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那个男人说
反倒是赵嘉贺千等人先反应过来，人在极致的恐惧里是很容易丧失理智的判断的，尤其是你遇到的一切事物都是常理所不能解释的时候，你一贯的思维方式便全都派不上用场了，哪怕你前一秒还在思考后一秒很可能会出现让人置于死地的状况，那时候，就算你想的再多都没有用处。
可是，这个现象在青年身上，并没有发生。
“它当然会知道。”赵嘉接上沈默的话，为其转移一部分来自宵三人的窥探，“这老头在这里呆了多少年了，少说我觉得也有七八十年，它连我们生机找目标的事情都知道，现在还用许氏族长亡灵为目标骗我们进来，它能不知道目标是什么，这个鬼老头坏得很，自己死了就想我们都在这里陪它。”明明是很严肃的事情，从赵嘉嘴里出来，总不那么对味。
所有人都等着老鬼头的说法。
当然，它可以选择不说，就算不说，他们又奈何不了它，时间已经不多了，拖都可以拖死他们。
但是，老鬼头开口了。
“其实，告诉你们也无妨。”鬼老头看了一眼沈默，“我原本以为你们得知没有目标之后就会绝望。”它最喜欢看到这些人脸上的绝望了，就像他们当年一样，他们为人们付出了那么多，到头来，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没人记得他们的功劳，反而在社会愈加开放后，指责他们当年的生祭残忍，不残忍，不残忍死去的人何止千千万万，生祭的是罪有应得的人，换走的，是他们族长的性命……罢罢罢，反正都去死吧，大家一起死吧。
“那只鬼，你们不是一开始就看到了吗，”到了这个地步，鬼老头的声音反倒出奇的平静。
一开始就看到了？所有人面面相觑。
那些骷髅？
老鬼头继续道：“就是一开始你们在天上看到的那只厉鬼。”
所有人惊骇地瞪大了眼睛，那只巨大无比，漂浮于天际，宛如万千云朵汇成霞的鬼魂……
他们要去抓到这只鬼？所有人张大了嘴巴，这怎么可能 。
老鬼头终于得偿所愿，在众人的眼睛中看到了它所希望看到的绝望。
“咯咯咯咯咯。”老鬼头笑了，只闻笑声，不见笑脸，一张死去多年的鬼脸连牵扯纹路都十分的费力，“老头子我可从来没骗过你们。”从一开始都是他们问，让他答，问是怎么回事，问那首诗，问它们是谁，它也只是说了许氏族长镇魂于此，并没有说过，镇魂者会魂飞魄散的下场。
老鬼头这句话，等于是断了他们所有的生路。
在一片死寂中，沈默动了。
他拔出离他脚前最近的一把剑，剑身很长，还很重，拔到最后他一个拐脚差点摔倒在地，蒙泰扶住他，把沈默没拔完的剑整个拔了出来。
赵嘉也动手了，拔了一把又一把。
“你们……”李娜不可思议地张嘴。
亚梦也动了，身上这点痛楚算什么，比得上失去孩子和爱人吗？亚梦一边拔一边低头喘息道：“虽然我不知道现在拔剑还有什么作用，但是，这是我恩人在做的事情，时间即然不多，就让我为他做点能做的事情吧。”
紧跟着，张辰也动手了。
李娜玄斌贺千乃至鬼老头都大惑不解。
“就算现在你们拿到了生机又有什么用，你们根本对抗不了那四十万余鬼，更不要说碰到目标。”
可是，没有人听。
没有人停。
一把，又一把的剑被拔了出来，有寒芒仍旧的清寒剑，有沉闷厚重的申屠刀，也有陈年已久连字迹都泛模糊的刃泷剑……
三十七把，三十八把，三十九把……地底不热，心头很冷，所有人却都拔剑拔得气喘吁吁，甚至有几把剑埋土时间太久，一个人根本拔不出来，他们就两个人一起拔。
沈默的脚踝已经疼到失去了知觉，不过是靠着剑撑着身体的重量，亚梦甚至都已经开始苦中作乐的想，其实也不坏不是吗，她可以留在这里，和她的爱人，和她的宝宝作伴。
…………
终于，李娜看不过去了，她扔掉手里的枪，走到咬牙使劲地赵嘉旁边，握着他的手一把将那半截埋土的刀拔了出来。
赵嘉对上李娜的桃花眼，撇了撇嘴，“你别以为拔了把剑，我会回报你哦，这可是你自己上来的，又不是我逼你的。”
李娜差点没把手里的刀搁到娃娃脸脖子上，气极反笑，“好好好，之前我在隧道里救你也是我阎王做久了想做菩萨了，吃饱了撑着。”这么个阉玩意儿，他上赶着来，她还不要呢。
贺千玄斌也松开了抓着鬼老头的手，上前拔剑。
鬼老头看着在场的八个人一个个像是铁了心的进行到底，看着地上堆满了他历代祖辈使用的佩刀……突然，涌上了一股难言的滋味……
鬼，还会有感觉的吗？
鬼老头看着那个瘦弱文气的青年抓住一把刀额头青筋都出来了，刀也没动一分，看着其他人过去帮忙，一个，又多了一个。
终于，生平第一次动了恻隐之心。
“那把刀你们放弃吧，生机是它，但是这把刀，除了我们第一代族长本人，没有人可以拔得出来，我们大族长一千多年前就死了。”
但是，众人不信。
八个人，八双手，全部都握在刀上……
就在这个时候，砂石飞扬，头顶的岩石簌簌作响，所有人被这个剧烈地震荡震到了地上。
就在蒙泰打算起来重新握住刀柄的时候，石门外，站立了一个人。
“别动。”
沈默回过头，起初他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极为高挑瘦长，后知后觉又想到，这个沙哑独特的嗓音很熟悉。
在所有人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头顶又发出了巨大的震动，那扇石门，竟然缓缓朝中间合上了。
那个宵长老一个闪身就冲到了几人面。
喊了一句：“这里要塌了快跑。”
跑？跑跑跑，跑哪里去啊？
“我擦擦！”赵嘉受到了惊吓。
因为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这位“宵”长老现在是何现状，他整个从头到脚，全都是血，一大片的血还是结块了的那种，干涸在衣服裤子上，就算是黑色的布料也浸透成了紫色。
“这哪来的血人啊。”赵嘉嘴上没把门，直接大喊 。但是看仔细后就会发现，这些血，都不是他的。
“快跑，来不及了。”男人声音很低，但足够所有人听见。
话落，头顶真的塌了。
棺材脸粘湿的手扣住了沈默的手腕，将他一甩，整个背甩到了蒙泰身上。
男人绕过碎石，单手拔出了那把长刀，掉头往门口冲。
“跟我来。”
蒙泰连忙把沈默背上，一行人在地动中奋力地冲出了这个镇魂地。
七拐八拐，四周的墙面都开始倒塌，沿途不是铺了满地的碎石块就是摇摇欲坠几乎压身的石壁，在一片“轰隆”中，他们听到了万千厉鬼的咆哮，那是数量之多移动间随意就能刮起的呼啸声。
男人在身前开路，只见他双手握住刀柄，举头往下就是用力地一劈，巨大的石头就跟豆腐一样被一劈两段。
一路无阻，行至将末。
他们也知道这样下去，他们绝对不可能返回地上。而身后，已经刮起了飓风，这哪里是风，封闭的人工休憩的地底镇魂墓，里面怎么可能会有风，这根本，就是鬼。
男人劈开一条缝，让所有人都进去。
沈默是最后一个进去的，进去后发现这是一个三角塌陷构成的等腰三角，八人挤进去虽然很拥挤，但是足以在坍塌中保持完好。
瘦长的男人站在外面，却没有进去的打算，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外面那股阴冷的潮湿的浓浓鬼气。
沈默着急地张嘴：“你也……”
“江眉，你快……。”
“长老……”
所有人透着缝隙，缝隙中连光都没有，只有地上谁挤进来落下的一只手电，一条光射去……是一双双穿着铠甲的双足，光线笼罩处，呈现半透明的光感，数也数不清的亡魂……
所有人，八双眼睛，都叠在缝隙中，全部瞪得老大，眼里是一模一样的恐惧和战栗……这是来自于灵魂深处惧怕，比任何的恐怖片和恐怖事迹都更能压垮人的神经。
一道声音，极轻极轻地落到了众人的耳边。
“别怕，叫哥。”
所有人：what？！
男人毅然的带着决绝地转过了身，那双脚走进了众鬼之中。
………
下一瞬，飞沙迷住了他们的眼睛，厉鬼的嘶吼犹如万千的铁马金戈响彻耳膜，一瞬间几乎要震碎所有人的耳膜，漫天的走石撞击着墙面，伴随着嚎叫声和男人痛苦的闷哼声，敲打着墙面产生的震得他们五脏六腑一阵翻滚。
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