钱还好说,竟还要她同居?

  楚嵘:“我是正经女子,你那些要求,我不会答应的。”

  尉迟渡:“只是吃住而已。”

  “我若不呢?”

  “我已征得洛王的同意。”

  “???”

  “洛王还让在下带了一句话。”尉迟渡道:“太傅已急着要王爷的答复,还请郡主考虑清楚。”

  楚嵘如遭重击。

  相同的手段,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他们凭什么就认为她会答应?尉迟渡和她老爹果然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交易吧!先是把楚嵘所有的喜好告诉尉迟渡,现在又是把她送到人家府上,这是卖女儿吧!?

  “你给了我爹多少钱?”

  尉迟渡答非所问:“郡主答应吗?”

  楚嵘:“我有选择?亏我见你时,还觉得你气度非凡,没想到,你和我爹沆瀣一气处处针对我,还是个喜欢偷鸡摸狗的梁上君子!”

  他被她突如其来的控告说的直愣,半晌不知那“梁上君子”所指为何。

  楚嵘嗤笑道:“别装傻,你别说我那本《美男谱》也是我爹送你的。”

  《美男谱》的事,楚洛楚峥是知道的,还常拿此事来笑话她。他们深知那是楚嵘的宝贝,断不可能将《美男谱》随便送人。

  尉迟渡偏偏答了一句:“确实。”

  楚嵘一口酸梅汤从喉咙呛到了肚皮。

  “当日在你房中休整,见此书落在地上,本想替郡主放在桌上。不想被王爷瞧见,以为我与此书颇具缘分,便赠予我了。”

  那日尉迟渡一身湿哒在她房中休息,等他去楚峥房内取完衣服,老父亲已经知道这事并亲自道歉送礼了。她当时还觉得奇怪,送礼,送的什么礼,如今可算知道了,她宝贝了十几年的亲绘小册,就这样被当做赔罪礼物送给人家了。

  楚嵘登时凄入肝脾。

  尉迟渡根本不是什么梁上君子,而是她爹强买强卖,误打误撞酿成的闹剧。尉迟渡好心知会她取回《美男谱》,她却一不小心把人家的房子给烧了。

  楚嵘转身就走。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尉迟渡了。

  原就是她的不对,她一开始也没想过要报复尉迟渡,烧了人家的房子。但一句道歉,她千金之躯是怎么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尉迟渡瞧着她别扭的背影,俊俏的脸庞上隐忍许久的笑终于一点一点荡开了。

  楚嵘很是郁闷,走了一路更是烦躁了一路。

  她在想尉迟渡在她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说她讨厌人家吧,她也没有那么讨厌。说她喜欢人家吧,她也没有怎么喜欢。除了偶尔表露出的温情,也就只有那张脸讨喜。

  她原先到底是为什么会见了人家就心痒?

  想着便到了前几日遇见那对母女的地方。那个孩子还是同前几日一样,扑在妇人的怀里,睁着双大眼睛看着过路人,偶尔会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楚嵘去买了两个烧饼,又在一边的小商贩那儿买了一双小鞋。

  “呐,这是姐姐送给你的。”楚嵘蹲下身,将烧饼递给那对母女,继而轻手轻脚地抬起小女孩被尘污染得有些黑黢黢的脚丫,将新买的鞋子给孩子穿上,“喜欢吗?”

  小女孩乐不可支地拍起了手:“喜欢!谢谢姐姐!”

  妇人的眼眶有点红,只是一直说着谢谢。

  接着楚嵘去了接济府,倒是开着门。光从牌匾上落的灰尘与角落还没来得及清扫的蛛网来看,确实是荒废了很久的样子。

  此时接济府内走出二人,正是早上才见过的唐与,与太守李冀。

  二人早早就注意到了楚嵘,这回是上赶着来赔礼道歉的。唐与心有惭愧,畏畏缩缩,不敢直视楚嵘。相比之下,李冀要镇定得多,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郡主南下,我等竟不识尊驾,实属罪过。只要郡主能消气,让下官做什么都愿意。”

  “行,”楚嵘想了想,“那跪下吧。”

  李唐二人面面相觑,大抵是没想过楚嵘一介女流竟会提出这等要求,犹豫片刻,整整齐齐地跪下了。

  与其说楚嵘让二人跪她,倒不如说她其实想让他们跪的是接济府。

  “我每年向接济府捐赠几百几千两,到头来,那些穷人乞丐连一口粥都没喝上。”

  二人低头不语。

  “我听说,只有李太守来巡查时,这接济府才会做出点样子。我竟没想到,他们一顿果腹与否,还要看李太守脸色?”

  “只是你们二人,不知是谁的钱兜子更鼓些?”

  二人本想,楚嵘若是这般说道一番便能解气,那跪也便跪了,总好过她告到皇帝那里去。可谁知,楚嵘的下一句却是:“还钱吧,我那些银两不能白给喂了狗。”

第8章 搬来和我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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