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折叠古堡（8）

　　顾良最早的打算是直接去五楼看看情况的。

　　但既然眼下这么多玩家已经去了五楼，他决定继续搜查四楼。

　　毕竟这回只是阶段任务，不是找最后的凶手。

　　除了苏兰扮演的玫瑰公主，其他人应该跟当年杀害艾美丽的事没有关系；加上他们几个人又是在一起的，应该没有什么隐藏证据的可能。

　　于是，走出公爵房的大主卧后，顾良来到了旁边一间房。

　　这间房他们调查的时候打了开来，但当时大家只是粗粗看了一眼，没有进去细查。

　　这一会儿，顾良才得以走到里面调查细节。

　　这是一间琴房。

　　那琴乍一看像是钢琴，但近看之下，与钢琴有又很大的不同。

　　琴身下放着地毯，地毯上的花纹是向日葵，墙上的壁画也是向日葵。

　　顾良一开始以为这间琴房是为艾美丽准备的。

　　但走近琴身，当看到琴架上的琴谱，发现上面的名字都是英文之后，顾良反应过来，这是公爵的琴。

　　顾良凑近琴谱，看向翻开的那一页，上面用英文写着：“这是美丽最喜欢的一首曲子。她时常抑郁。坐在被向日葵包围的房间，听我弹着这首曲子，她的心情才会好一些。”

　　杨夜此刻走了进来。

　　来到琴的旁边，他伸出手，随手敲了一下琴键，声音与钢琴决然不同，更清脆、更沉，有着很浓的金属感。

　　杨夜道：“这叫羽管键琴。后来钢琴流行起来，它就慢慢被取代了。从某种角度上，可以把它看做钢琴的前身。”

　　顾良好奇瞧他一眼。“你懂琴？”

　　杨夜笑了笑：“小时候学过一点钢琴而已，不算懂。只是以前我家老头子买过一台这样的老古董，放在家里装逼用的。”

　　杨夜说完这话，在琴前坐了下来，看到琴谱之后，手指按上琴键，弹了起来。

　　刚开始不太顺利，但试过几下之后，杨夜居然能照着琴谱弹出曲子。

　　他好像有点无师自通的意思，越弹越熟练，越弹越流畅。

　　顾良似乎也觉得有那么点意思，旋即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听了起来。

　　顾良确实是纯理科型人才。

　　要不是高一那会儿非要跟父亲唱反调，他一定是选理的，后来学了文、继而学了法学，完全不是他真正的兴趣所在。

　　文科那一套他是很不懂的，对于绘画、音乐，他一点艺术细胞也没有。

　　譬如他根本不像杨夜那样，懂得羽管键琴和钢琴的音色区别。

　　但此刻他听了一会儿，好像听进去了。

　　他背后的墙上是灿烂的向日葵，面前是发明于15世纪的羽管键琴，弹琴的是杨夜似乎非常有魅力。

　　他神情专注，手指修长有力，敲击琴键的动作十分迷人。

　　白皙没有一点血色的皮肤上，他的瞳色显得异常深邃。

　　最致命的就是他抬起头，朝自己笑了一下。

　　那笑容有种奇异的魔力，让人想要彻底沉溺其中。

　　顾良就是在这个时候察觉到不对劲的。

　　——杨夜的眼珠成了深蓝色，俨然如西方人一般。

　　他的皮肤也更白了，就像沉睡了几百个世纪，刚刚才醒过来。

　　与此同时，他的唇十分红，是血的颜色，好似他刚才吸了很多血。

　　他脸上的笑容，也和他平时或揶揄或深情的笑完全不一样，此刻他的笑似乎充满了邪恶。

　　被蛊惑、被他迷住的感觉瞬间消失。

　　顾良心里爬满了自己都说不上来的恐惧，与一股发自骨髓的恨意。

　　好似刚才的一切只是，因为面前的人长得太好看，弹钢琴的时候又太绅士迷人，因此他对眼前的人产生了片刻的迷恋。

　　但端暂的迷恋消失后，他心底涌出的是翻腾不止的恨意。

　　——恨到哪怕他杀了自己，都要将之毁灭。

　　不、这不是我。

　　我不恨杨夜。

　　我也不该听得懂这曲子才对。

　　我不该懂得怎么享受音乐的……

　　这到底怎么回事？

　　顾良下意识抬起手，低下头一看，就看见自己的十指上竟然长出了长长的指甲。

　　十指丹蔻，鲜红艳丽——那是一双女人的手。

　　不、不对劲。

　　杨夜成了公爵？

　　我成了艾美丽？

　　停止。

　　这一切必须停止！

　　“彭”得一声，大门被推开，门板与墙壁碰撞，发出巨大的声音。

　　紧接着是李晓玉的声音：“好哇，我们在认真搜证，你们在这儿弹钢琴谈恋爱！哎？这是钢琴吗？好像不太一样。”

　　琴声戛然而止。

　　梦魇骤然褪去。

　　顾良垂头看着自己的手——恢复了原样。

　　他再抬起头朝杨夜看去。他的瞳孔颜色、肤色还有嘴唇也都恢复了原样。

　　杨夜皱着眉，表情很显然也有点恍惚，似乎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顾良站起来，感觉后背都湿透了。

　　杨夜立刻上前扶住他：“刚才怎么了？”

　　顾良呼出一口气。“说不清楚，好像我们两个都被附体、又或者灵魂出窍了一样。”

　　“晓玉，还得多谢你。”

　　顾良旋即看一眼面前的琴，神情恢复平静，对杨夜调侃了一句，“这件事告诉我们，别乱弹琴。”

　　杨夜问他：“我刚才弹得好吗？”

　　顾良：“我不懂音乐。但我有了被附体的感觉后，好像突然就听懂了，觉得挺好。”

　　还有一句话，顾良没说。

　　——疑似被附体后，他竟然还觉得杨夜挺迷人的。

　　这会儿，李晓玉倒是开口对杨夜道：“你弹得特别好。我刚才在隔壁的隔壁房间搜证，就是被琴声吸引过来的。”

　　杨夜皱眉：“那就怪了。我认识五线谱，但弹琴真的是幼儿园水平。何况这还跟钢琴有差别。”

　　说话期间，杨夜从琴架上端起琴谱，翻了翻，琴谱的下一页写着一句话：“若你离去，我会在你最爱的地方等你。”

　　“最爱的地方？”杨夜放回琴谱，“你们觉得是哪儿？”

　　顾良道：“应该是花园里种了向日葵的地方。不过三百年后，哪里是种向日葵的，说不好。我们一会儿找一找，没准能找到古堡以前的地图。”

　　李晓玉道：“对了，那你们要不要跟我去我刚才待的房间？就是隔壁的隔壁。那里好像有点特别，有很多颜料。”

　　李晓玉这么一说，顾良和杨夜便一起跟她来到那间房。

　　那间房很小，第一次探查的时候，他们大概看到里面是个下人房，就走了。

　　这一下，李晓玉把里面的箱子什么的都打开来，顾良才看到，里面确实放着油画的颜料。

　　此外，床旁边有一排堆杂物的木架子，顾良在上面找了一会儿，找到了很多画笔，很多画笔还没有洗干净，上面涂满了颜料。

　　这个人的房里有颜料、有画笔。

　　难道他就是为整个古堡画壁画的人？

　　顾良蹙眉间，再走到床前。

　　刚才顾良本还没注意。因为床这种东西很正常。

　　但他突然反应过来，他是在吸血鬼的剧本里。

　　苏兰刚才也提到了，吸血鬼是睡棺材的。

　　因此原本正常的木板床，这会儿就显得不正常起来。

　　“这屋子里住的难道是个人，而不是吸血鬼？”

　　顾良上前，拿起床上的枕头，发现下面压着一张纸，纸上写的是中文。

　　顾良拿起纸，看见上面写着：“一日不见，思之如狂。”

　　把这张纸翻过来，上面是一个画像。

　　画像上的脸很熟悉——李晓玉的。

　　画像最末端有画师的落款，上面简单直白地写着：“东方术士”。

　　李晓玉走过来，也看到了这幅画。“所以这个人，喜欢艾美丽？”

　　这个当头，杨夜去另外一个箱子里翻到了很多咒术书。

　　杨夜翻开其中的一本，慢慢翻到了一个法阵，与公爵房里那个本子上画着的一模一样。

　　“看来，他不仅画了古堡的壁画，还教了公爵怎么穿越到300年后。”

　　杨夜道，“他是一个玄学造诣很高的东方术士。”

　　顾良不由皱眉：“那就很奇怪了。杨夜你来看，他分明是喜欢艾美丽的。他既然喜欢她，为什么要帮公爵找到她的转世？”

　　“确实奇怪。”说这话的是李晓玉。

　　她从木板床下找到一个盒子，此刻打开来，盒子里面全部是银质的十字架。“这种东西，应该是用来杀吸血鬼的。他难道要杀艾美丽？”

　　顾良道：“拿来杀公爵的吧。他确实是喜欢艾美丽，而且很有可能，他是为了艾美丽，才不顾危险，接近这座古堡的。”

　　李晓玉皱眉：“那就不知道了。”

　　三个人这会儿都有点不明所以。

　　离开这间房后，他们一起来到旁边的佣人房。

　　顾良想起什么来，倒也问了句李晓玉：“对了，苏兰去哪儿了？”

　　——古堡这么诡谲，她总不至于一个人在这一层调查吧？

　　李晓玉咳嗽一声，低声道：“她啊，听到你们在弹琴后，就上楼了。”

　　顾良明白过来什么，侧眸看向杨夜。

　　杨夜其实也有点无奈。“我真不知道她怎么回事，她很奇怪。”

　　“杨夜，她是不是在现实里就认识你啊？”想到一个可能，李晓玉问他。

　　杨夜摇头：“没印象。应该不会的。”

　　李晓玉：“我之前跟你说我喜欢的那个人，你还记得吧？我暗恋了大半年，才敢去追的。人家都不敢相信我喜欢了他半年，说根本不知道我是谁。”

　　“没准她跟我情况类似，她以前就是你的小迷妹，只不过你不知道。不过你也放心吧，她觉得她差不多已经死心了。经我观察，她不坏，没想拆散你们。她只是不爽，有时候需要发泄一下。过了这阵子就好了。这种什么都挂脸上的人，比暗地里使心机的人要好很多。”

　　杨夜听到这话，只一直盯着顾良。

　　顾良倒挺平静的，推开旁边另一间下人房，走了进去。

　　“顾良，放心，我会处理好的。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可别多想。”杨夜跟了进去。

　　“我没脑子多想。”

　　顾良看他一眼，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淡淡笑了，举起面前的一个小册子，“先破案吧。”

　　这间房位于琴房和东方术士房的中间。

　　房中央放着棺材，而不是床。

　　这在这座古堡里，反而显得是正常的。

　　顾良举起的小册子上，扉页用英文写着：“管事记录——来自【打酱油的管事】”

　　看来，住在这里的是管事。

　　而这记录，就是他记下的。

　　顾良仔细阅读了记录，发现了很多跟东方术士有关的线索。

　　顾良将他觉得比较重要的页面折了起来，给杨夜和李晓玉看。

　　“10月4日，抓回7个人。已经好久没抓到这么多人了，太好了。”

　　“不过，这一切应该快要结束了。咱们伟大的公爵，他的力量已经非常强大了。”

　　“他不怕光，甚至不怕银器，也不怕十字架。所有能杀死吸血鬼的办法，杀不死他。”

　　“这在某种程度上，也减少了我们的工作，不必为每个人搜身。反正大家都杀不死公爵大人。”

　　“10月5日，抓了一个人去给公爵献血。也不知道他跟公爵说了什么，公爵居然将他奉为上宾，还居然让他住我隔壁？真是的，我跟了公爵多少年了，他才多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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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他叫东方术士，不过吧，这个人确实有些本事。我从没见公爵夫人笑过。她看见东方术士画的向日葵后，居然笑了。”

　　“那些向日葵，我也看了，确实好像有灵魂、是活的一样。”

　　“我也很多年没见过阳光了，看到画的瞬间感觉被阳光治愈了。嗯……好吧，我对他的看法改观了。”

　　“10月8日，东方术士花了三天时间，把夫人的房里画满了向日葵，今天他又被公主叫去画玫瑰了。”

　　“玫瑰公主成为吸血鬼前，是最喜欢玫瑰的。可惜了，成为吸血鬼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在阳光下去过玫瑰园了。”

　　“看见满墙的、生长在阳光下的玫瑰，公主可开心了。”

　　“公主开心了，少发脾气了，我们做下人的，也跟着开心。”

　　“好吧，确实得感谢东方术士。他还好心地送了画给我，我把它挂在了墙头。”

　　“鉴于他把我画得挺帅的，我暂时不跟他计较了。”

　　“10月11日，东方术士得了很多奖赏。真令人羡慕。我又开始嫉妒他了。我真想咬他的脖子，把他变成吸血鬼！”

　　“10月13日，东方术士以大堂、三楼、四楼、五楼、六楼的顺序作画。”

　　“说起来，六楼也不知道能拿来做什么用，那么空旷，又没人住，画了壁画给谁看呢？”

　　“我听说，公爵大人一开始迟迟没把夫人变成吸血鬼的原因，是想她以人的身份给他生个孩子。六楼估计是他给孩子们留的。不过啊……啧啧，夫人不愿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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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月7日，天呐，夫人居然死了。谁会杀死这么一个善良美丽的姑娘呢？”

　　“公爵伤心坏了……”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好像我也活不久了……”

　　记录到这里，便突兀地停止了。

　　杨夜和李晓玉看记录的时候，顾良在棺材背后的墙上，看到了一张人物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