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水至清则无鱼

　　抵达张峰说的茶店，不过是一间小店，装修很简单，桌椅都是用山上砍伐下来的木头所做，墙上挂着竹子做的帘子，倒别具风味。

　　两人寻了个靠外的桌子坐下，点了一壶擂茶，还有两碟当地的小糕点。

　　“我还是头一回喝这个呢，曲记者觉得如何？”张峰尝过了用碗装的擂茶，有点咸咸的，挺香。

　　曲凡喝了一口，笑道：“也是记忆中的味道，山茶，火麻仁，花生，还不错。”

　　“我也觉得不错。”张峰又给自己倒了一碗，笑着说道：“我和你也算认识了，就不记者前记者后的叫了，我们就叫名字如何？”

　　“好。”

　　曲凡看出去，雨水在屋檐下连成一条条的雨帘子，因为地势在山区，群山多，季节也都入了初秋，这雨一下，凉意泌人。

　　“我怎么瞧着你有点心事呢？”张峰问。

　　曲凡收回视线，看着张峰问道：“张记……你入行多久了？”

　　张峰掰着手指头算了下，回道：“嗯，也有六年了，从青年人熬成了个小老头了。”

　　曲凡一阵无语，笑道：“你这年纪才是拼事业的好年纪，说什么小老头，可别让真正的老头听见了，嫌你膈应。”

　　张峰耸了耸肩：“我都三十了。”

　　“俗话还有三十而立呢。”曲凡喝了一口茶，道：“张大哥，你当记者这一行也几年了，是怎么看的？”

　　张峰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她。

　　曲凡迟疑片刻，道：“像今天这样的事，你碰见过吧？行程说改就改，还有这接待，让我感觉我们不像是来做好事，倒是像享受的。”

　　张峰听了就明白过来，这是小姑娘心里觉得不平了。

　　他摸着茶碗的印花，斟酌着道：“你是不是觉得腐败污糟了？”

　　曲凡扯了一下嘴角，勉强的笑了下。

　　“你也是名牌大学出来的，怎么说，你也算是饱读诗书吧？自古至今上下五千年，像你今天所见的事，哪怕你不是亲眼所见，在书里和典故也看了不少了，也该知道这从来都不是新鲜事，是吗？”张峰道：“小曲，国情如此，这个社会就是如此，你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去融合。”

　　曲凡脸色微白，放在桌子上的手指微微蜷曲起来。

　　张峰看着她的脸色，心想还真是小年轻啊，都有热血正义的时候，就道：“小曲，这个社会就是一个七色大染缸，里面的颜色混杂，不仅有黑也有白有灰。我说的融合，不是说让你往黑那一条走，而是让你明白，世界不是你想的那样纯白。”

　　“我知道。”曲凡露出个苦笑，道：“我就是一时觉得有点茫然。”

　　张峰靠在椅背上，长叹一声，道：“有些事有些东西，你看得明白，也该学着接受。小曲，水至清则无鱼，游戏规则就摆在那里，不接受，你就只能出局。你可以守着一颗正义之心，不去沾那些污糟的，不走黑，但若是说要反抗这规则，我劝你别，因为别说是你，哪怕那高高在上的大佬，也无法反抗。”

　　第237章 劝改行

　　张峰的一番话虽让曲凡有点豁然开朗的感觉，但心里多少有点沉甸甸的，尤其到了晚上的接待安排时，更有点闷闷不乐的感觉。

　　当地最豪华的酒店，吃喝玩乐一条龙，偌大的包房中，五彩灯光球不停转动，有人在舞动，有人在歌唱，烟味和酒味香水味混杂在一起，让人作呕。

　　曲凡坐在沙发一角，最终还是没待得住，推门走了出去。

　　左右看了一眼，她往安全出口走去，那边有个楼道，最适合她清空一下混乱的思绪，却没想到那里已经有人占据了。

　　看到那人，曲凡有点意外，愣了一下，目光在她手上夹着的烟略过，笑着点了个头。

　　对方看到她也是有点意外，也点点头，夹着烟的手往身后缩了一下，看着曲凡，想了下问道：“你是东方报社的？”

　　“是的，刘记者，你好。”曲凡再次问了一声好。

　　眼前的，正是广府电视台的那个叫刘颖的记者，曲凡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

　　“你不在里面玩儿，跑这里做什么？”刘颖吸了一口烟问。

　　曲凡笑了笑：“里面太闹了，吵得心烦意燥，想让耳朵安静下。”

　　刘颖扯了一下嘴角，坐在楼梯阶级上，道：“那就一起坐坐吧。”

　　曲凡闻言也坐了下来，就坐在她身旁，两人谁也没有开口。

　　“还以为特意走这一趟，能搞到更多的影像题材，结果……早知道，我他妈的就不来了，无聊。”刘颖忽然愤愤的开口。

　　曲凡上下看了看，这楼道里就她们两人，她是在和自己说话吧？

　　刘颖又开口，看向曲凡问道：“看你这么年轻，今年刚毕业的？”

　　曲凡点了点头：“是的，也才刚参加工作不久。”

　　刘颖看她一眼：“哪个院校毕业的？怎么就干这行了？”

　　“我广大毕业的，念的也是新闻广播专业，说起来，我还往你们电视台投过简历，只是没过，就来报社了。”曲凡笑道。

　　“喔，名牌大学出来的。”刘颖挑眉：“你叫什么？”

　　“曲凡。”

　　刘颖道：“电视台今年好像有好几个新记者名额，你从广大出来的，机会很大，怎么就没接到通知了？没托点关系？”

　　曲凡摇摇头，她还真没有，而是直接向那边投了简历，却没想到刷下来了。

　　“电视台这样的地方，你不搞点关系，难。”刘颖似笑非笑的说：“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了，再有实力也不及有后台。不过不来也没什么好遗憾的，当记者也不容易。”

　　“话是这么说，可你也还在这一行滚打滚爬。”曲凡道。

　　刘颖把快要燃尽的香烟屁股在地上摁灭了，道：“嗯。我不甘心，我希望有一天我会坐上正点新闻的位置，向老白新报播新闻。”

　　曲凡愣住，竟然和自己一样的想法。

　　“可这太难了。”刘颖脸色难看的嘀咕：“再有上进心，再有能力，也比不上人家……我去他妈的。”

　　曲凡没听清那是什么，刚要说点什么，刘颖又看着她道：“小妹妹，可以改行就改行吧，干这一行，太难了，尤其像你这样干净的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