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有一天，我和师父在厨房里忙，前台的服务员叫我说有我的电话，我心想不会是孙老师打来的吧？急急忙忙跑到前台，一听果然是孙老师，他说明天就回北京了。总算盼到孙老师回来了，我心里特别高兴，也很激动，我急切地问：“孙老师，您明天几点到？我和赵老师一起去接您。”他说：“九点多吧。”我说：“好，我们机场见。”
就这样我挂断了电话，一路小跑地来到师父面前。师父问：“谁的电话？”我说：“师父，您一定能猜到。”我师父不加犹豫地说：“孙老师。”我说：“孙老师明天就回来了。”他一愣：“真的啊？”我说“明天九点多的飞机，咱俩去接他。”我师父笑了：“哎呀，太好了！”他一把把我抱了起来在原地转圈，我说：“师父，快把我放下来吧，这可是我今天新换的衣服，你手干不干净啊？”师父说：“就不放，衣服脏了我帮你洗。”我说：“有本事你就别放，永远抱着我转。”
其他厨师都看着我俩，有的问我：“你师父怎么了，这么高兴？”我说：“他的师父从国外回来了，所以他很高兴，而且他的师父也是我的师父。”大家都很惊讶：“真的啊？”我心想只不过孙老师还没正式收我，我师父在一旁喊：“大家别听他吹牛，快点干活吧。”我走到师父身边小声说：“孙老师要是教我厨艺，那咱俩不是平辈了吗？那你是我师哥了。”我师父脸一沉说：“孙老师还没正式教你呢！你现在别想得那么好，你现在还是我的徒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啊！你应该叫我爸爸。”说着还哈哈大笑，而我却一下子陷入了沉思。
突然间我想起了我爸爸，也不知道爸爸现在怎么样了。我很想念他，都说儿子和父亲心连心，我爸再不好也是我爸，这是事实谁也改变不了。我想有朝一日等我出人头地了，我一定去见我的爸爸和妈妈，以及帮助过我的所有人，芳姐啊、李叔叔啊，还有我的好朋友王海洋，我真想他们。我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师父看到我哭了，关心地问：“怎么了？怎么还哭上了？”他递给我一条毛巾，我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师父我去下洗手间。”师父说：“这孩子怎么喜怒无常的。”我来到卫生间里哇哇大哭，现在真想马上就见到我的父母还有帮助过我的人。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长叹了一口气，用凉水又洗了洗脸，心想：现在虽然见不到他们，但我会默默祝福他们的。我又照了镜子，心想不想这些了，想点开心的事。明天我就要见到孙老师了！
后来我回到了厨房，大家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我说：“看什么？”有的厨师说：“你精神不好，又哭又笑的。”我心想没有人会了解我的心思，只有自己了解自己。后来我又告诉自己，一定要努力做一名合格的大厨，让所有看不起我的人都看看，我才是最好的，也让我的父母看看，他们的儿子才是最优秀的。我仿佛看见芳姐和李叔叔都竖起大拇指夸我，我感觉到身上有无穷的力量，一想到这些我就充满了力量。
也不知道芳姐现在过得好不好，现在是不是还和那个男的在一起，我真希望芳姐能离开那个男的，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另一半。我也衷心地祝福芳姐开心幸福。有的时候我真的不理解，现在的女孩都是怎么想的，明知道这个男孩不适合自己，不属于自己还偏要往火堆里跳，给自己增加无尽的烦恼，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最后受到伤害的还是自己。其实很多事都需要把自己的心态摆正，真正属于你的你不要，不属于你的你偏要，到头来费力不讨好，没有必要。
晚上我和师父回去，我还是先帮师父挂衣服，打水让师父洗洗脸，这一点我始终在做，该尊重师父的时候必须尊重。当然了该开玩笑的时候我也会开玩笑，厨房里有了我就增添了不少笑声。
晚上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现在已经半夜了，奇怪了今晚没有听到我师父打呼噜，听不到他的呼噜声反而睡不着觉了。我师父好像也没有睡，平时他一躺下就能睡着的，很快就会打呼噜。师父每天都很累所以睡得才香，今晚却很安静。我小声地问：“师父你睡了吗？”我师父回答得倒干脆：“我没有睡。”我说：“是不是想孙老师了？”他说：“嗯。”我说：“我也是，睡不着觉，我也在想孙老师。”我说：“这样躺着也太难受了，不如咱俩不睡了，开开灯聊会儿天吧！”我师父说：“好的，不睡就不睡吧。”
我下地打开灯，师父坐了起来，我帮他披上了外衣。我说：“师父，今晚屋子凉您别感冒了，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啊！”我师父说：“我徒弟就是懂事儿。”我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嘛！”我师父说我：“就是调皮。”我烧了一壶开水给师父端了一杯茶说：“师父，您暖暖身子。”我也倒了一杯，自言自语地说：“徒弟您暖暖身子。”我自己坐在床上，端着水杯说：“谢谢师父。”我还故意点了点头，这把我师父逗得哈哈大笑。我说：“师父小点儿声，这是后半夜，别人都在睡觉呢。”我用手指放到嘴边：“嘘——”意思是让他静下来，他捂着嘴笑，说：“有你这样的徒弟，我每天都过得很快乐、很幸福！”我说：“有您这样的师父，是我一生当中最大的幸福！”师父用手指着我说：“你啊，就是嘴好。”
后来师父讲他是怎么拜孙老师为师的。他说认识孙老师纯属巧合，他爷爷过七十八岁大寿的时候在饭店摆了十桌酒席。他是最小的孙子，当时才十八岁。他坐在他爷爷身边，帮爷爷夹菜，他的爷爷很喜欢他。那天他给爷爷夹的排骨，爷爷吃了一口“哎呀”一声。师父说：“把我吓了一跳，因为爷爷年岁大了，以为是骨头硌到牙了呢。”他说当时在场的，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而爷爷却说：“这排骨做得太好吃了，太香了。大孙子快去把师傅给找来，我要看看这位师傅的庐山真面目。”就这样见到了孙老师。
孙老师当时还很年轻，只有四十左右岁。爷爷让孙老师坐在他的身边，他给孙老师倒了一杯酒，说：“我今天过生日，让孙师傅也喝一杯。孙师傅的厨艺很高，这排骨做得相当了得！”爷爷很高兴，连着和孙师傅喝了两杯。孙师傅刚开始不喝，可是爷爷逼着他喝，后来孙师傅喝了两杯啤酒。后来孙师傅劝我爷爷别喝这么多酒啦对身体不好，可爷爷却偏要喝，最后爷爷和孙师傅一共喝了三杯。我爷爷还自言自语地说自己还年轻这点酒不算什么，小菜一碟。孙师傅去后厨忙了。我师父和爷爷说：“以后我也要学习厨艺，当一名好厨师，空闲的时候就给爷爷做排骨吃。”爷爷当时很高兴。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师父正式拜孙老师为师。我师父的母亲在饭店当洗碗工，我师父说当时他家的生活很困难，父亲在工厂里工作是一名普通的工人。那时候我师父已经二十岁了，也没有什么可干的，他母亲提出让他上饭店当学徒，以后有了手艺好养活自己。我师父勉强答应了，他知道做厨师这一行是很辛苦的，可又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去当学徒。后来我师父去了他母亲的饭店，也许是巧合正好碰到了孙老师。我师父说：“当时一下子就拜了孙老师为师，我还和孙老师说起爷爷给他敬酒的事，孙老师一下子就想起来了，说原来是你，你以后要好好学习厨艺。我就这样成了孙老师的第一个徒弟。”
我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师父说他和孙老师学习一年之后就能做些简单的菜了，再经过几年的学习就能做很多的菜。我师父天天都很忙，直到有一天我师父在做菜，突然他的父亲来找他，说他爷爷走了。我师父当时就惊呆了，他一年多没见过爷爷了。我拿起毛巾递给了师父，师父用毛巾捂着脸哇哇地哭。他说他真的对不起爷爷，从小他就在爷爷身边长大，爷爷天天陪着他玩。后来爷爷也是最疼他的人，有什么好吃的都给他。爷爷活着的时候想见他，可他总是说忙。说着我师父哭得更厉害了，他说他有时间喝酒却没有时间去看爷爷。我说“师父，别哭了，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再伤心也解决不了问题啊！您这一哭我心里很难受。”想到我以前的经历我哭得也很厉害。
后来师父说：“咱俩都不哭了，我以前答应过给爷爷做排骨，可是直到爷爷离开都没有尝过我做的排骨，这都是我的错。”说着又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我说：“师父，您刚才不是说不哭了吗？”师父忍住泪水说，现在他最讨厌做的就是排骨这道菜，一做排骨他就会想起爷爷。我说：“师父，咱换个话题，说点开心的事。明天孙老师回来了，咱们请他吃什么？”师父说：“请他上哪吃呢？”我想了半天，说：“师父啊，我和孙老师只是见过一面，后来都是通过书信、电话联系的，不像师父您，您是他的徒弟，和他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孙老师喜欢吃什么您应该知道，您应该比我更了解他。”我师父说：“我也好多年没有和孙老师在一起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喜欢吃什么。”我说：“那怎么办？”我师父说我平时又聪明又伶俐的，让我想。我说：“师父，您说我聪明，有难事就往我身上推，这不是做菜的时候您老说我笨了，哼！”师父说：“别抬杠了。赶紧想啊！”
我突然间冒出个想法，说“我有办法了。”师父说：“什么办法？快说，快说。”我说：“当师父的最喜欢吃徒弟亲手做的菜。”我师父点点头：“嗯，有道理。”我接着说：“明天孙老师回来，咱哪也不去，就把孙老师请到饭店来，你做几道菜，我再做几道菜。孙老师一定会高兴！”我师父说：“你太聪明了，就这么定了。”我一看外面天都快亮了，就说：“师父，咱俩别聊了，天马上就要亮了/咱休息一会儿，养足精神一会儿还得接孙老师呢。”我师父说“好。”我下地关了灯，跟师父道了声：“晚安！”我师父说：“天都要亮了，还晚安呢，快休息一会儿吧。”我师父一翻身就睡着了，我听着他的呼噜声也很快就睡着了。
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我一看表已经7点多了，说：“师父，快起来！”我师父一翻身说：“再睡一会儿。”我故作紧张地说：“师父，快起来，已经九点多了。”师父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双手揉了揉眼睛说：“九点多了？”我说“是啊！”我看他慌慌张张地穿衣服，自己还说：“坏了，坏了，可别耽误了飞机。”
我在旁边看着他笑，他看了我一眼，好像明白了。师父一看表才七点多，气坏了。一下子冲到了我的身边，一把把我按在床上，说：“你个小兔崽子，敢骗你师父，胆肥儿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他一把把我的胳膊拧到了背后，我急忙说：“师父对不起，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师父饶了我吧！”就这样我师父松开了手。
我看着他一脸的怒气，知道这回玩笑开大了，师父真是生气了。我拉着他的手说：“师父，别生气了，是我不好。我下辈子给您做牛做马，以报师父的大恩大德，求您别生气了好不好？”我师父用手指着我说：“要不是孙老师叮嘱我，我一定要好好修理修理你。”我说：“我终于明白王哥说您脾气不好了，这回真是领教了。您怎么还在生气啊，您就当我是狗放了个屁。”师父笑了：“真拿你没有办法，打打不了，骂骂不了。上辈子是我欠你的。”我说：“师父，您可别这么说，我这辈子欠您的，我一辈子也还不清。我去给您打洗脸水。”我一边说一边去接水，又给师父递毛巾和香皂。我说：“您先去刷牙，不用我把牙膏给您挤好吧？”师父说：“不用。”我说“师父，您看徒弟对您多好啊！”我师父点点头说：“呃，你小子别拐弯抹角地绕我。”我笑了。
我和师父吃过早饭就直奔飞机场。孙老师的样子我都已经忘记了，我也没敢和师父说，心想要是让师父知道了，他会不高兴的。我和师父在那等着孙老师，一会儿旅客开始陆陆续续地下飞机了。我的心脏怦怦地跳，有点激动，突然间师父叫了一声：“孙老师！”我说：“在哪呢？”师父用手一指，“穿西装的那位就是。”我喊了一声：“孙老师！”他向我挥了挥手，我笑着向他挥了挥手。
我们接到了孙老师，师父说：“孙老师累不累啊？美国那边好玩吗？”我看见师父激动得说话都有点结巴了。到了饭店我师父说：“孙老师，徒弟一会儿给您做几道菜尝尝。”孙老师笑了，一个劲儿地说：“好，好！”我也说：“孙老师，一会儿我也给您做几道菜，让您也品尝品尝。”孙老师笑着说：“好啊，尝尝你俩的手艺。”我说：“孙老师，机会难得，您再给我们指点指点。”孙老师说：“好！”
我师父做的都是拿手的菜，孙老师和我在一边看着，我看见孙老师不停地点头，嘴里说着什么。师父做菜自然洒脱。过了一会儿他的菜做完了，我和孙老师在一旁为他鼓掌。下一个该轮到我了，我也选了自己的拿手菜，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紧张，好像老是放不开，可能孙老师在身边压力大的原因，他是厨师界的泰斗，我在他面前做菜有点班门弄斧。我知道想得太多了会影响我的发挥，后来我想我才是最好的，要全神贯注把菜做好。我告诉自己加油！后来我忘记了身边的孙老师，忘记了师父，全身心地投入到做菜当中。
过一会儿我的菜也做完了，我看见师父不停地点头，他和孙老师一起为我鼓掌，我擦了擦脸上的汗，笑着把菜端到了桌子上。我和师父又做了几个菜，该吃饭了，我说“孙老师，师父，开饭了。”孙老师说不着急，他也要露一手，做一道他的拿手的菜，让我们也品尝品尝他的手艺。一听到这，我和师父拍手叫好，一起为孙老师鼓掌。不知道为什么，孙老师做菜我一边观看一边紧张，比自己做菜还要紧张。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孙老师的一举一动，他虽然年纪大但身手却很好，炒菜动作娴熟，我真是打心眼里佩服他。过一会儿孙老师做完他的拿手菜，我们三个人坐下一边吃一边聊。孙老师第一口品尝的就是我的菜，他说：“这么年轻就有这么好的手艺，难得难得啊！”孙老师说：“小伙子，可不要骄傲啊，要继续努力。你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他还指出我做菜哪方面存在不足等等，最后告诉我，“以后不管做什么事一定要坚持，活到老学到老嘛。明白了吗？”
我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把孙老师和师父吓了一跳。我当时确实是太激动了，站起来，先给孙老师鞠了一躬，说：“谢谢孙老师，我以后一定努力做到更好。”孙老师说他和我年龄相仿的时候还不会做菜呢，我能取得今天的成绩很难得。我笑着说：“谢谢孙老师的夸奖。”我又给师父鞠了一躬，说：“谢谢师父，没有师父的教导就没有我的今天，谢谢！”孙老师说：“快过来坐下吧。”
我一看饭桌上好像缺点什么，对，缺酒。我又去拿了几瓶啤酒，回来先给孙老师满上，又给师父倒上一杯，当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我站起来举起酒杯，说：“我提议干一杯酒，祝二位前辈身体健康，开心快乐，我先干为敬！”一口干了。孙老师又开始评价我师父做的菜，说：“菜做得越来越好，比从前有了很大的提升。如果菜品再注重点色泽，那就更完美了。”我师父也站了起来说：“谢谢师父！”后来我师父也提议干一杯酒。
孙老师让我和师父一起品尝他做的菜，说：“你们可不能白尝，不准说这道菜的优点，只能找缺点。如果说不出来罚酒三杯。”我先尝了一口菜，孙老师问：“怎么样？哪里不好？”这可把我难住了，我看了一眼师父，师父说：“实话实说。”我说：“那好，说实话！这道菜最大的缺点就是太好吃了，呵呵……”我师父笑了。孙老师摇了摇头说：“让你说缺点，如果说不出来可要罚酒三杯。”我说：“好，我认罚。”我端起杯，连喝三杯，喝完之后好像没什么事，有可能也是心情好的关系。我师父更实在，他品尝完之后，直接干了三杯酒。
孙老师对我师父说，以后的天下就靠他们这样的年轻人了，他让我师父一定要好好教我。孙老师说自己身体不好，年纪也大了，就不直接教我了。以后每个月他都会来几次，看看我的厨艺进展如何。我当时说：“孙老师，真是太感谢您了，没有您我也不能碰到这么好的师父。”我和我师父都没少喝，晚上我睡得很香，一直睡到天亮，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