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黑白

　　意识回笼，虞亦年却发现自己并不在艾比伦星，眼前是一片苍白世界。

　　是梦境啊。

　　只是这苍白得，让他有些空虚的惧怕。

　　突然这苍白世界里生长出一条路，从虞亦年脚下延伸到未知的远方。

　　他试探着走出一步，继而开始奔跑，然后越跑越快。

　　豁然开朗。

　　苍白世界片片零碎，混沌的星空之中，虞人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亦年，你来了啊。”

　　娇小的女帝穿着大裙撑的礼服，浓重的紫色高贵冷艳，眉眼精致极了，美到有些凛冽的气势。

　　虞亦年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虞人向他伸出了带着纱质白手套的手：“过来吧，我亲爱的孩子。”

　　虞亦年突然笑了，轻快的，又不屑的。

　　“你知道么？你这个动作，像在招呼一条小狗。”

　　“哦？”虞人仍是笑着，“何解？”

　　虞亦年低下了头，手有些颤抖着，声音却依然稳定：“卡因的皇，是么？”

　　“你好聪明啊。”“虞人”感叹一句，裙撑再到她整个人，骤然爆裂开来。

　　虞亦年抬起胳膊，挡住脸。

　　待一切寂静，他抬头看过去，星空之中只有一双红色的眼眸。

　　庞大，甚至于浩瀚。

　　“我只是来看看，我选中的孩子，既然你认出来了，就算了，明年再见。”

　　虞亦年猛地坐起，惊出一身冷汗，睁开眼就看到听风面庞上担忧的神色。

　　“我昏过去多久？”他挣动着坐起，扶着还有些刺痛的头部问道。

　　“十分四十秒。”听风报出格外精确的时间，在一旁忙碌的柯繁星与宁小小也凑过来。

　　“你怎么了？”

　　“精神力过耗。”虞亦年一句话隐去了那个梦境，而那个不过十分钟的梦做完，他原本充裕的精神力也确实告罄。

　　那是一个怎样的梦？

　　构建那个梦的生命有着怎样强大的精神力？

　　都不得而知。

　　反正，他始终在成长，甚至于隐隐在崩溃边缘的精神力，对于那浩瀚无垠，也只是沧海里一片叶子罢了。

　　比一粟大一些，但大的那么一些，如何敌得过巨浪翻涌呢？

　　出去才能联系虞人啊。

　　虞亦年想着，注意到那三人神色中显而易见的不相信，也是无奈。

　　但也没再发言掩饰什么。

　　他有些倦怠着，蜷在篝火旁边坐下：“大家都去休息吧，我值夜。”

　　然后他就被那三个人塞进了帐篷里，强势镇压：“不想说就听话。”

　　听话，赶紧睡觉。

　　虞亦年勉强笑一下，沉入黑甜的，没有梦的深眠。

　　第五天。

　　天气燥热了些，四人行沿着溪水走，虫兽没遇到多少，倒是碰到不少人，落单的，两两组队的。

　　同为考生，都是互相警惕着。

　　虞亦年他们人多，势众，没有动手的想法，也没有没事找事上来找打的人，这一天，也平平过去了。

　　沿着溪流，他们又回到了海岸，虞亦年凝视着这片海，轻声说：“我有点在意。”

　　“嗯？”听风翻动着肉串，发出一声鼻音。

　　“开考的时候，说我们会遭遇异族或地质灾害，异族走了，地质灾害——”

　　“啊！闭嘴！”宁小小打断了他的话，换来虞亦年无辜的神色。

　　“不会吧？”柯繁星非常不情愿，绞尽脑汁地想着，“它说的不是可能发生？”

　　“总是有这个可能吧。”听风仍然在摆弄着手环，“就最后两天了，大家注意一下。”

　　【……】

　　【完，完了。】

　　【原来虞亦年的此次作死计划，在这张嘴啊。】

　　直播弹幕还是一如既往地“嫉妒”或者“膜拜”着虞亦年，他们星际九万年最会作死的主播。

　　他们在承认了虞亦年能力的同时，不得不一起承认了他走哪哪出事的特殊能力。

　　现实证明，虞亦年是大乌鸦嘴。

　　这一夜无事发生，第二天他们开始了对三号与七号考生的狩猎，负重累累之时，提前开始休息。

　　等待凌晨的基站位置公布。

　　结果事情发生了。

　　蹲直播的人再次看到艾比伦星半夜时的直播开启通告，而考生们这次不是被广播吵醒。

　　是地震。

　　地动山摇。

　　对于大多数设施健全的星球来说，地震已经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是艾比伦星是边陲荒星。

　　虽然没有可以震塌的建筑，但是有山，与海。

　　监考们密切监视着每一位考生，一旦见他们无法自救，那就实施营救，也就是取消考核资格。

　　“这一群孩子们运气真好啊。”胡子中年拈着一支没点燃的香烟，感慨着。

　　傅不经沉默地点点头。

　　“想找到一个意外频发的星球做考场，可真是太难了啊。”胡子中年啧一声，打量着越来越少的监视屏，笑得格外愉悦。

　　傅不经看着他，神色一言难尽，又什么都没说，而是转过头，精确地从余下的两千多块屏幕里找到虞亦年一行。

　　他们在海边。

　　海浪在咆哮。

　　还不等值夜的柯繁星发现状况，虞亦年便已经被惊醒了。

　　他习惯在睡眠时也铺开精神力，有状况外的事情发生，便会被警醒。

　　地面的轻微震颤，对意识里覆盖了方圆不知多少区域的他来说，实在太剧烈了。

　　他滚出帐篷，踉跄一下，冲着还在状况外的柯繁星大喊一声：“快跑！”

　　然后地面就开始摇晃起来。

　　只是轻轻的一下。

　　却足够让人警惕。

　　看着不正常翻涌着的大海，柯繁星即刻奔向听风的帐篷，又脚步一转，去找宁小小。

　　听风却是醒着的。

　　他出了帐篷，冷静地丢弃大部分交给他看管的手环，只留下一人三个：“三百五十克，还是在可带着逃跑的范围，其它的，回头再找吧。”

　　虞亦年点一点头，戴上额外的两个手环，四个人想着远离大海的方向奔逃而去。

　　“去开阔的平原地带！”柯繁星一指前方，却有些茫然。

　　到处都是山，何处有平原。

　　“至少别留在海边！”彻底清醒的宁小小推他一把，一边往前跑，一边对虞亦年喊，“你赶紧把这个糊涂蛋带走！”

　　“你照顾一下小风！”虞亦年就近直接搭上柯繁星的肩膀，通过计算，瞬移到一片他们路过过的山谷。

　　虽然依然有因地震滑坡的危险，但至少比海边安全一点。

　　“怎么先救我？”柯繁星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虞亦年消失了。

　　周围一圈考生，对他虎视眈眈。

　　对哦，考试就要结束了。

　　大家该对彼此下手了。

　　扔着柯繁星独自应付其他考生，虞亦年瞬移回原地，而听风与宁小小已经跑出去一截。

　　地面又是，猛地一晃。

　　海面剧烈地动摇起来，遥遥可见一道水墙顶着白线向着陆地追过来。

　　声势无比浩大。

　　虞亦年连忙把听风和宁小小陆续瞬移带走。

　　而那片地势稍显平缓的山谷里，已经聚集了附近不少的考生。

　　所有人都狼狈不已，也互相警惕着。

　　虞亦年回去找宁小小的时候，听风找到柯繁星，觉得他像一只炸了毛的狮子，也不知，是因为有人说了什么。

　　他转过头，看到两个笑得格外邪气的人。

　　而那两个人也看到了他。

　　“哟，来了一个。”瘦高个子的Alpha说道。

　　“那么漂亮的Omega，帅气的女孩儿，还有这个秀气的Bate，柯兄也算是坐享齐人之福了呢，给哥们俩分一个，怎么样？”他旁边稍矮一些的Alpha格外啰嗦一些。

　　柯繁星不安地看一眼听风。

　　他看不透这位自由星海的来客，只觉得他虽然没什么作为，却格外不好接触一些。

　　听风抿着唇，什么都没有说。

　　柯繁星实在忍不住那些污言秽语，想动手的时候，他却拉住了他。

　　“你们要知道，我笔试是第一。”身形显得有些纤秀的少年冷静地说道。

　　“嗯，怎么？”那两个Alpha尤在挑衅。

　　听风解下手环，轻轻地磕了一下，然后，弹动了几个按钮。

　　“这说明，你们还在被手环束缚的时候，我已经破解了它的结构。”

　　高矮两个Alpha胳膊上的手环都暗了下去。

　　广播先后播报两句淘汰。

　　他们呆若木鸡。

　　听风好整以暇地望一眼被他震慑到的四周，仿佛在问，还有谁？

　　柯繁星张着嘴，简直能吞下一个鸡蛋。

　　他们错了，这个队里，他才是真正躺赢的那一个弱鸡。

　　啊，为什么考试不能用机甲！

　　能用的话他一定带飞所有人！

　　——在人气上。

　　这时虞亦年和宁小小终于找了过来，都是浑身湿透的。

　　“海啸了。”虞亦年说道，“这里也不安全，或者说，这一片陆地都不安全了。”

　　“靠嗷！”柯繁星绝望地惨嚎一声，“这考试是想杀人嘛？”

　　虞亦年眨眨眼：“希夏大学的实战演练确实是有死亡率的，但是这次还没有人死亡。”

　　“来自自然与外族的威胁，比人与人之间的威胁，看起来要小一些诶。”宁小小意有所指地说着。

　　虞亦年看着监考带走两个面如死灰的Alpha，还有周围不同寻常的氛围，扭头看听风：“你干的？”

　　听风点点头。

　　“那能不能减个重？”他晃了晃腕子上的手环，三个手环叠在一起，轻轻地响着。

　　“不能。”听风摇头，“我就是取消了他们手环的平衡重，才淘汰掉他们的。”

　　“行吧。”虞亦年悻悻地放弃了。

　　地面又是一晃，甚至于开裂，不知何起的巨响中，有大山的□□。

　　“往内陆走吧。”宁小小险险稳住身形，拉着差点跌倒的柯繁星说道。

　　山谷里暂时聚集起的一些人已经散掉了，也有野兽在四处逃窜中，长了翅膀的，都振翅飞在空中。

　　“这颗星球是改造过的，结果很失败，现在在自然销毁过程中。”听风说道，“内陆也不见得安全，等一下吧。”

　　“可行，这两边的山还算稳定，海啸暂时过不来。”虞亦年附和道。

　　很快，柯繁星和宁小小就知道他们等的是什么了。

　　“基站位置公布，基站位置公布。”

　　“……三号基站坐标546，899，634，018，678……七号基站坐标556，134，922，799，445……”

　　“数字坐标啊？怎么不是经纬度？”柯繁星懵了。

　　“经纬度你就会认了么？”宁小小怼他一句。

　　柯繁星闭了嘴。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地球钟二十小时整，请大家及时带同号手环赶往对应基站，加油！”广播结束，任上千考生茫然。

　　唯独虞亦年看到这坐标格外亲切，脑海中即刻反应出对应的位置来。

　　他天天都用这些个玩意儿，按着自己背了许多年的，也是这些个玩意儿。

　　真是，亲切得过了头。

　　好在监考们也知道学生们也许不大擅长坐标计算。

　　片刻，十道光柱冲天亮起，代表着十个基站的方位。

　　看起来不太远。

　　实际上都非常远。

　　“三号在这个方向，一百四十七公里外。”虞亦年指着一个方位，然后偏离一点，“七号在这个方位，一百三十六公里外。”

　　听风和宁小小也在算，但是得出结果比起虞亦年要慢好多，也都点点头肯定。

　　“都好远啊。”柯繁星嫌弃着。

　　“现在的重点是，手环数不够。”虞亦年说道，“刨去杀虫抵扣的那些，我们还差二十六个。”

　　然后他们选择边赶过去，边获取手环。

　　运气不好的，差点被一群人反杀，运气好的，找到一组，直接将七号拿了个齐全。

　　代价是宁小小步速慢下不少，听风干脆走一步喘一下。

　　“避免意外，我先送你们过去吧。”虞亦年说道。

　　二人没有拒绝帮助，也是避免负重耽误他们的行程，点头同意。

　　“希夏大学见。”宁小小说道，算是祝福。

　　听风则对虞亦年小声嘱咐了一句什么，将把玩了许久的一枚三号手环还给他。

　　“七号宁小小通关。”

　　“七号沈随风通关。”

　　此时，天色已明，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三个小时，通关者已有数十。

　　而广播也变得频繁。

　　虞亦年和柯繁星的运气，很不好。

　　组队拆开之后，他们分到了一半的积分，可以抵三只手环，收集到了也有七个，负重累累。

　　还差十个。

　　却是怎么都找不到同为三号的考生了。

　　“去基站蹲守吧。”柯繁星建议着。

　　实在没办法了，虞亦年也同意。

　　然后他们被别的人蹲守了。

　　虞亦年控制不好程度，不敢使用精神力攻击人，瞬移闪开。

　　好在柯繁星的战斗力还不赖。

　　在大众走刚猛路子的Alpha里，他靠的是身手与速度，偏偏力气也不小，揍得两个人哭爹喊娘，收缴了两个手环。

　　再往前走，他们又遇到了同组翻脸不认人的，于是坐山观虎斗。

　　结果渔翁得利，是不可能的。

　　附近的人有点多，他们没能抢上。

　　其它的考生对虞亦年也有了防备，用精神力干扰，覆盖住手环，避免虞亦年读取到位置瞬移弄走。

　　虽然虞亦年并没有打算这么做。

　　就像听风使用非正常手段淘汰了几个嘴脏的人，最后通关的手环还是实打实地战斗出来的。

　　或者算计来的。

　　蹲到无聊的时候，两个人也会聊两句。

　　“第二天凌晨你是发生了什么啊，我差一点就被淘汰了。”虞亦年随口问着柯繁星。

　　“啊，别提了。”柯繁星一脸晦气，“我差点被许西州弄死，之后又差点被淹死，完全不知道附加题这回事，得亏有一个七号把我弄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