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不行

  停车下车, 两人没有提前商量,却各自不约而同闭了嘴。

  钟在御一张脸埋在高高竖起的衣领下, 露出上半张脸, 怒气沉沉的模样, 衬得脸色比铅灰还深几分。

  吴窥江视若无睹,不管不顾, 拉过手, 接下一袋子菜,清清嗓子准备哄人了。手中颠了一把,挺有分量:“那么重, 买了什么好东西。”

  楼上就是自己家, 冷不丁想起,关起门来好办事。

  钟在御怕手艺拿不出手, 乖乖地说:“我会做的太少,怕你不喜欢,买了点虾,煮一煮就能吃。”他抬头,怕自己的心思白费, 怕他不喜欢,迫切解释, “特别好吃。”

  正如镇店之宝,要给他最好的。

  吴窥江软化:“你剥吗?喂我吃?”

  钟在御点头,缴械投降。

  第三次来,开放式客厅再熟悉不过。

  钟在御轻车熟路换鞋, 终于惊于脚下这双不大不小。穿过两次,崭新暖和,才意识到是特地给他买的。进厨房只要两三步,他对自己的迟缓,恨出个日久天长。

  只会两菜两汤,预料对方不是正经吃,但他得好生做。一顿“分手”饭,怀揣缠缠绵绵的心,像准备一场求婚。

  一袋鲜虾闷一路,死七七八八,活着的面面相觑,只觉得水池滚烫,仿佛有热油在熬。吴窥江懒懒散散地倚在旁边,内心已沸腾。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一顿饭,万没想到是这种情形。

  “你别看了,拿个盆给我。”钟在御说。厨房台上锅碗瓢盆一概不见,他在别人家,不好意思翻箱倒柜。

  吴窥江也不知道哪里有盆,但他憋着火:“自己找。”

  钟在御一一翻找,又是惊讶:“好整齐,你自己收拾的吗?”

  吴窥江说:“有保姆,每天中午前来收拾做饭。”他想起一件事,忍俊不禁,“跟你一个价。”

  三四只活虾蹦跶,叫钟在御无情地揉搓了个半死,他闷着声问:“你是因为我才雇我,还是因为什么雇我。”他不知自己何时心动的,也想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动心的。

  吴窥江懂:“都有,满意了吗?”水流哗啦啦,他理直气壮地提高声音,“山上撞了我扭头就跑,影院里见我也跑,害怕了就跑,除了跑还会做什么,能不能有点新意?”

  钟在御心底电闪雷鸣,想压下他的火气,否则今晚怎么过。他切葱姜,先退一步,案板声里说:“你别再凶我了,煮米饭去。”

  吴窥江咕哝了一声,似乎是“喜欢你才凶你”,拿起电饭煲内胆,自己的家里还要问:“米呢?没有米怎么——”

  钟在御截断他:“自己找!”

  许是意识到自己刚才太丧心病狂,钟在御手里的是真刀,大抵再下去就以死相逼了,吴窥江转身去找米。吊柜找到泰国长粒香米,吴窥江淘米是熟练工,见钟在御的目光,他解释:“以前在国外,都是我蒸饭。”

  蒸上,从钟在御身后走,吴窥江忽的在他颈后一嗅,蜻蜓点水。

  钟在御捂着后颈:“你干什么!”

  吴窥江说:“闻你香不香。”没安抚下来,还炸了毛,他有底气,“喜欢你才闻你,不喜欢谁闻啊。”又不要脸地想拉拉扯扯,“过来闻闻我香不香。”

  钟在御不理他,排骨洗尽直接丢进锅中,开火准备焯水:“不闻,不香。”

  吴窥江有点心满意足,老老实实呆在一边等着吃饭,眸带桃花地乱瞄等着被喂。

  钟在御言出必行,端上清水煮过的虾,想起说过的话,脸蛋红成了虾壳色。他瞄一眼吴窥江,祈祷忘了吧,结果那眼神钩子似的。

  吴窥江立马贴着他坐下,催促:“愣着干什么,喂我啊。”

  喂就喂,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钟在御心灵手巧地剥虾,不沾醋,清清白白地塞他嘴里,求个一时安稳。

  飞速一下,吴窥江贪心又贪婪,含着虾仁,咬着指腹。

  轻轻的咬,能抽手。钟在御不动,他觉得那模样是要把他生啃了,看着挺怕。

  片刻,吴窥江松开牙齿,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起身去对面坐:“喜欢吃就多吃点。”

  冬日天短,饭后天黑,谁都没意识到这顿晚饭提前一个小时。

  吴窥江强硬地教钟在御用洗碗机,像是以后一定用得上。为人师表完了,他拍拍手,又说:“上去参观参观,来了几回,没带你看过。”一楼无味,二楼空中花园包含精心设计,才是精彩,“你先去,我泡茶。”

  钟在御十分好奇一个人怎么住这么大的房子,拿什么塞满?得了主人允许,转身欢快地奔上楼。

  吴窥江拿了两只陶瓷杯,西洋参枸杞桂圆有了数,再各放一根吴佩汉孝敬的冬虫夏草。吴佩汉孝敬了七八回,他终于收下一回。

  水没开,听见一声尖叫。声儿不大,像是踩了尾巴的猫,搁在吴窥江这里就是天塌地陷。他三步并两步上楼,见钟在御站在鱼缸前。良机难得,往怀里一搂。

  红龙鱼像夜中恶鬼,逮着一切机会,吓唬闯入者。

  钟在御落入温暖的怀抱里,他不怕,就是被吓到了,感慨一句:“长得好丑。你怎么养了一缸这玩意。”

  像是在说自己丑,吴窥江说:“以前开厂,买来装点门面。后来倒闭,总不能丢了,就带回来养。”

  钟在御看见一只小巧雪白龙鱼,游姿优雅,它一来,红龙鱼就消失:“哇哦,这只好看。”

  吴窥江只要看鱼缸,能看见这只雪龙鱼。他其实一点也不喜欢这种鱼,说:“还有糖果狐,我更喜欢糖果狐。”他也不记得多久没看见色彩鲜艳的糖果狐了,拉起钟在御的手,靠近,“跑哪儿去了。”

  两人绕着鱼缸,仔仔细细找了三圈,楼下水都烧开冷凉,一点糖果的影子也没有。

  吴窥江不甘心:“奇了怪了。”

  奇了怪了的事太多,桩桩件件都要亲自管,吴窥江觉得他的嗅觉同福尔摩斯一般敏锐。他一拍钟在御的肩,“去倒水,杯子在桌子上。”

  钟在御一走,吴窥江搬来椅子,翻出渔网,掀开鱼缸盖,撸起袖子打捞。捞得一缸水浑浑浊浊,惊得龙鱼们让名中“龙”字蒙羞。

  看着渔网里的累累尸骨,吴窥江被钟在御气得半死,剩下半条命也被龙鱼们气没了。

  端着杯子上来的钟在御,在袅袅热气中明白前因后果,笑得前仰后合。

  空中花园是玻璃幕墙,下雨能看雨花。吴窥江接过茶杯:“怕高吗?”

  钟在御无所畏惧,唇低着茶杯正要呡,闻言改为嘿嘿一笑,以身作则地跑到玻璃边。

  眸子里有个活泼的人影,吴窥江孤家寡人的心态没了,搁下茶杯,绕到他身后,拦腰抱着。活泼的人没有挣扎,吴窥江更进一步,双臂扣紧了:“看见影院了没有。”

  城里最高的楼,还是围绕影院的那几座,想看不见都不允。钟在御说:“看见了。”

  吴窥江与他看向同一方向,下巴抵上头顶:“把她建成最高的,好不好。”

  钟在御说:“建那么高做什么?”

  吴窥江笑:“带你摘星星。”

  钟在御一僵,忍住看他的冲动,吹吹水,想喝。一只手伸过来,夺走杯子,好似个狠心人,要生生渴死他。钟在御警惕:“你做什么?”

  吴窥江使坏地一勾,让他全身心倚着自己,抵着头问:“好不好?”

  钟在御攥起拳头,末了松开,“好什么?”

  吴窥江能重复一夜:“带你摘星星。”

  藏着一截心思,猎人布下童话陷阱,拐弯抹角要听一声答应。钟在御脆生生,又果断地说:“不要。”眼角还一翘,貌似在翻白眼。

  吴窥江忽的松手,大步离开。

  钟在御重心不稳,“哎呦”一声载在地上,他也不起来,半怒不怒:“你故意的,你摔我!”

  “摔你怎么了?我什么没做过,抱过,亲过。”吴窥江拿起杯子,吹过的,浅浅一口温度适宜。他全当被伺候,舒坦了,像个吃饱饭就什么事不干的大爷,特别张狂的开口,“除了上你,还有我没做过的?”

  钟在御就怕他不要脸,进入金钟罩一般无敌自恋。他只能干瞪一眼,默不作声,免得再着他的道。

  吴窥江总不能想对待闭口不开的蚌一样对他,拿工具撬得两败俱伤。该说的话说尽了,该表明的心意摊开,对方铁了心追求形同陌路,他还能怎么办!

  彼此在空中花园无言对坐,察觉到冷,吴窥江抄起钥匙:“走吧,送你去影院。”

  离十点还早,钟在御一愣,从来只有磨洋工,没有叫他提前到的时候。毕竟是老板,没叫他收拾东西滚蛋都是开恩。摆放端正位置,钟在御收拾好心态,跟他走。

  车上安静得像对峙,吴窥江突然开口:“这块地早就买了,策划设计也做好了,如果不是小百出事,厂子经营不善不算什么,楼早就盖起来了。”

  钟在御不懂这话何意,嚼着口香糖,听他解释。

  吴窥江轻笑:“原本的设计是二十多层的小破楼,估计就算建成也撑不到现在,那赔偿可就大了,真是一分钱都留不下。”周围顶尖的豪华商场写字楼,谁肯纡尊降贵的瞧二十多层一眼。“有的时候我想,是不是小百替我挡了这么一遭。”

  钟在御给他塞了三个口香糖:“吃吧。”

  甜味撩拨味蕾,像烟花在口腔中炸开。吴窥江没说,他觉得钟在御也替自己挡了一遭。两个人,一个他尽心尽力照顾,一个他全心全意爱恋。

  到影院,那替人挡灾的百威明还能明察秋毫,功能齐全,问:“你手上怎么有牙印?”

  “你怎么问那么多。”钟在御羞死了,巴不得回到百威明病重的时候。至少两耳不闻窗外事,他在旁边手舞足蹈都没有影响。

  百威明惯于琢磨,心思灵活,比吴窥江还精明,“还来那么早?”

  钟在御又装哑巴。

  百威明说:“我今晚得把这本书看完,你来放吧,我教你。”

  无缘无故想起吴窥江教自己用洗碗机,今夜第二遭教学,钟在御承受不住:“我不,你自己放!”

  百威明的好转,就像点灯开关,啪一下,好了。他在慢慢接受这几年的事态,觉得真奇妙,有点想他自己的经历拍成电影的意思,合上书:“你今晚真奇怪。再不学习就没机会了,拆迁的消息年后放,整个过年关门歇业,你算算还有几天。”

  还有一成,年后就要分道扬镳的意思。

  钟在御一个机灵,那还真得抓紧,可供求学的时间所剩无几。

第38章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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