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后人
沈默还以为棺材脸又消失了呢。
他都已经习惯了棺材脸的神出鬼没了，这一次梁高雄戚老大甚至连徐成都回去了，棺材脸留下来干嘛？他这会儿更应该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办吧，难道还留下来看他啥时候醒吗？
沈默披着外套走出房间，带着赵嘉三人说的代三位首领向棺材脸问好的艰巨任务，一抬头就看到棺材脸正坐在一块岩石上，垂着头，双手交叠，不知道在想什么，塞北的落日染红了大半的漠北，只有棺材脸还是那副棺材脸，夕阳都染不红他的脸，甚至连白的颜色都是一个调调，远处传来咿咿呀呀的二胡声，拉二胡的是个戴毡帽的年轻人，技术算不得好也算不得差，声声入耳偶尔还有一两声凝涩不连贯。
沈默突然就有一种感觉，江灵柩就像是个被时光抛弃的人，旧的时光早已离他而去，新的时光却始终无法接纳他，他游离在尘世之外，始终在找一个归宿。
他突然产生了疑问，棺材脸，真的是为了长生找的诡门吗？
梁高雄想要长生，摸金传人汪鼎盛想要往生，棺材脸江灵柩找诡门也是为了长生？
江灵柩看到青年的身影立刻从石头上站了起来，沈默竟然看到对方脸上闪过一丝局促不安？这一丝变化让沈默以为自己看错了。
待走近，反倒是江灵柩先开了口，“外面冷，你怎么出来了？”
沈默嘴角抽搐，一个个都当他是陶瓷娃娃吗生怕他碎了坏了冷了热了，好歹他也是进了那么多次诡界的人了好喂，“我现在也算是诡手里的老人了好吧，就我这年纪走在路上小孩子还要叫我一声叔叔呢。”沈默表示很不服气。
而江灵柩在听完这句话竟然笑了，笑纹很浅，但确实是笑了，沈默诧异的想：今儿个该不会是什么国家庆典的大日子吧？！
远处一个带丝巾的姑娘跑过来，大声呼喊着：“疼怂，在孬特特呢，妈喊你回去了。”
“哟，好……”男人笑声远远传来，姑娘好像骂了些什么，男孩哄着。
棺材脸突然道：“想听二胡吗？”不待沈默回答人就跑了过去，
这人长腿一迈，沈默就只看到男人的背影，当棺材脸拿着二胡回来的时候，沈默只有一种感觉，棺材脸好像在逃避话题？
随后沈默就被二胡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一根琴杆顶天立地，两根琴弦连接东西。内弦如男人，沉稳雄厚，外弦如女人，高亢明亮。
一把二胡拉出了千古绝唱，沈默没想到棺材脸还有这样的手艺，等他回神的时候四周已经围满了人，老老少少都在拍手称赞，蒙泰张辰挤了进来，赵嘉落在后面慢了一步还在摇头晃脑。
“不厚道啊真是不厚道，我以为你是来谈话的，没想到竟然是来谈情的。”
沈默大囧，伴随着众人一愣之后的哄笑声羞耻地挤出了人群。
这个插曲导致一路上在收拾东西去宾馆的时候沈默还在骂骂咧咧。
“砰”沈默用力关上副驾驶座的门，气呼呼走到后座，“赵小嘉，你别看人家棺材脸脾气好就乱开玩笑。”
赵嘉本来在前面扭着头合掌讨饶，听到这句话就瞪大了眼睛：“你说谁？你说谁脾气好。”
激动的手，颤抖的心，赵嘉食指指着中间的某座冰山，“棺材脸脾气好？默默，我莫不是刚才在医院忘记给你挂眼科了，他到底哪里脾气好了？”
沈默翻了个白眼，好啊赵小嘉，前一秒还在道歉后一秒又开始损他了。
前面在赶集堵住了，蒙泰用力按了一下喇叭。“赵小嘉你安分点，等会儿把墨宝惹哭了你还不是要眼巴巴的上去哄。”
谁眼巴巴？！
谁会哭？！
卧槽，无情！！！
蒙泰一句话就点燃了两位男士的自尊心。
到了宾馆沈默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其他人也拿了自己的房卡进了各自的房间，感觉这两天来大家都游离在医院内外，为他操碎了心，沈默和大家道了晚安后一个个便早早回房间休息了。
沈默躺在床上，睁着眼睛……
在床上滚了两圈觉得哪里都不舒服，实在是这两天睡的太多了。
躺着不舒服。
沈默干脆站起来，在宾馆房间里打圈。
穿着宾馆里的拖鞋踩在薄薄的地毯，灯也没开，月光照进房间，拉出青年长长的身影。
越走越清醒……江桂是那个穿盔甲的活尸，那他活着吗？那么漫长的时间，诡界倒计时早就结束了，江桂穿着盔甲游荡在那个诡界里还能活着？那他现在到底是个人还是一个怪物？！
诡门，到底是什么，他们通过这个门都可以出诡界，那么真正的诡门呢？是不是通过真的诡门就可以彻底摆脱诡界？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其他人找诡门就不是为了长生？而是为了获救，万一这个消息被散布出去，恐怕全世界的诡手都会去寻找诡门。
沈默坐到床上，屁股跟扎针一样又弹了起来，现在有多少诡手知道诡门，霄首领知道，梁高雄知道，他们五人知道，所有诡手到死都没有摆脱诡界，据说也没有人见过诡门，那么棺材脸是怎么确定那个门不是诡门的？
徐成既然在找江桂，哪怕他现在不知道江桂是盔甲活尸，只要他知道那么他一定会再次进入这个诡界……
沈默越想越头大，越想越清醒，就在这个时候门突然响了。
“叩叩。”两声，沈默的汗毛跟着门响一瞬间全部立了起来，这完全是在诡界里练出来的条件反射，毕竟你仔细想想，谁他妈大半夜会的来敲门啊！！！
沈默开了灯，稳了稳心神走到门边，防备着问：“谁？”
“是我。”
棺材脸？！
沈默打开门，就看到棺材脸站在门口，穿着宽松的T恤，宽大的深蓝短裤站在门口一步之遥看着他。
“棺材脸你怎么还不睡啊？”沈默有些错愕。
棺材脸望了屋内一眼，眼睑下垂，“你呢，怎么还不睡？”
“啊，”沈默一看脚下，顿时明白了，棺材脸的房间在他楼下，肯定是听到他走路的声音了，“对不起对不起，吵到你睡觉了吧，我就是睡不着，等会儿肯定不乱走了。”
“没有，”棺材脸头发还在滴着水，“我也睡不着。”
“啊？”什么意思？
“我可以进来吗？”棺材脸又看了看屋内。
沈默这会儿真要怀疑他房间里是不是有什么危险分子或者炸弹了，错身让开位置，“啊，好的，进来吧。”
这已经是永宁县最好的酒店，但和京市比起来就是个廉价小宾馆，一晚上一百多的住宿费也没有多少好的设备设施，棺材脸坐在房里唯一的一把木椅上，看着沈默发呆。
具体是不是在发呆沈默也不知道，反正沈默是觉得对方在发呆的，老半天见对方都不说话才自己张口道：“你，棺材脸你来有什么事情吗？”
江灵柩动了动，黑漆漆的眼睛还是看着他，看得沈默心头慌得很。
“不是你有事情想问我吗？”江灵柩歪了歪脑袋，他平时很少睡觉，最近的爱好就是晚上听着小青年的呼吸发呆，今夜对方在他头顶走了大晚上了，害得他心情也跟着不太愉快。实在没法了，上来瞅瞅吧。
“啊？”下午这人不是还一脸不想回答的样子吗，大家朋友一场，虽然棺材脸对他诸多纵容，沈默心里也有数，他不会强求对方说自己不想说的事情。“你不是不方便吗？”
“那你不问了？”江灵柩挑眉。
“问问问。”王八上赶着，谁不逮住谁是小狗，沈默坐在床头整个人凑近了两步。
向来不与人接触的男人却没有动，低头看着近距离仰头眼睛闪闪发光的某人。
“棺材脸，老实说，你是茅山派那个啥啥盗墓的传人？”
“怎么说呢……”江灵柩心情很复杂啊，一方面他怕对方看不起他，一方面又有一种隐秘的快乐……小青年在问他的事情呢，小青年在好奇关于他的事情……天知道他多想就把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全告诉对方……
在嘴里将墨宝这个词语转了一圈，“……是的，不过……”江灵柩立刻加了一句，“这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
“哦，那你既是宵的长老又是盗墓贼了。”作为朋友，其实对于江灵柩的身份职业他并不是特别在意。
盗墓贼……太难听了……沈默根本没有发现棺材脸的异样，江灵柩生平头一次来了个形象包袱，“我还有其他身份……”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
对面的人随口陈述了一句：“哦，还有什么？那个西夏重臣的后代？”
江灵柩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这丝诧异被沈默误以为自己说对了。
“我就说嘛，虽然你说你进过西夏皇陵，但是看到那个门的时候好像也是刚知道，虽然不排除当年第一次进诡界慌乱中没勘察清楚，但是总觉得你很了解那个墓地的构造，廊道里那个石像和你又有几分相像，我查了迦陵频伽的资料，它们出自印度神话和佛教传说，是半人半鸟的神鸟，被作为佛前的乐舞供养，但在古印度的传说中，在高加索山上栖息着一只神异的鸟，它寿命一千岁，临近死亡时进入狂喜状态，在四周堆集易燃物，然后绕圈在极乐状态中跳舞，吹奏各种乐曲;当吹奏乐曲时，周围立刻燃烧起来，它便从容地投入火中，然后变为一种玄幻的状态，不久，在温暖的灰烬中孕育出一个蛋，时机一到，一只鸟又诞生了，继续以往的奇异生活，然后又燃为灰烬，再度轮回，再结合墓地的构造，西夏皇陵最大的谜题就是这个陵墓的构造设计，七星八卦排位以及坟头不长草全部都是真的，这么一说，当年西夏王为了长生以及保证陵墓的安全性肯定找到你的祖先来参与了设计。”
沈默说了那么多都说的口渴了，戊自拆了一瓶矿泉水喝了起来，也给棺材脸递了一瓶。
江灵柩拿在手里没有说话，小青年真的很聪明，除了搞错了一点，所有的事情都说对了。
语气有些艰涩，“你怎么……”
“怎么能猜对是不？”沈默喝完一抹嘴巴接口道：“没办法啊，我小时候想要不挨打就要学会看眼色，其实也是现在话才慢慢变多了，以前我也和你一样沈默，习惯了观察别人做事情和说话。”
江灵柩抬头看着微笑的小青年心软成一片，看着对方一口气下了一半的水瓶子，拧开自己手里的那瓶矿泉水递了过去。
江灵柩沉吟了一会儿，像是安慰一般，缓缓开口：“在认识你以前……我觉得我生存的意义就是找诡门，现在觉得这样也很好，能和你一起……”棺材脸头一遭在现实世界里说出点心里话，表情有些踌躇。
“是吧，我也觉得和你一起进诡界挺好的……”
江灵柩脸色微微泛红。
“还有赵嘉蒙泰张辰一起……”
男人的凤眼呆滞……啊？
“虽然每一次过诡界又惊又险，但是认识了你们，赵嘉、蒙泰、张辰、还有你，这是唯一幸运的事情。”为了表示自己的心情，沈默半蹲在棺材脸面前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江灵柩看着面前的小青年……一口气哽在了喉咙里。
…………
沈默打了一个哈欠。
男人抬头望天，双眼放空：“困了吗？已经很晚了。”
沈默都被棺材脸的掏心掏肺感动了，怎么听了他的回应，棺材脸一点也没有被感动到的意思？
沈默撇嘴表示棺材脸果然是他最看不懂的人。
沈默其实还有更重要的问题想问棺材脸，但是这么一说发现自己还真的是困了。
瞧人家眼睛底下的黑眼圈重的咧，“棺材脸，那你也快回去睡吧，刚才真是不好意思吵到你睡觉了。”沈默一边打哈欠一边推着人家去休息。
江灵柩多看了两眼那张足够睡两个人的大床，脚步犹豫了几秒。
“其实……没有吵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