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不哭了
“醒醒醒醒，小伙子，到站了。”
沈默在一个粗旷的声音中睁开了眼睛，对面的床铺上空无一人，那个叫声原来是从最下面传来，沈默揉了揉眼睛探出头。
张辰正坐在床边打哈欠。
中间过道上江灵柩正伏在地上穿鞋，好像感觉到什么抬起头，笔直地撞上青年的眼睛。
……
三人走出车厢，张辰还在低声询问。
“杨庄事件最后的审判是什么？”
“唔……”在这方面沈默也记不太清楚了，“……好像是被判刑了吧，十年五年什么的……”
“就这么轻啊？”
“那还能怎么办，都是1978年的事情了……”
“哎，可怜那几百号人……”
“不过好像说现在列车通过那段路都会都会自发地拉响汽笛，向活着的人发出警示，向死难者致礼……”
“默默，你可真文艺。”
“操，这是原文，我背的……”
“我就说嘛。”
这边在打打闹闹地过了安检走出验票口，那边停车场里人流发生了变化，不少乘客拿着行李匆匆走到一边，又在远处指指点点。
沈默的手机响了，滑开屏幕。
“往前看
——黄旭”
抬起头。
人流中，站着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男人的背后停着数辆黑色的轿车，里面的人全部看不见脸……
沈默没有迟疑，和张辰棺材脸一起上前。
男人手上的戒指彰显着他的身份。
伸出手。
“我真诚地邀请你加入我们。”
四周的行人有人看到帅哥忍不住掏出手机，沈默看到车窗内红光闪烁，这些人拍下的东西看来都存不住……
伸出的手久久地停在半空，与之相握的，只有……冷冽的空气……
黄旭眼中没有一丝被拒绝的怒意，放下手，自然地转动着戒指。
“不再多考虑考虑吗？要知道，你的组织已经放弃你了。”
前面的话沈默是想都不带想的，后半句倒让他挑起了眉头。
黄旭一看有戏，继续加大了说服力，“你以为梁高雄死后夕会正式接纳你吗？不，恰恰相反，你一个外来非正式人员突然就插了一脚内部的诡首候选，除了会惹来嫉恨，你什么都得不到，现在别说你那组织会袒护你了，不敌对你都是客气的，但是我们相反，只要你遵守规则……”
“不了，”沈默直接开口打断对方的话，“我个人生活节奏简单，你们里面的弯弯绕绕各种规章制度还是免了吧，我实在没福气享受，废话不多说，快把温总的消息告诉我。”
如果不是为了温晴的消息他才懒得走到这里来。
黄旭被噎了一句，却笑了。
笑声从一点点越来越大，直到变成哈哈大笑，笑得弯下了腰。
别说路人了，就是沈默几人都要把他当深井冰。
“好吧。”黄旭站直了身体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我发送到你手机上，记得查收……哦，还有。”
人走到一半回过头。
“记得，别死在那里，我很看好你。”
江灵柩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黑，黄旭已经上车扬长而去。
沈默的手机“叮”得响了。
黄旭没有骗他们，真的把消息发来了。
沈默没有直接打开而是打算回去再说。
张辰有些担心，“默默，和暗网扯上关系会不会……”
沈默摇了摇头，“没事。”
一转头对方眼里的担心藏都藏不住。
沈默为了让对方安心，从外套里侧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
“我有这个。”小拇指弹了弹那张鲜红的纸钞一角。
张辰的眼角就和那纸钞的一角同时跳了跳。
“你……小子，你胆子肥了啊！”
连暗网的领导都敢耍！！！！
…………
三人上了回程的车，这一次他们是不敢坐火车了，其实也不是不敢，是心里还有个疙瘩，一时半会解不开，便直接坐的大巴，沈默看着手里的手机，反复开了又关，关了又开。
最终他还没有拨出，后座的张辰已经拨通了电话。
电话那一端，终于被接听。
“赵嘉，你没事吧……”
的士开进小区，沈默看着熟悉的绿化熟悉的电梯，心里纷乱一片。
打开门，泰哥给他们拿了拖鞋，又去倒了水，把行李拎走。
沈默眨了眨眼睛，眨去眼里的水雾：“赵哥呢？”
蒙泰下巴长出了一丛青轧，指了指楼上。
看到紧跟其后的男人，“江长老，你跟我来一下。”
沈默不知道蒙泰和江灵柩去说什么了，抬脚就往楼上走，张辰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
赵嘉平时都没心没肺的，直到这一刻，沈默才知道，赵嘉到底有多爱徐梦露。
包着厚厚的纱布的手掌温柔地撕磨着照片上的女孩，像是怕把她弄疼了。
女孩留着浅栗色的长发，大大的眼睛笑成了一弯弯月，嘴角轻抿着，好像还有点害羞，对着镜头比了一个二的手势……
沈默的泪水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默默，来，叫嫂子。”
………
江灵柩走出蒙泰房间的时候心情很复杂，他原本以为他需要保护小青年的安全与万鬼斗争，守在他身边就足够，可是没想到，就是这样的位置也会有那么多人和他争夺……
蒙泰的话还犹言在耳。
……
坚毅的脸，深刻的眉眼，说出的话那么严肃并且慎重。
“不是喜欢就可以的……你和他在一起会害死他……”
………
他一开始就是被天命抛弃的人。
苍白的五指紧紧交缠，就像江灵柩此刻的心情。
………
“叩叩。”
门板传来两声震响。
随即是小青年柔软温凉的声音。
“……棺材脸……你，在里面吗？”
得到回应，房门慢慢开了一条缝隙，出现了青年俊秀的脸，江灵柩却皱起了眉头。
站起身，走到门边。
沈默看到身前加深的阴影，有些局促不安。
错了错身，把门关上。
一看就是有话要说。
“那个……”
小青年细白的手指扭动着衣角，脚尖微微磨蹭着地板，欲言又止的模样。
但是让江灵柩上心的是小青年眼底的红痕。
他心里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对他来说对于那个小姑娘他反倒没什么印象，有限的记忆都来源于那几次在诡界都出现在小青年身边，凭感觉，是个胆怯又生嫩的孩子。
最大的印象，就是那是个无辜者。
“那个……棺材脸，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沈默其实对自己感觉到可耻，拒绝棺材脸的人是他，之前不想见到对方排斥抵触对方的也是他，对方一次两次三次地帮助他，他却利用对方对他的纵容肆无忌惮。
他之前因为夏琳的事情和对方道歉，现在明知道对方是谁了，还厚着脸皮过来说这样的要求，不是更加过分吗……沈默想到这里又想哭了。
可偏偏眼前的男人最怕的就是看到他哭。
叹了口气，男人轻声道：“别哭。”
一边说一边拉着对方的手，将人拉到床边，一个站一个坐。
“你想说什么？”
沈默低着头，不太敢看对方的眼睛。
“那个……棺材脸，你可以帮我一起，和我一起去找温晴吗？”
男人皱起了眉。
天知道，他最不希望的就是看到小青年进诡界。
如果是三百年前，他完全有信心毫发无伤地将人带出来，可是现在的诡界就是他，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这个地址赵哥早晚都会查到的，现在徐梦露死了赵哥他们已经很伤心了，我不希望他们再犯险，我只能在现在这段时间去那里找温总，不管找不找得到，我除了你想不到还有谁可以帮我……”小青年说着说着自己先委屈上了。
沈默越说越觉得对棺材脸不公平，他什么都没有给人家却每次都要他以命相护。这样卑劣的行径是人性中逃不过的劣根……
“棺材脸，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只要我……”
沈默激动地抬头，就看到男人那双漆黑的眼，定定地看着他。
心跳漏了一拍。
……男人想要的……不就是……
沈默咽了口口水，语气有些艰难：“我……”
“好。”
“啊？”沈默甚至还没有来的及反应，男人那削薄的唇已经动了动。
“我说好。”
这下轮到沈默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什么时候走都可以。”男人又补了一句。
眼眸还是那么黝黑且空洞，可是当他这么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你的时候，好像你就是他的全世界。
这样强大，又令人心动的力量……
被牵着的手早就在对话中不知不觉地放下，小青年两只手放在身侧，不自觉紧了紧，眼神飘忽地道：“那……那我先走了……”
男人坐在床畔没有动。
沈默走到了门边上，想了想还是开口说了一声：“谢谢。”
刚想回头说一声晚安，一道黑影铺天盖地压了下来。
沈默看着那迅速逼近放大的五官，附在门把手上的手掌不由自主地握紧，下一秒手背上就盖上了一只宽阔微凉的手掌。
棱角分明的下弧线，薄又冷的唇……沈默来不及反应只能紧紧地闭紧双眼。
下一瞬间，温热的眼皮上一凉，一软……
眼皮上的湿润带着微凉的气息，吐字清晰，嗓音低沉尾音空灵。
“不哭了。”
眼皮上的触感那么鲜明……男人伸出舌头了……
小青年的脸肉眼可见地涨红，像是冬日雪地里的一丛树梅……眼睫颤抖，握着没把手的手掌心都微微泛起了潮意。
沈默抬手抓住了男人宽大的手。
掌心粗糙而干燥……
紧贴的身体顺势分开。
男人仔仔细细看了看小青年的脸……
半晌，头顶传来低沉的笑声。
“你刚才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