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米尔克》上映群像309

  互联网上的战争以《米尔克》赢了,但是在线下,一切都还远未结束。

  美国犹他州富豪,拥有NBA犹他爵士队与一条院线的拉里·米勒公开宣布旗下电影院禁止放映《米尔克》,理由是“这部电影的思想背叛了传统,非常危险。”——要有些人说,这真的没有必要,拉里·米勒还是个摩门教徒呢。

  北美最大的反同组织出埃及记发起了大型签名抵制活动,募集了超过五万名支持者,在各个城市举行联名活动,号召“正常人”,尤其是基督教福音派组织成员封锁高速公路或洲际公路,在市政厅和联合广场上举牌抗议,抵制《米尔克》的上映,有些激进分子还会朝电影院投掷危险物品。在新奥尔良这样的较大的城市,都有电影院因受不了骚扰而取消放映的事情发生,在犹他州、阿拉巴马州,都有地方政府顺应民众呼吁给影片下禁令的现象发生。

  本来《米尔克》首周票房喜人,是要顺势扩大放映的,现在稳妥起见,还是维持了原来的放映规模。

  有抵制活动就有反抵制活动,“同性恋反诽谤联盟”在《洛杉矶时报》和《娱乐周刊》上登广告声援电影的上映,指出反同团体不该强制干涉人们想要看什么电影。一些影迷在互联网上进行募捐活动,用募得的捐款在全美各地做了很多地铁广告,有些直到几年后都还保存着。

  在华盛顿、纽约、洛杉矶、旧金山、波士顿、西雅图、芝加哥、费城、匹兹堡等地,也有LGBT团体组织对《米尔克》的声援活动,规模之盛大,丝毫不亚于每年的骄傲月。

  在华盛顿D.C.,支持者们在国家大草坪上集会,背靠林肯纪念堂,有些年长者在草地上铺展开十几年前他们曾在此地展示给克林顿夫妇看过的彩虹挂毯;

  在纽约,数百人聚集在联合广场,高唱着“彩虹之上,天空蔚蓝”;

  在旧金山,卡斯特罗大街挤满了热恋中的男男和女女;

  在芝加哥,面对着暴力驱逐他们的警察,一些人直接冲到芝加哥警署,用彩虹旗和彩虹气球将门前淹没……

  后来,《纽约时报》用这样一段话来评价这场因电影而起的运动:“哈维·米尔克的意义不止在于那个时代,不止关于LGBT群体。米尔克的故事,是每一个为权利而抗争的人、是每一个为平等而战斗的群体的缩影。这样的故事,曾在过去多次上演,在人类未来的道路上也不会绝迹。”

  ……

  AMC影院是北美排名第二、同时也是全球第二的院线集团,而AMC的总部设在堪萨斯,因此,堪萨斯城院线资源之丰富,算是密苏里州与堪萨斯州这两个中部大洲里数一数二的了,城中最大的电影院就有放映《米尔克》。

  虽然不是黄金场次,但下午放映的这场《米尔克》上座率依然不俗,差不多七成的座位都坐满了,观众多是年轻人,也有年纪较大的男士女士,年龄层的分布还算均衡。

  电影放映过半,观众们正安静的看着电影,突然有破门声与奔跑声传来,三男一女四个人冲到幕布前,他们的身影挡住了角色,令许多沉浸在剧情中的观众烦不胜烦,正当有人想呵斥这四人时,前排一位女士尖叫道:“枪!他们有枪!”

  厅内灯光亮起,电影停止放映,这下所有人都看清了,幕布前那四人中,一名穿帽衫的青年,手里握着一把手枪,正对着观众席比划着,而他的三名同伙则朝着观众大喊:“举起手来!”

  这下所有人都慌了,尚能保持理智的人立刻蹲在了座位前,并将双手举了起来,还有些人被吓的只会尖叫,被帽衫青年举枪指了一下后,马上用手捂住嘴巴,惊恐的“呜呜呜”着。

  观众们没有想到,他们只是看了场电影,就遭遇了此生最大的噩梦,持枪歹徒冲入电影院?要多倒霉才会遇到这种事情!人们此刻只能在心中拼命的向上帝祈祷,祈求这四人不要是反社会的恶魔!

  “所有人都蹲到座位底下!”就在这时,“救世主”的声音响起了:“你们四个,举起手来。”

  惊慌到手足无措的观众,听到命令后的第一反应是服从,等到所有人都蹲在地上,尽力用座位遮住自己身形了,才有人偷偷的观察,想要知道在这种危机关头是谁挺身而出——他们原本以为会是一名便衣警察,结果却是一名很精神的老年白人男性,正端着把猎枪与四人对峙。

  电影院中的气氛凝滞了,老年男性与四名歹徒互相对视,彼此不让,空气一时间极度紧张。

  不少人都以为接下来会有交火,枪战过后肯定会有伤亡,但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那四名歹徒互相看了一眼,竟然全将手举了起来,连持有手枪的帽衫青年都不例外,他还哆哆嗦嗦的恳求说:“别开枪,求你了!”

  “扔掉你手里的枪,然后滚出去。”老年男性继续命令道,他的猎枪枪口始终稳稳地对准帽衫青年,看姿势就知道肯定有着丰富的打猎(射击)经验。

  话音刚落,只见帽衫青年半点犹豫都没有的扔掉了手枪,然后招呼着他的同伴,四个人争先恐后的从电影院里逃了出去。

  四名歹徒消失后就没再回来,电影院内众人一开始还不敢置信,过了一会儿才纷纷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来,有抱着同伴痛声哭泣的,也有激动不已的朝英雄表示谢意的。

  而那名拯救了所有人的老年男性,非常淡定的接受了人们的感谢,沉稳的将猎枪装进随身携带的高尔夫球包里,等待着警察的到来——是的,他还在四名歹徒逃走后的第一时间报了警。

  又过了好一会儿,堪萨斯市的警察们才赶到,而他们来晚的原因,是去抓捕那四名歹徒了。

  接下来,堪萨斯警察向所有人宣布他们已经解决了这起案件,而真相令人感到啼笑皆非——原来,这四人是当地一个基督教福音派组织的成员,其中一人还是未成年,他们持枪闯入电影院,并且恐吓观众的原因是要抵制《米尔克》的上映。四人并不是真的歹徒,拿的手枪也是通过eBay购买的假枪,他们本来的计划是至少闯入五家电影院,制造出一起大新闻,让堪萨斯的所有人都不敢进电影院看“基佬电影”,但是没想到第一次的行动就遇上了随身携带真枪的影迷,四人只能落荒而逃,原先的抵制计划自然是夭折了,人最后也被警方捉住了。

  最后堪萨斯电影院也出来收尾了,电影院经理表示他们会为所有人补偿电影院,并且告知他们可以免费观看下一场次的《米尔克》,多数观众经过惊吓,都表示了拒绝,心有余悸的回家了,不过也有少数观众接受了影院的安排,这其中就包括那名英雄般的老年男性。

  美国媒体对新闻的敏感度一向是一流的,更何况这种持枪闯入电影院的突发事件,牵扯到了时下话题度最高的电影,以及同性恋和未成年,完全具备了成为热点头条的资格!

  从堪萨斯本地媒体开始,到CNN、ABC、NBC、FOX等电视台的新闻节目,再到《纽约时报》等纸质媒体,四名持枪青年闯入电影院事件,迅速成为了全美最热的新闻,并且引发了多角度多层次的深入讨论。

  比如说,还有媒体质疑起了那名英勇路人,什么样的观众,会带着猎枪去看电影?这合乎法律吗?而堪萨斯警方为什么又对此视而不见?

  对此,亚瑟·布兰德利有自己的解释——是的,他就是那位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拯救众人的老年男性,威廉也是在看到新闻之后,才发现自己的爷爷成了全美名人。

  “我也不是每天外出都带枪的,只是那天上午我刚好去打了猎。”亚瑟·布兰德利解释说:“现在我的后车厢里,还有几只野鸭和鹬鸟呢。”

  “明天我的律师会飞堪萨斯,他会联系地方检察官和警察局,看看是否能避免起诉。”威廉现在担心亚瑟·布兰德利会因为在公共场所携带枪支而遭到起诉。

  “不用,我有警察局颁发的隐匿武器许可证,检察官是不会找我麻烦的。”

  美国各个州对于枪支管理的严格程度不一,但几乎每个州都履行着《隐匿武器法》,允许一些通过背景调查并且接受过训练的人,在大多数情况下能够隐蔽持有枪械。

  既然亚瑟有狩猎许可证和隐匿武器许可证,那么威廉就不是太担心了,但对于这件事,他还是表现出了一定程度的后怕,如果那四个人持有的枪是真枪呢?他无法想象亚瑟是否还能这么幸运的安然无恙。

  但是亚瑟·布兰德利完全不后悔:“有人想给你的电影捣乱?那他们得先问过我。”

  ……

  出埃及记如今是非常、非常、非常的讨厌《米尔克》——是的,不久前上了全美头条的堪萨斯四青年正好是出埃及记的成员,而且好巧不巧的,被媒体报道了出来。

  如果闯入堪萨斯电影院的那四个人拿的是真枪,并且制造了惨案,那么整件事就是一出悲剧,但现实是四个青年妄图用一把假枪将《米尔克》赶出院线市场,结果遭遇一名老年人反杀,这就成了堪比电影情节的黑色幽默,娱乐了全美及全球人民。

  北美最大的反同组织出埃及记,因为这四个蠢货,也几乎成为了笑话。

  组织成员当然是不肯承认自己的愚蠢的,于是他们加倍的仇恨《米尔克》,除了更加积极的筹划抵制活动外,这部电影在组织内部也成为了一部禁片,所有人都不准观看它,更不允许讨论,哪怕是抱着批判的态度也不行。

  这就使得出埃及记的主席艾伦·钱伯斯需要自己开车到另外一个城市,并且戴上帽子眼镜,做了层层伪装后才敢进电影院买一张《米尔克》的票。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但对这部电影的好奇和渴望无时无刻不在缠绕着他,直到他走进电影院才有所缓解。

  ‘看一部电影并不能改变什么,我只是来了解我的敌人们的。’艾伦·钱伯斯在等待电影开场时自我安慰地想,‘我绝不会背叛上帝。’

  艾伦·钱伯斯一开始的打算,是抱着审视的目光来看这部电影,尽量不让它影响到自己的,但是,让他没有料到的是,电影从一开始就走进了他的心里。

  哈维·米尔克藏在柜子里的前半生,和他后来敢于挑战当时社会规则的转变,让艾伦·钱伯斯想到了一个人,出埃及记最初的创始人,同时也是最大叛徒的迈克尔·伯西。

  出埃及记的第一任主席迈克尔·伯西是战后婴儿潮出生的那代人,当他还是个孩子时,就对异性不敢感兴趣,同时也知道那是一件罪恶的事。在那个年代,同性恋通常被诊断成性倒错,送进精神病院强制治疗,伯西不想做遭遇那样的结局,他想找个办法拯救和自己一样的人,于是他和几个朋友在洛杉矶一所教堂的地下室里创办了出埃及记。

  这个名字出自《旧约》,讲述了上帝救赎子民的故事,组织的成员们也坚信通过虔诚的信仰,上帝能将他们从同性恋的痛苦中拯救出来。

  出埃及记还得到了教会的帮助,很快发展壮大,成为北美最大的同性恋治疗组织,但是就在1979年,迈克尔·伯西却因为和组织的另一位成员盖瑞·库伯陷入爱河,双双退出了组织。

  艾伦·钱伯斯比迈克尔·伯西晚出生十几年,但自从2001年成为出埃及记主席后,钱伯斯却没少和他打交道,因为出埃及记的创办者迈克尔·伯西,现在已经成为了组织最坚决的反对者,两人在组织的很多次活动现场碰面过,还展开过几次公开辩论。当然,最后谁都没能说服谁。

  比起在哈维·米尔克身上发现迈克尔·伯西的影子,让艾伦·钱伯斯更有认同感的是丹·怀特,他从对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这个认知令他坐立不安,这绝对是个不妙的信号,他本该立即从这里逃出去,但最终,他的感性还是压过了理性,他没有离开。

  和组织内的很多兄弟姐妹们一样,艾伦·钱伯斯在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发现了自己对同性比对异性更感兴趣,十一岁起他就每天向上帝祈祷“不想做同性恋”,十九岁的时候加入了出埃及记,因为虔诚积极又活跃,他很快担任高层,后来他结了婚、收养了两个孩子,拥有了一个典型美国式的幸福家庭,再后来他成为了主席,经常飞往世界各地,到处发表演讲,宣称自己已经得到了上帝的救赎,成功改变了性取向,他将自己塑造成了出埃及记的一面旗帜和最好的宣传素材。

  要说他和丹·怀特有哪些实质上的相像,大概只有出身,他们都出生在传统的基督徒家庭,但正如电影里哈维·米尔克形容丹·怀特的有句台词所说的那样:“我知道他所经历的压力和恐惧,我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到,这个世界对他说的谎。”

  艾伦·钱伯斯理解丹·怀特在家庭和传统文化中受到的教育与压力,在他与妻子的互动、给儿子洗礼、被警局推上去做代言人时,身上都有那种“活成别人希望的样子”的压力,这同样也是钱伯斯正在背负的压力。

  站在观众的角度,艾伦·钱伯斯可以轻松说出丹·怀特身上的标签,理想主义、传统、责任、恐同(或者深柜?)、天真、软弱、嫉妒、冲动、仇恨……但是,这些标签,是否也在他自己的身上存在着?

  电影用不少细节描绘出了六七十年代同性恋者一旦曝光,会面临的种种悲惨遭遇,被歧视、被警察追捕、被殴打、被杀害,当看到这些情节,艾伦·钱伯斯感到的不是高兴痛快,而是发自内心的恐惧,就像是遭遇那一切的是他自己似的。

  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直接戳穿了他多年以来不愿意承认的,恐同的真相——恐同,恐惧的到底是什么,是真的认为同性恋是罪恶的有污染性的,还是恐惧自己改变不了的性取向被发现后,将遭遇到的那一切悲惨?所以才要疯狂的遮掩和擦除?

  当丹·怀特朝哈维·米尔克开枪时,看到这一幕,艾伦·钱伯斯感到一阵巨大的痛苦,他从这两个角色的命运里,看到了自己的绝路。

  去年的一段对话突然浮现在艾伦·钱伯斯脑海中,那是出埃及记在北卡罗来纳州举举办千人集会,他正向教众们宣扬着“性取向转换疗法”时,迈克尔·伯西出现了,他和一群同性恋是来反对活动的,当钱伯斯宣讲完教义下台时,伯西还冲了过来大声向他提问。

  伯西问他和妻子结婚后,有过多少次夫妻生活。

  无法撒谎的钱伯斯回答说,他和妻子是双方都认可的无性婚姻,他们每天都会亲吻拥抱,但不会有夫妻生活,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而且他们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很幸福。

  伯西质问他,这就是你所宣扬的性取向能够治疗能够改变吗?

  在上千教众的注视下,钱伯斯为自己找到了一个解释,他说性取向肯定是能够改变的,但改变不意味着必须有性,同性恋的反义词也不是异性恋,他们可以选择皈依宗教,把自己的肉体奉献给上帝,正如同还未偷尝到禁果的亚当和夏娃那样。

  当时伯西用穿透性的目光看着他,说:“同性恋治疗是骗人的,你不可能真的改变。”

  虽然教众们后来将迈克尔·伯西与他的同伙赶了出去,但这句话一直阴魂不散的缠着钱伯斯,他从不敢深究这句话,因为他知道伯西可能是对的,他从未真正克服男人对他的吸引力,他一直对同性有渴望。

  生活中是,看电影也是,过去是,现在也是。威廉·布兰德利T恤紧紧绷在身上的镜头,詹姆斯·弗兰科游泳的镜头,都令他心潮澎湃,他知道那种渴望是罪恶的,但他无法移开视线。

  艾伦·钱伯斯终于认清了自己,他向上帝祈祷了二十几年,期望上帝能帮他改变性取向,而这注定无法成功。

  或许就像迈克尔·伯西说的那样,性取向是无法改变的,连上帝也不能。

  这份认知,给钱伯斯的感受,犹如将他的心脏赤裸裸的剖开,鲜血淋漓的袒露在阳光底下,非常的痛,然而在痛之后,有难以描述的畅快感,好似溺水者终于得到拯救,好似住在地下室里几年终于看到了阳光。

  艾伦·钱伯斯终于面对了真相,他也终将做出选择。

  ……

  在加拿大魁北克蒙特利尔,同样有人因为《米尔克》,正在经历着一场头脑风暴。

  “Ouch!”泽维尔·多兰轻呼一声,将食指从嘴巴里抽了出来,借着电影院里微弱的光线仔细看了看,在思考的时候啃指甲是他从小就有的毛病,没想到刚刚一个不注意,将指甲咬的太短,差点咬到肉了。

  泽维尔·多兰将食指又塞到嘴巴里用唾液止痛,手机屏幕在这时突然闪了一下,他打开一看,是妈妈发来的信息,问他去哪里了。

  ‘在厕所。’他回复道,然后将手机丢进裤兜,不再看了。

  泽维尔·多兰现在当然不在厕所,他在《米尔克》的放映厅,上厕所只是他糊弄妈妈的借口,而他从小到大已经无数次这么干了——多兰经常被母亲带去电影院看电影,然后他会在中途用上厕所的理由偷跑出去,溜进其他放映厅。

  包括今天也是,多兰本来是跟妈妈一起来看《婚礼傲客》的,但他看了一半觉得电影无聊,就溜了出去,找到了一间正在放《米尔克》的放映厅,而这算是他第四遍看这部电影了,之前他独自来过三次。

  第四遍观影,一些台词多兰甚至都会背了,尤其是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与威廉·布兰德利的台词,因为这是他最喜欢的两名演员。

  不,或者说是此生最爱也差不多,而这份爱以前还差点转化成伤心与怨恨。

第245章 《米尔克》上映群像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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