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来日方长(十)

  回局里的时候, 卢队专门在等他, 问:“你和丰队去找尚博,怎么样?”

  “无商不奸呐, ”关铭坐到椅子上, 累够呛,“什么也问不出。说是建筑商找的范大成,跟他没什么关系。”

  卢队:“这不太合理吧?”

  “哪里不合理?”关铭睁开眼看着他。

  “这不是问你呢吗?”

  “是不合理,”关铭说, “因为他择得太干净了。火车站改建到城东,受益最大的就是他, 但是他什么也不知道。”

  卢队:“我疯了, 这帮人到底在搞什么?”

  “好好查范大成最近都和什么人接触了,”关铭说, “视频什么的一起查, 一定有突破口。”

  “在查呢,”卢队说,“你瞅瞅队里除了你,有闲人吗?”

  关铭打开电脑,接着玩游戏了。

  即使是后来,王艺宏和李琪等人已经进了看守所了, 关铭也还是在玩这个游戏。现在案情更加复杂, 牵扯得更多, 关铭仍然每天上线签到, 坚持对战几局, 否则活跃度会下降。

  “20号的漫展,有人去吗?”战队里有人问。

  关铭开了一局游戏,和对方菜到一起去了,打了有近二十分钟。回来翻了翻战队的聊天记录,那个漫展的消息早已经被顶下去了。他最小化游戏,搜了搜九江市20号有什么漫展,出来的名称是一串大写的英文字母。又深入查了查,这个名字的漫展,九江以前没办过,应该是第一届,规模也比较小。

  关铭想了想,还是扫了二维码,打算买张票,一张六十,两张一百,关铭随手买了两张。再看了眼手机上的日期,今天都十八号了。

  郑余余中午赶在饭点儿的时候回来了,从分局旁边的商场的美食城里打包了不少饭,还带回了几根彩虹雪糕。

  “要化了,”郑余余赶紧分发雪糕,“快快快。”说着塞到了关铭手里一根。

  关铭看也没看,一边打游戏一边咬了一口,眼睛还盯在屏幕上。

  郑余余说:“用范大成媳妇的身份证登记办的卡,不是她本人在用。我问她是谁在用,她不知情,让技术部去打电话定位了,那边没人接。”

  “这什么玩意儿?”关铭看了一眼雪糕,“这么难吃?”

  郑余余说:“十四块钱一根!”

  关铭吓一跳:“这么贵?”

  “你以为呢,你给我吃!”

  刘洁说:“聊天记录什么也没有,他们很聪明,几乎不用聊天软件,都是电话联系。现在的进度就是在查这几天范大成的行踪,看看他和谁见了面,还有他秘书,一起在查。”

  关铭说:“当然聪明了,搞不好要蹲一辈子监狱的。”

  “没那么夸张,”郑余余说,“二十年起步。”

  刘洁哈哈大笑。

  郑余余端着盒饭回工位上,看关铭打游戏,关铭却在查九江的漫展,郑余余问:“看这个干什么?”

  “你去过吗?”关铭问。

  “没有。”

  “想去吗?”

  郑余余看了眼关铭,慢悠悠地说:“可以啊。查案吗?”

  “嗯,”关铭说,“我请你去。”

  说得跟个大款一样,郑余余难免失笑。

  “郑老,什么时候走?”郑余余问。

  关铭:“明天,我明天晚点来,送他去机场。”

  也就是说他真的不走了,要留在九江了。

  “要不我帮你去?”郑余余试探着说,“我也得见一见他。”

  关铭有些奇怪:“今天晚上你爸不是要找个饭店请大家吃饭吗?你不去?”

  郑余余昨晚没回家,他爸也没跟他说过这件事。他瞬间窘了。

  “你去吗?”郑余余问。

  “我去干什么?”关铭打开盒饭开始吃饭了,“你们家的聚会。”

  郑余余怕露馅他见过郑老的事情,正好松了口气。聚会是下午七点钟,订了九江的一家贼贵的饭店,关铭没打算去,但是却打算送一下郑老,郑余余惦记着他的腿,主动揽了这个活儿,谁知道他爸压根没叫他,郑余余等到下午六点都没接到他爸的通知,终于没忍住,把电话打了回去。

  他爸说:“你工作吧,不是见过了吗?明天你送二爷爷去机场就好了,今晚别来了。”

  郑余余颇有些哭笑不得,他跟关铭说了,关铭也乐了,说:“那谁去接?”

  “我爸去酒店接人,”郑余余说,“你不用操心了。”

  关铭是个真男人,非常孝顺,也怪不得郑长城疼他。此时还有点不放心,来回打了好几个电话,才决定不去送了。

  这一顿饭就吃到了近十点,早就过了郑老平时睡觉的时间,关铭最后还是亲自去接了。郑余余其实自问,做不到对长辈这样尽心尽力。关铭对别人好总有自己的节奏,把能给的全都给了,自己什么也不留,他好像什么都不需要,可以把一切都给别人。

  他当初觉得他向关铭索取什么都很难,相比之下,自己却付出了很多。分手之前,他希望关铭能跟郑老把他俩的关系说清楚,关铭显得非常为难。郑余余之所以非常难受,是因为以心换心,他是愿意为了关铭跟自己的父母说清楚的。

  但是走到这一步,他忽然想,可能是因为他拥有的一直很多,可以随意挥霍,关铭的一切都好像是来自于命运的施舍,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他仅有的几次,觉得人生好难,都是在关铭身上。但他还是难免自我辩护一句,就算是他可以理解关铭了,就算他意识到自己拥有很多,所以可以为了关铭付出些什么,他的爱也不比关铭廉价,他当时的决心和勇气,也不该被无视。

  关铭当时不该无视他的。

  郑余余晚上回了家,父母早早就睡了,没有叮嘱他什么事,尽管说他是刻意回来得很晚,但竟然真的躲开了唠叨,还是有些惊讶。

  第二天直接睡到了早上七点,他妈做好了早饭,说:“几点的飞机?”

  “九点,”郑余余喝了口豆浆,“我要晚了。”

  “那快点吃吧,关铭去吗?还是只有你?”

  郑余余口齿不清说:“他肯定要去的。”

  他妈说:“哦。”

  郑余余看了她一眼,问:“怎么了?”

  “没怎么,路上注意安全吧。”

  “感觉你有心事?”郑余余隐隐有些不放心,又试探着问了一句。

  “关铭也不容易,”她说,“他如果是我儿子,我也是要他回去的。没有爹妈疼,才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郑余余听得难受,没有接话。所幸他妈也不再说,今天周六,她不需要上班,回卧室睡回笼觉去了。

  他开车走在路上的时候,意识到,他父母可能知道些什么了。也许从他回九江之后没有多久就知道了,所以才会积极地安排相亲,郑长城毕竟是他的二爷爷,这么大的事情,如果他知道了,没道理不告诉郑余余的父母。

  他出了一手的汗,不知道在紧张什么。尽管这还只是猜测,但越想越觉得事实就是这样,郑长城一定会告诉他爸妈的。

  他父母会怎么想?郑余余揣测,会以为他们又在一起了吗?关铭不走,会觉得是因为他吗?

  他一路忐忑着到了酒店楼下,打电话叫关铭带着人下来。

  等了不到五分钟,俩人下来了,郑长城步伐还很稳,拄着拐杖不需要搀扶,郑余余却一直盯着关铭。他今天剃了胡子,走起路来丝毫不像是一个膝盖受过伤的人,大步流星地下了楼梯,接过门童手中的行李,放进了后备箱。

  “等很久了?”坐上车,关铭打破沉默。

  “刚来啊,”郑余余说,“给你们打电话的时候刚到。”

  关铭和郑长城坐在后座,郑余余透过后视镜看了眼,然后启动车子,一路上没什么话聊。两个小辈试图找话题聊,但是郑长城始终兴致不高,他们也只能任由气氛沉默起来。

  这样的气氛,忽然让郑余余想起来,两年前的一件事。当时郑秋刚刚回国没多久,那时候郑老身体还很好,她就说要带着郑老去三亚旅游,报了一个七天的老人团,那七天险些把郑余余给气死。

  郑秋每天晚上要给关铭打视频电话,说是怕关铭不放心,更可气的是,关铭确实不放心,想看看他俩什么情况,别让人骗了。郑余余就算是神经再大条也感觉出不对味了,更何况他本来就挺机敏的。从郑秋第二天视频时,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郑秋每天晚上十点准时给关铭打视频电话,这个点儿正好是他俩收拾收拾准备上床睡觉的时间,一般都是窝在一起各自玩手机,郑秋一个电话至少打二十分钟,郑余余还得回避。

  他因为这个事儿生了几天闷气,关铭也意识到不对劲了,郑长城有意撮合他和郑秋,他说要挂视频,郑长城就问东问西。客厅亮着灯,是郑余余在玩游戏,关铭看了一眼,说:“不早了,我得睡了,这两天太忙。”

  郑余余冷哼一声,杀红了眼。

  郑秋还问:“余余呢?也睡了?”

  “嗯,”关铭说,“最近累,房间不隔音,咱们聊天打扰他。”

  郑秋:“那快挂了吧,你们早点休息啊。”

  关铭匆匆告别,赶紧挂断了,郑余余板着一张脸,疯狂输出。

  关铭坐到他身边,也没说什么,拿着遥控器打开了电视,屏幕刚亮起来,郑余余起身回卧室了。

  关铭又把电视关了,跟着回了卧室。

  “明天你接,”关铭说,“就说我不在,她和你不熟,说不了两句就要挂了。”

  郑余余说:“每天十点打电话,她还挺懂心理学的,让你习惯把这个时间空给她,说不定哪天还突然不打了,你还得惦记着。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咱不要自作多情,”关铭说,“虽然我也觉得是这么回事,但是也没准就是个意外。

  郑余余讥讽:“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们关队都相信意外了。”

  他是拿关铭总是说这世上没有巧合来说事,关铭就假装听不懂了。

  后来把手机给了他,郑秋再来电话,让郑余余来接,他躲进厕所抽烟,拿着郑余余手机玩消消乐。

  郑余余接了两次,也不好次次断人姻缘,再说他和郑秋确实没话聊。视频打过来,他问个好,就退了聊天窗口去刷微博,郑秋等一会儿,等不到关铭,和郑余余聊天也没话可说,等了一会儿就挂了。过程很尴尬,郑余余接了两次就腻了。

  关铭被搞得挺烦的,到了九点半就出去抽烟了。郑秋他们旅游一星期,头三天关铭接了,郑余余接了两次,剩下的关铭挂过一次。临到最后一天,他们要回武羊了,他们在电话里商量第二天接机的事情,郑秋说:“不用麻烦了吧?”

  关铭:“还是接一下,我和余余去。”

  郑余余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他什么时候说要去了?

  关铭假装看不见,把这件事定下了。郑余余知道他要避嫌,非要拉着自己,感觉又好笑又生气,他也不想吵架,第二天就跟着去了。谁知道这一路上,简直像是狂风过境,直接把他心里那点火给吹旺了起来。

  关铭和郑长城家里更熟一些,他头几年就见过郑秋,人家三个人见面,简直像是一家子,他坐在旁边,非常多余。

  郑秋对他的热情就像是后妈对儿子一样,言语间都是和关铭的热络,聊小时候的好玩的事,关铭就算是想照顾郑余余,也没法插进去话。

  那一天真是非常让人不爽,郑余余回去之后就知道这事肯定还没完,郑秋这种人,她看上了关铭,就算是感觉出关铭对她没意思,也肯定要让郑老撮合,果不其然,没过几天,就开始约关铭出去,也不是拿请他吃饭这种可能会被拒绝的借口,而是让关铭被他去社保局,问问社保的问题,再去办一张健康证。

  关铭没法拒绝,还得挑一个工作日陪她去。郑余余觉得这个女的真是有两下子,他们上午去的,关铭说早一点,但是在楼下等了她有半小时。她还空腹,直接去办健康证。

  上午九点,郑余余给他发微信:“进行到哪一步了?”

  关铭不理他的一语双关,说:“她去检查了。”

  郑余余挺奇怪:“你没陪着?”

  按理说不应该啊,就关铭这种中央空调,还能不陪着做项目去?

  关铭发了一张照片,是他在早餐店买的豆浆和鸡蛋,说道:“我去买早饭了。”

  郑余余给他发了一个大拇指。

  “中午吃什么?”关铭问。

  “你跟她去吃吧哈,”郑余余发了一个微笑,“知道为什么迟到了半个小时吗?等你检查完了也十二点了,她还不请吃点好的?”

  关铭:“你说的我都不饿了。”

  郑余余:“让她带你去吃自助牛排,听说还有人在你们桌前拉小提琴。”

  关铭直接就没理他。郑余余也没管,他也没有约会,工作日是要努力上班的。

  结果中午的时候,郑余余正收拾东西的时候,关铭回来了,他收拾好东西一回头,看见关铭倚在墙上玩手机,在门口等他。

  “这是吃完了还是没吃?”

  关铭:“没吃啊,还用问?”

  “怎么不用问,”郑余余翻了个白眼,“我哪知道你是什么安排。”

  关铭把美团的券拿给他看,他订了今天中午的自助牛排的票。郑余余看了眼手表:“大哥?你知道这家店在哪吗?再说一共就俩小时,吃得完吗?”

  “打车去,”关铭说,“别磨蹭。”

  郑余余简直无言以对,跟着他跑着下楼打车。上车之后,他低头玩手机,郑余余过了一会儿问道:“郑秋没说请你吃饭?”

  “我提前跑了,”关铭头也没抬说,“她去找人咨询去了,我看时间也快下班了,就直接回来了,给她打了个电话,说队里有急事。”

  郑余余:“挺聪明。”

  关铭也听不出他到底是说的真话还是在讥讽他,所以没敢搭话。

  郑余余从这个时候起,就不光是生气了,他开始觉得不安。关铭无论是从工作、年龄还是从性格来看,对郑秋而言都非常适婚,又知根知底,父母长辈估计也都是支持的,关铭多年了也没找过对象,恐怕大家务必要撮合他俩了。

  他不是说不相信关铭,但是他知道,感情这个东西其实非常讲究气氛,只要气氛烘托得对了,感情可以是很机缘巧合的。关铭外冷内热,是付出型的人,他总觉得,如果郑秋太过于执着,关铭可能真的会失守。

  他当时和关铭的感情稳定,但他自己一个人在九江,接机的那一次经历,让他开始失去安全感,一切都让关铭倾向郑秋,他手里却空空如也。

  感情中稍有些怀疑和猜忌,其实可以增加情趣,可是如果太多,两个人都会很累。郑余余忍了两次之后,实在受不了郑秋若有似无地渗透进他们的生活,便直说,他希望关铭能跟郑秋说清楚。

  关铭这人,就有这个毛病,他自己想做什么自己会做,但是你不能逼着他做。他自己也打算找个机会告诉郑秋,自己和她不合适。但郑余余却希望他直接告诉郑秋,他俩在一起了。这个问题就比较严肃了,关铭有些犹豫,不是在担心郑秋,而是担心郑老的反应。

  可是郑余余反复催他,关铭就问:“你是真的很不相信我啊?”

  “说这个有什么意义,”郑余余说,“现在对我很不公平啊,我在这里只有你,郑秋却有好多人帮她,你站在我的角度考虑考虑。”

  关铭就考虑了,他反应了一下,说:“不是这么回事儿吧。她有多少人帮她有什么意义,咱们俩好好在一起不就行了?你就是挺不信任我的。”

  郑余余说:“你不能要求我非得信任你吧。”

  关铭着实被他这个论调给唬住了,愣了。

  “我爱你不够吗?”郑余余也意识到说过了,改口道,“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跟郑秋说清楚。”

  关铭还在回味他上一句话:“不是,你这话说的,挺有水平,你等我想想。”

  郑余余却说:“干什么转移话题?”

  关铭:“那你应该相信我不喜欢郑秋吧?我之所以没有告诉她咱俩的事,是因为郑老,不是因为我对她有意思,这个共识可以达成吗?”

  “可以。”

  关铭却着实让这个小屁孩伤了不轻。坐在那儿抽了根烟,然后觉得,可能是和现在的年轻人有代沟,现在不怎么流行情比金坚的信仰了,可关键是,他自问,虽然说是柳下惠有些夸张了,也绝对做不出劈腿的事情来,到底是哪儿让郑余余这么不信任了?有点想不通。

  尽管是这样,关铭最后还是顺着郑余余的想法,决定找个机会摊牌。他这人习惯退让,更何况是面对郑余余,只不过这事确实让他心里头有了点不痛快,搁在那儿偶尔会刺一下。可是他不像郑余余一样随时大胆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最后憋成了一个大的爱情隐患。

  九江的机场,关铭办理值机后,距离起飞还有一个多小时。三人找了家面店短暂地坐一会儿。

  关铭说:“余余有两年多没有见过你二爷爷了吧?昨晚也没去成,我们队里太忙了。”

  郑余余生怕郑长城说漏了嘴,赶紧应了:“有,有两年了。”

  郑长城说:“你们年轻人,正是打拼的年龄,应该忙一点。”

  郑余余看了眼郑老,有些意外,他没有戳破。

  郑老说:“既然要留在九江,就用心工作,尽早回去。”

  关铭答应了,郑余余忽然问道:“我听关队说,郑秋姐打算考博?”

  “哪有那个出息,”郑老嗤道,“在家休息,打算找工作了。她妈叫她考编,她懒得动弹。”

  “前两天跟我说,找了一个男朋友,”关铭喝了口水,“好像是九江的人?异地恋。”

  郑老:“她不跟我说这个。”

  郑余余看了眼关铭,说:“找男朋友了?干什么的?”

  “大学老师?还是干什么的,”关铭也没有细问,不太清楚,“在网上认识的,反正条件不错。”

  郑余余这回是真意外了,完全没想到。她把他们两个搞得离了心,自己倒是没耽误把自己安排得挺明白。

  他对郑秋没办法有好感,此时隐隐地还带着点不屑,真是越活越倒退了,还不如以前豁达。

  郑老似乎对于关铭不回武羊这件事也有些不高兴,一路上也没给关铭和他好脸色,关铭就权当不知道,稀里糊涂地和稀泥,三个人心思各异,就这样把他送到安检,关铭一转身松了口气,肩膀落下来,如释重负。

  郑余余是在郑老登机之后,才有了这样的真切的感受,就是关铭确实没打算走。他心情不知是喜是忧。

  关铭说:“小屁孩,走吧。”

  “大哥,”郑余余说,“回去面对卢队的狂风暴雨吧。”

第23章 来日方长(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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