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三更合一

  坊间茶楼, 每日最不缺的便是闲人。

  侯府那天煞孤星的二姑娘被赐婚的第二日, 茶楼里的流言竟是出现了反转。

  说书先生,立于茶楼中央, 他举着个惊堂木“啪”的一下,四周人声鼎沸的茶楼顿时安静下来。

  说书先生见此, 摇头晃脑的道:“今日我们谈论话题的主人公,还是那长宁侯府二姑娘曲华樱。昨日说到, 这姑娘天煞孤星, 克夫克子,却被当今圣上阴差阳错的赐給了当朝侍郎简玉珩,此番实乃运气所致。须知简玉珩乃寒门子弟领头羊, 乃一明经擢秀, 光朝振野之辈。如今配了这样一位女子,实属委屈。却说这简侍郎,原就有一原配,后来消香玉陨,简侍郎曾为了先妻拒绝当朝公主道,“一生一世一双人,半醉半醒半浮生。子都此生除了原配妻子,再不会纳旁的女子。”可惜,圣上不能全他一片赤子之心, 给他赐了这样一门亲事。圣旨不可抗,据说圣上赐完婚,简侍郎便病了, 一病不起。整个简府上下举府悲伤,其母亲马氏更是不满的摔掉一桌的玉瓷瓶。哎.....”

  说书先生说完,哀叹一句,语带怜悯:“往后这新妇入门,可见的受尽委屈。今日老夫要与众位说的是另一桩事儿,关于这侯府二姑娘前些日四处流传的流言蜚语。前些日灵隐寺大师圆慧,拿着候府二姑娘的生辰八字批命,断言此乃天煞孤星命格。然今日却有了转折,据知悉的人传,圆慧大师所判的生辰八字并不是二姑娘的,乃是侯府嫡女曲华裳的生辰。众位听客一定觉得奇怪,生辰八字怎能批错呢?这便要从一桩密辛说起,话说当年长宁侯府侯夫人崔氏,产得一女,却被身边丫鬟算计,行了那等子狸猫换太子之事儿。如今的侯府嫡女乃是侯府养女,而真正的嫡女却自小在通州小门小户之家养大。及至半年前,崔氏才忽然发现真相,这才将亲生女儿接回。只可惜呐,候府太夫人、侯爷俱对自小养大的养女曲华裳感情深厚,舍不得把这孩子送出去,因此瞒下此事,把亲闺女接回来,并不为其正名,只以嫡次女之位待之。只不料,当年换女之事后,尚得知真相的管事嬷嬷,今日说出了此事,这才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说书先生说完,惊呆了堂下一众喝茶唠嗑的闲人。

  “这长宁侯府曲侯爷糊涂啊,亲生的闺女不爱,只偏爱养女,情愿养那天煞孤星命格之女,也不愿为自个儿亲闺女正名。糊涂!糊涂!”

  说书先生评完,见堂下众人已经开始讨论起此事,眸中多了丝满意。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他可是按照给银子贵人的要求把长宁侯府这一龌龊事儿给说了出来。至于流言蜚语以后有多大影响便不是他能管的事儿喽。

  一大早上京城内,流言蜚语,传了个遍。关于曲二姑娘天煞孤星命格的流言,反转再反转,竟是扯出这样一番辛秘来,惊掉了吃瓜群众的下巴。

  长宁侯府的丑事一传十,十传百,传言到最后,人尽皆知,整个侯府成了勋贵世家的笑话。

  曲明贤颓废的坐在龙凤木椅上,脸上疲色尽显,一双手死死的握住椅子旁的木柱,眼内布满愁云。

  外界都在传,他糊涂,虎毒不食子,他堂堂长宁侯府曲侯爷竟然让亲闺女为养女顶替那天煞孤星的命格,这是要将亲闺女置于死地呢。

  曲明贤心中有苦说不出,若不是曲华裳那毒妇,掌握着整个侯府的把柄,他如何会如此分不拎清?自己的亲闺女,模样、性子样样得他喜欢,可是为了整个侯府的长盛不衰,他只能舍弃他?他又有何错?

  “侯爷,如今该怎么办?”崔氏的脸上也是愁云密布,前些时日,侯府的姑娘们流言蜚语,虽影响侯府姑娘们的闺誉,却不危极侯府根基尚算小事,但今日这真相一出,若让那有心之人,将侯爷宠爱养女牺牲亲女的行为,在圣上面前告上一状,圣上该如何看待侯爷,如何发落侯府?

  崔氏心中千愁万绪,望着侯爷的一双眸子,忧心忡忡。

  曲明贤脸上黑沉沉的,身子瘫软在红漆木椅上,半响眸中才算清明些,脸上出现一抹厉色,狠下心肠道:“让府内下人去传:长宁侯府曲家二小姐,生于乡野,性格顽劣,花瓶容貌,空有姿容,内里绣花枕头,目光短浅,无才无德。上不能孝敬父母,下不能友爱姊妹。如此女子难当侯府嫡女之位,因此接回来当嫡次女养之。至于外界传言灵隐寺大师算错命格之事,我侯府主子也是今日才知晓此事,原一直以为他算的就是我曲家长女的生辰八字。”

  崔氏听完侯爷的话,整个人震惊的一言不发,她跌跌撞撞的找了个椅子坐下,长长的舒了口气,嘴巴张了张,却如何也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胸口就如堵着一块大石头,连呼出的气儿都变的不顺畅起来。

  见老妻如此,曲明贤眸中闪过一抹不忍,想及侯府荣衰,很快便把心头的忧色隐住,这会儿顶着老妻哀求的目光,硬着头皮继续说:“我查过,半月之后便是吉日,圣旨责令,简侍郎须在一月之内完婚,想必婚期必定定在那日,你这些天,把侯府的财物整理出来,拿出侯府三分之一的财物,陪给华樱做嫁妆。我倒要让整个京城说闲话的人看看,即使亲女如此才德,我侯府仍旧不负与她,给了她泼天的富贵荣华排场。”

  崔氏低头应是,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悲哀。他们亲手往自家闺女头上泼脏水,给这泼天的财物有何用,感情裂了痕,可是财物能弥补的?

  “华裳那边该如何是好?如今这天煞孤星的命格落到她头上,她会不会狗急跳墙,把我侯府罪证给捅了出去?”伤心了会儿,崔氏想起心头更大的隐忧,抬起头,觑了一眼侯爷黑沉沉的面色,问道。

  曲明贤面上一冷,唇边勾起一抹讥讽:“她自个惹出的谣言,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想来,自个儿也有能力解决此事,须知我只答应她把华樱送出侯府,推迟她与三皇子婚约,旁的变故,她自个儿解决。况,她本也不是个糊涂人儿,侯府如今便是她的靠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她没有成亲之前,万不会希望侯府倒下。华裳那边你且冷眼旁观,现下当务之急,还是华樱的婚事儿。”

  崔氏点头应是。从侯爷书房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渐暗,王嬷嬷在她身前打着灯笼照明。她盯着前方微弱的火光,恍恍惚惚,此刻千头万绪,眸中全是愁色。这会儿子,经过樱花阁,看着自己亲手为女儿布置的樱花院儿,她脸上哀伤的表情更甚,理智告诉她,从此往后,她的亲闺女怕是要和她、侯爷、侯府渐渐疏远。她们抛弃她在先,一而再再而三的抛弃,不仅伤了那孩子的心,更是要戳着那孩子的脊梁骨前行。

  崔氏想及此,眼角渗出一抹泪水,想到明日一切龌龊摆在台面,女儿看着她们冷漠的眼神。她控制不住的,向女儿院内走去,就想看看她,以她宽厚的样子,她若哭上两声,她会不会原谅呢?

  樱花阁外,积雪已经有一丈宽,整个院里黑灯瞎火,萧条的似乎没有住着人似的。

  崔氏眸中微动,小心翼翼的往前走,身后留下一排深深的鞋脚印。

  往常如此深厚的雪,是有小厮丫鬟前来打扫的,可是眼前所见之景,却是.....

  崔氏想到这些天,她对这孩子不闻不问,仆人如何不是看主子眼色做事情,况这些天,这孩子顶着天煞孤星的恶名,这一大院儿的仆人如何能善待了她去。

  想及此,她眼中闪过一丝怜惜,脑海中突然出现侯爷的话儿,很快的又消失无踪。

  她原该掉头就走的,也不知今日怎么回事儿,这会子脚不受思想控制,期盼着女儿能谅解他们一片慈母慈父之心。

  待得坐于女儿房内之时,崔氏整个人仍然处于一种恍恍惚惚的状态中。

  苏樱雪接过翠兰泡好的茶水,递给崔氏,道:“娘,您喝茶。”

  崔氏这才回过神,端起茶盏,在女儿温婉的眼神中,抿了口,茶水入口,一股子陈旧的霉味儿,让她差点吐出来。

  她低头看向茶水中漂浮的茶叶,黑黄色的茶叶在上好的瓷杯内打着旋儿的漂浮着,仿佛在对她嘲讽的笑。

  崔氏常年管家,一应分例俱是清楚,这茶叶是庄子内送来的陈旧茶叶,是用低劣的茶叶炮制而成,因为卖不出去,所以拿来分发给侯府的下人。

  往常这种茶叶,她是看也不会看上一眼,这会儿却在自个儿女儿房内,品上了这样一盏茶。

  崔氏心中愧疚更甚,坐在女儿房内的绣凳上,半响无法开口。

  “雪儿,你.....娘有亏于你啊!”崔氏憋了半天,只憋出这样一句话来。

  苏樱雪握着她的手,笑:“娘无须自责,左右女儿并没有养在曲家,今日谣言,女儿俱已听说,这些时日,女儿头脑逐渐清晰,那日火灾后,失去的记忆,渐渐的全都记了起来。娘虽是我亲娘,却并没有养育于我,你我亲情尚浅,谈何愧不愧对?”

  烛火下,少女轻轻浅浅的看着她,她那一双杏眼通透又明澈。看她的目光既没有孺幕也没有怨愤,唇边挂着一抹淡淡的笑,仿佛她与侯爷再如何对她,她都无所谓的样子,左右他们与她并没有多大干系。

  崔氏心中一痛,这会儿嫡亲女儿的眼神就像一把刀子,把她虚伪的面具刺的鲜血淋漓。她承认自个儿对女儿的感情并不纯粹,她一方面想要保住侯府的名声地位抛弃她,一方面又想让女儿知道她和侯爷也是迫不得已。若不然,今日她在明知道自己即将伤害她的时候,还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走入她的房内,企图用她们之间不可磨灭的血缘亲情,牵制住她,得到嫁女儿的原谅与孺幕。这样做的好处便是,往后若侯府有难,女儿有何理由不回来帮衬?她心内有些不纯粹慈爱,她原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

  然而烛光下的女子何其通透,竟是把她的盘算看的一清二楚,露出如此直白的表情,让她羞愧的无地自容。

  崔氏沉默的喝完茶盏中的水,从苏樱雪房内,跌跌撞撞的出去。

  苏樱雪站在门口,门外的冷风在她的身前呼啸,她裸露在外的肌肤被冻的通红,一双杏眼盯着崔氏的身影渐渐消失,心内隐隐作痛。

  她本不该如此伤崔氏的心的,但是若是不就此斩断这一段纷繁复杂,掺杂了太多权衡与利益的亲情,他日,当她代表简府与侯府站在对立面时,她与崔氏该如何面对?只怕那时候再翻脸,伤她更深。

  夜色深深,群星吐着清幽的亮光,孤月高悬在正上空。

  月色下的候府,影影绰绰,满府的荣华掩盖在黑夜里。苏樱雪立于府内,清晰的知道在这候府,她不是归人,只是过客。

  --

  这些时日,侯府上下流言四起,人心惶惶。崔氏忙的焦头烂额,对外要堵住悠悠众口,对内,又要整治一众撒播流言的下人。

  简府上门下聘那日,崔氏正在内院忙的团团转。

  听小斯汇报,她带着一众下人风尘仆仆的赶到前厅。

  厅内零星放着几担聘礼,略显寒酸。挑来聘礼的小厮站在堂内与侯爷说着话儿。

  崔氏左瞧右瞧,他们准姑爷的人影儿都没有见到。简侍郎轻漫的态度,崔氏如何不知,不免皱紧眉头。

  小厮从怀里掏出一个纸袋子,纸袋子油乎乎的,寒酸的装着一个肉饼,小厮笑着说:“我家少爷说了,简府寒门,实在没有好的金银首饰给二姑娘做聘礼,倒是简府院儿外的巷子内,卖的烧饼颇为好吃,今日一并拿来,算是给二姑娘尝尝鲜。”

  小厮说完,侯爷脸上的神色一冷,他原也猜到简侍郎对这门御赐的婚事极不满意,再加上近来,他府上又传出华樱德行有缺的舆论,简玉珩那样的青年才俊,心中如何没有郁气?可再如何不满,这下聘礼,人不到也就罢,竟是拿了个烧饼做聘礼,这不是当面打侯府的脸面?

  曲明贤心中怒意滔天,这会儿也没有给简府小厮好脸面儿。冷声吩咐身边的仆人接过烧饼,送到二姑娘房内,便再没有出声儿。

  待到送聘礼的简府下人鱼贯而出。曲明贤抬头与老妻对视一眼,眼内俱是怒火,却也无可奈何。心中纷纷猜测,华樱去了简府,终是讨不了好。

  罢,左右这是个被抛弃的女儿,他们能给上她丰厚的嫁妆已实属不易,往后她如何过,他们万万管不了。

  半年后,崔氏无意中发现,自己这二闺女本就是简侍郎原配的时候,才知道如今的一切,全是做戏。

  心内后悔不迭,怪只怪,当年她匆匆的为女儿消掉户籍,只知道她嫁与一寒门为妻,万万没有想到,这寒门子已经平步青云,成了朝堂叱咤风云的人物。

  那个时候,整个侯府岌岌可危,他们再想到这个女儿,以亲情携报,为时已晚。

  苏樱雪一大早从床上起来,洗漱完毕,这会儿正在自个院儿内用着早食儿。

  门房的小厮把手中的烧饼交给翠莲便回前厅复命。翠莲蹙着眉头跨入门槛。

  见自家小姐才将将用了一碗白粥。

  苏樱雪看着门口,小丫鬟愁云惨淡的小脸,笑着对她招招手,无奈的道:“翠莲老太太,又听见什么不好的消息了?再如何置气儿,也不能成日的皱着眉头,这模样,真的丑极了!”

  翠莲苦着张脸,上前,把手中的烧饼举到小姐眼前,撇撇嘴道:“小姐,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打趣翠莲,您看看这烧饼,前厅的门房刚送过来的,据说是未来姑爷给您送的聘礼,呵!这等子聘礼......"

第51章 三更合一

-/-

上一章 下一章

更多好书

穿书之首辅追妻守则最新完结+番外章节

正文卷

穿书之首辅追妻守则最新完结+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