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兔簪躺在纷华殿的寝室里,灯全是关着的,一屋昏暗。

  因为兔皇虽然号称无道昏君,但事实上从不摆架子,所以下人们渐渐懒怠,一般晚上没有守夜侍奉的。只有霜翎会睡在外间。但兔皇也别指望能够让霜翎大半夜的给自己端茶倒水。

  只不过,兔簪也惯了入睡后寝室无人。

  又因为兔簪那天性中的机敏,从来无人的寝室一旦来了人,他便会警惕地醒来。

  现在也是如此。

  当赤狐国师卷起珠帘时,珠玉碰撞所发出的清脆声响立即惊动了敏感的兔耳朵。

  兔簪耳朵动了动,从床上起来,眼睛睁开,隔着低垂的纱帘,兔簪隐约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走来。不难察觉出,对方必然是猎食者,身上散发着让草食者不安的迫力,黑暗中他的眼睛还闪着幽光,使人胆寒。

  “啊!”兔簪惊叫。

  之前兔簪在蝙蝠岛受了种种惊吓,使得本来就胆小的他,现在更是怕事。

  “来人啊!救驾!”兔簪大喊起来。

  话音刚落,室内便灯火通明,所有电灯一瞬间都被打开了,室内亮如白昼。开灯的人便是听到了兔簪呼喊的霜翎。

  霜翎跃入寝室,飞扑而来:“大胆刺客!”

  “我是君上所召见的国师,不是刺客。”赤狐国师解释。

  “什么国师?朕什么时候召见你了?”兔簪一听就觉得不对。

  霜翎却说:“哦,是了,你说要召见君上。可我没让你进来啊?你怎么就私自进来了?简直是目无国法啊!”

  赤狐国师便不言语了。

  兔簪想了想,问:“所以确实是有个国师要见朕?只是霜翎未曾通传而已?”

  “嗯,这个……是的。”霜翎答,“因为君上已经睡下了,所以未曾通报。没想到这个国师如此嚣张,私自闯宫!”

  兔簪略略松了一口气,掀起了窗帘,一抬眼,便见国师一身华贵,锦色衣袖、满绣衣袍,腰间玉勾晶莹,头发梳起,在灯光下微微泛着赤红色。

  “你是……”兔簪一时怔忡,“你是……”

  “我是国师。”赤狐回答。

  兔簪的手仍撩着床帐,僵在半空:“你是狐髻?”

  “我是狐髻。”狐髻回答。

  听到这四个字,兔簪心中忧惧尽去,不觉喜上眉梢。

  霜翎好奇得很:“君上还知道新任国师的名字吗?”

  兔簪愣了愣,说:“新任国师?”

  “是的。”狐髻回答,“臣夜观天象,发现宫中有妖异之象,特来禀告君上。”

  兔簪便问:“宫里有什么妖异的?你来说说。”

  狐髻便回答:“臣观察到,赤星即将侵入心宿。”

  “什么意思?”兔簪真不明白这些天文异象。但他想到了霜翎是仙鹤练习生,应该是懂些天象之说的,便看向霜翎。

  不想,霜翎脸上还真的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国师的意思是,天空即将出现‘荧惑守心’的天象吗?”

  “荧惑守心?是什么意思?”兔簪不解地问道。

  霜翎便说:“荧惑守心就是赤星侵入心宿,是一种大凶之兆。这种天象象征着帝王有灾。相传,秦始皇死的前一年就有荧惑守心的出现。”

  兔簪吓了一跳:“所以?这个天象也象征着我……我可能会死吗?”

  霜翎不说话。

  “完全有这样的可能。”狐髻回答。

  霜翎闻言大怒:“你会不会说话呢?”

  狐髻道:“我们国师,就是替君上算命的。算命的,说话不好听,才是正理。”

  兔簪却问:“那、那可有破解之法啊?”

  狐髻便道:“现在尚未成形,若我们避灾得法,荧惑应该会从心宿移走的。”

  兔簪却问:“怎么样才算得法呢?”

  狐髻便道:“我昨晚夜观星象,看出皇宫内院有不利之星,今夜一看,发现现在却被移出宫了。不知今天君上有没有把什么人移出宫呢?”

  兔簪一拍大腿,说:“有啊!不就是小福子和太医院那俩狗东西吗?他们对朕不利!被朕移出宫了!现在已经送往刑部。”

  霜翎听得迷糊:“君上怎么就说他们对你不利?”

  兔簪也不好解释,只说:“这……这国师不都说了吗,这几人对朕不利。”

  狐髻又说:“如果君上信得过我的话,便将这三人交予我。”

  “信得过,信得过。就交给你吧。”兔簪点头同意。

  狐髻便道:“那臣多谢君上的信任。”

  霜翎老觉得有什么不妥,更觉得这个兔簪和那个狐狸都古古怪怪的。

  兔簪盘腿坐在床上,双眼亮盈盈地看着狐髻。

  狐髻垂手说道:“那臣先告退了。”

  “这就走了?”兔簪仓皇地跳下床,“不多待一会儿么?”

  狐髻问:“多待一会儿做什么?”

  兔簪愣了愣,道:“留、留下吃个饭什么的啊……”

  狐髻道:“现在是凌晨,吃什么饭。”

  兔簪纠结了一会儿,又说:“那、那就多待一会儿,等……等吃早饭?”

  “君上……”霜翎满心担忧:看来荧惑守心真的对帝皇有好大的影响啊!这兔子是真的失了智吧?

  狐髻道:“既然是圣旨,臣只得遵命。”

  说着,狐髻便席地而坐了。

  霜翎疑惑地说:“你在做什么?”

  狐髻回答:“君上命我在此多待一会儿,直到吃早饭,臣便在此,奉旨等开饭。”

  霜翎心想:这个国师也是一副智力不行的样子……看来这个破解荧惑守心的任务,只能落在我这个仙鹤练习生的肩上了。

  “那、那你慢慢等吧。”霜翎说,“我先下去了。”

  说完,霜翎便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纷华殿,飞向了观星台,也要看看这天象是否有问题。

  纷华殿寝居内便独留了狐髻与兔簪二人。

  兔簪坐在床上,狐髻则坐在地上。

  狐髻这盘膝而坐,锦袍委地,神色淡然,在灯火里面如冠玉、目若流星,真是神仙之姿。

  兔簪看得入迷,托着腮帮子瞅得一脸陶醉。

  狐髻不言不语的,被这样瞧着,看起来也不尴尬。

  兔簪却渐渐有些困了,眼皮打架。

  狐髻便道:“君上累了,便休息吧。等开饭的时候,自然会有人来叫的。”

  这狐髻冷不防地开口说话,倒把兔簪吓了一跳,瞌睡虫也赶跑了大半。兔簪挺起腰来,说:“这……我去睡了,你呢?你坐地上冷不冷?”

  狐髻轻轻撩起袍子下摆,但见一条蓬松的赤尾巴露出。

  狐髻解释道:“有这个,不会冷。”

  兔簪羡慕地说:“你的尾巴好大啊,还能保暖呢!真叫人羡慕。我的尾巴就不行了,短短的,也不知有什么用。”

  狐髻道:“有装饰用。”

  兔簪噗的一声笑了:“那就是没有用。”

  “我持相反意见。”狐髻道,“好看就是好用。”

  兔簪化形未全,仍保留着耳朵和尾巴,所以兔簪一直穿着宽松。

  谈论到此,兔簪忽然想起,过往他与狐髻的缠绵。那一簇短短的小尾巴,不知道被狐髻看了多少次去了。每每中途,狐髻还常会揉弄那兔子尾巴。

  想到这个,兔簪一下子脸就红了。 兔簪满脸发烫,便扭过头,躺回床上。

  他的气息变得急促起来。

  “我可真是兔性淫。”兔簪咬着枕头,“一想到这种事情就特别兴奋呢。”

  兔簪紧紧闭上眼睛:可不要胡思乱想。

  兔簪在床上开始努力闭上眼睛,希望让自己去除杂念、静下心来,蜷着腿侧躺着,忽然听得有人趋近了、还撩起了床帘。兔簪便回过头,见狐髻站在床边,一脸平和地俯视着自己。

  兔簪吓了一跳:“你……你怎么过来了?”

  狐髻说:“我看君上没有盖被子,怕您着凉了。”

  说着,狐髻还伸出手来,替兔簪盖上了被子。

  兔簪用耳朵遮住发烫的脸颊,缩在被子里说:“谢谢国师大人。”

  “您不必称我大人。”狐髻说。

  兔簪闷在被子里半晌,听着没动静了,又怕头探出来,便看到狐髻又坐回了地上,眼睑半垂着,神色似若有所思。

  兔簪便道:“要不,国师别在这儿枯坐了,不如先休息吧。等早饭来了,自会有人通传的。”

  “好,那臣就先睡了。”狐髻站起来,走到床边,开始脱鞋。

  兔簪察觉什么不对:“你……怎么脱鞋了?”

  “睡觉脱鞋。”狐髻道,“怕脏了龙床。”

  兔簪大惊:“我……你……你要睡龙床吗?”

  狐髻道:“我看这儿也没有别的床。”

  “说的……也是啊……”兔簪被说服了,还往里挪了挪,“那你上来睡吧。”

  狐髻便宽衣解带,上了龙床。

  二人睡了一晚,倒是相安无事。

  这相安无事的,倒让兔簪觉得有事。

  兔簪心里痒痒的,老想和狐美人发生点什么事,但也不好张这个口,毕竟一国之君,还是要脸的。人家是国师呢,哪儿能……是吧……

  兔簪和狐髻大早起来吃早饭,两人相对着,也没说话。

  这不说话,便有些安静了,安静了,就有些尴尬了。

  兔簪拿着胡萝卜和生菜那那儿咔咔吃的,吃了半天,也不见狐狸动筷。半晌,兔簪才想起来了,只说:“您……您是修道狐狸,辟谷的是吧?”

  “是的。”狐髻回答。

  兔簪挠了挠耳朵,说:“噢,那是朕考虑不周了,还请您吃早饭呢。敢情您都是不吃早饭的。”

  狐髻道:“我吃的。”

  “你吃什么?”兔簪问道,“你不是辟谷么?”

  “吸风饮露。”狐髻道,“刚刚君上路过花园,身上沾了许多晨露。”说着,狐髻将手指放在兔簪发端,沾下一点晨露,放到嘴边舔了舔。

  看着狐髻那沾湿了的嘴唇,兔簪觉得自己手里的胡萝卜都不香了。

  兔簪正发着愣,却又听见霜翎的脚步声了。

  霜翎急匆匆从外头走来,推门而入,见狐狸也在,怔了怔,才说:“你还真待着吃早餐呢?”

  “咳咳。”兔簪干咳两声,说。“你怎么现在才来?你昨晚去哪儿了?”

  霜翎回答:“我去观星了呀,确实是要荧惑守心了。”

  兔簪便道:“人家国师不都说了吗?你还去看!”

  霜翎倒赌气说:“我也是有修为的,怎么还比不上这个新来的国师了吗?”

  “这……”兔簪也不好说什么。

  赤狐却站起来了,只道:“早饭已用完,臣先回去了。”

  “那……”兔簪还是不舍,站起来说,“要不要吃过午饭再走?”

  这话问得,狐髻也还没回答,霜翎就先说话了:“你别为难国师了。我都看到了,人家国师面前的菜一口未动。”霜翎指着桌面:“显然人家狐狸和你兔子吃的就不一样。何必逼迫人跟你一起吃素呢?”

  “倒不是这个原因。”狐髻道,“和君上用饭是我的荣幸。但我还得回去办事,不便久留。”

  兔簪想了想,问道:“你回哪儿办事啊?我跟你一起吧。”

  霜翎更不解了:“你办什么事儿啊?你的爱好不就是打游戏吗?”

  “这……这是什么话?”兔簪分辩道,“这次的荧惑守心事关朕的生死。我当然要跟着去看才放心。”

  霜翎便说:“那我也去。”

  兔簪反问:“你去做什么?”

  霜翎便答:“这事关你的生死,那就是跟我也有关系啊!我也要去。”

  这话说得是有点道理。

  兔簪也不好阻拦。

  于是,兔簪、霜翎便跟着赤狐国师一道去了国庙了。

  到了国庙,却见红炉已在等候。

  红炉上前汇报:“主子,小福子、太医院院长以及太医院的荷兰鼠都死在刑部了。”

  兔簪大惊:“怎么死的?”

  红炉回答:“昨晚关押他们的牢里失火,是烧死的。”

  狐髻道:“好,我知道了。”

  红炉便先退下了。

  霜翎觉得十分古怪:“怎么突然失火?怎么突然死了?”

  狐髻便道:“确实蹊跷。看来是有人故意灭口。”

  “谁会灭口?”霜翎越发觉得迷惑,“他们做了什么吗?”

  兔簪想到过往种种,就说:“看来他们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幕后的人怕他们的身份被发现,便先下手了。”

  和前几世不同,现在小福子还没有被发现携带狂犬病毒,太医院蝙蝠的真实身份也还没暴露,幕后元凶大约认为,只要这个时候下手,就能撇清和蝙蝠岛的关系。

  却不知道,兔簪已经知道了。

  “这事恐怕和蝙蝠岛有关。”兔簪忽然说道,“要查蝙蝠岛。”

  “不必了。”狐髻淡淡说,“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啊?”兔簪大惊,没想到狐髻知道的比自己还多!

  “是谁?”兔簪忍不住问。

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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