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林骁阳翌日起床看见罗旭飞给他发过来的群成员截图时, 整个人都是懵的。

　　也许是因为怕他看不明白，他的好弟弟还专程把几个三中的学生拿红圈圈了出来。林骁阳原本只是把他的行为归类到炫耀人脉，随便扫了一眼便打算关掉。

　　没想到正是这一眼, 他扫到一个特殊的存在。

　　阿寒。

　　林骁阳坐在凌乱的被子间, 缓缓发出了震惊的声音。

　　“我操。”

　　……

　　这头林骁阳在为阿寒人在三中这事儿震惊, 那边段邯则仍在为破事烦心。虽说他在对着李娇说了重话的瞬间就知道这事儿没法善了，却没想到李娇跟李乔会这么无聊。

　　李乔不知道用什么方法, 联系上了周媛。

　　段邯在毕业后便火速搬家到了本市, 逃跑速度极快, 根本没有时间去关注自己从前的那些老同学。他不知道周媛上了个什么高中, 也希望自己永远不会知道。

　　结果老天不随他的愿, 时隔两年，竟然还让他们这两条线发生了交集, 再度扭成不清不楚的一团。

　　当初事情爆发时恰好是初三，为了儿子的心理及学习，段妈妈干脆让儿子直接出来上了全托家教，每个月回学校参加一次月考。

　　虽说还要回来考试, 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段邯就跟转学离开了一样。他那些朋友当然不乐意，兜兜转转，只能把火发泄在周媛身上。而喜欢段邯的小姑娘们当然也给周媛扣了不少锅。

　　最后的那个学期, 他们俩简直是互相在折磨。

　　如果说最开始周媛还是因为喜欢段邯所以做出那些极端的事儿，之后她告知班主任、在学校论坛贴吧装可怜的行为就只是在报复了。

　　连因爱生恨都算不上，只是一个小女孩儿被打击到了自尊心。

　　这回李乔找到她, 周媛十分配合地将初中那些事儿添油加醋说了一通不算，还额外补上了不少假料。

　　这些假料来源于当时对段邯抱有恶意的那部分学生虚构出来，夹杂在周媛事件里抹黑段邯。原本用来粉饰太平的处分通知也成了段邯犯事儿的铁锤。这回周媛一次性把这些零零碎碎真真假假的消息一股脑告诉了李乔，前者毫不在意，后者满怀欣喜。

　　李乔想，终于能搞段邯个大的了。

　　他学习不行，脑子里只有物理这根筋还算灵光，家里想他多拿点省级国家级奖项，以后好去参加自主招生。李乔是家里长子，被老辈捧在手心里捧久了，又因为物理天赋被夸了好几年小天才，于是越发地飘了起来。

　　他的头回滑铁卢就是段邯给他的。

　　刚刚来到本市的段邯很小心地收敛着锋芒，只是一张淬了毒的嘴一时半会儿收不住，对李乔说：“你水平太次了吧。”

　　他这一句话，几乎把李乔所有的自负与骄傲都踩进了泥里。往日那些因为他的高调和自负而对他抱有恶感的学生更是抓住这句话死命嘲讽他。

　　所以，他不恨段邯谁恨。

　　李乔整理了周媛那些真假参半的“事情真相”，广泛撒网，贴吧论坛万能墙，最后才端端正正摆到了段邯班主任桌上。

　　“他这哪叫打小报告。”罗旭飞咬牙切齿，“这他妈跟打报告似的，傻逼。”

　　但不管是小报告还是报告，必须承认的是，事情真的闹大了。

　　而且这些破事不止在三中内部流传甚广，更通过一些同学的嘴流出了校门，连一中都听得到这些风言风语，可想而知其他的学校。

　　时隔两年，段邯又被推进了同一个流言的漩涡。

　　……

　　段妈妈被班主任通知，请了半天假，从医院匆匆赶来学校，说是班主任要和她商量怎么解决这件事儿。

　　说实话，最开始时班主任只当这是几个孩子互相闹别扭，等到事态已经有点无法控制了，她才开始有点心慌。谁也不知道李乔跟段邯到底什么仇什么怨，会闹得这么厉害。

　　段妈妈原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段邯从头到尾都瞒着她，直到到了学校和班主任交流了过后才弄明白。

　　她是个脾气很好的女人，即使遇上最麻烦的患者也不会烦躁红脸，但这不代表她没有脾气。

　　“段邯妈妈，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也很无措，所以现在就需要老师和家长一起联手解决掉。”班主任絮絮叨叨地说，“现在段邯是完全理亏劣势的，我们也不清楚他转学前的情况，您也给我讲了事情经过，我理解了，可其他学生还是不知情呀。”

　　“所以呢？”段妈妈耐着性子问。

　　“所以我想要不要让段邯在学校升旗仪式结束后做一个小小的反思总结？”班主任说，“然后他学生会主席的职务也可能要受一点影响，今年的三好学生可能学校也要再考虑……”

　　“我明白了。”段妈妈笑了起来，“您的意思是，我儿子，一个受害者，要去为自己澄清不说，还要接受一系列的后续处分？”

　　“不是啊，这不是处分……”言言整理

　　“好的，谢谢您用宝贵的时间和我讲清楚这些，我懂了。”

　　班主任也许还想说些什么，但段妈妈不想听了。她和老段曾因为工作繁忙而忽视了儿子所说的“被跟踪”，没有做好对段邯的心理疏导工作，为此他们一直感到愧疚。

　　她带儿子来到邻市，是为了好好学习摆脱过去的，不是为了来被人揪着过去陷害受气的。

　　“我会及时办理手续，尽量在合格考之后就让段邯转走。”段妈妈脸上带着一贯的笑，眼底却很冷：“但是，走之前我要求造谣学生道歉，这个要求过分吗？”

　　“段邯妈妈，您稍微冷静一点，没有必要就闹到转学呀——”

　　“老师，您也知道我是他妈妈啊。”段妈妈说，“那您也该知道，保护孩子是每一个母亲的本能。”

　　“我怎么会让我的孩子在烂泥塘里学习？”

　　等段妈妈在班主任办公室大发雄威的事儿传到段邯这儿时，他刚接到他妈的短信，问他有没有心仪的高中。

　　说实话，段邯没有。

　　况且现在谣言满天飞，他都不知道得多偏远的学校里才会没有关于他的那些破事。

　　段邯回复道：“我再想想。”

　　罗旭飞蹭过来，见他在发消息，当即促狭道：“噫，干什么，心情不好找我哥安慰你吗？”

　　不知道罗旭飞这玩意儿脑子里哪根筋拦在了脑回路中央，把他堵成了个智障，张口林骁阳闭口他表哥，听得段邯只想揍他。

　　“我给我妈发短信，你能不能别乱猜。”段邯无奈道，伸手把罗旭飞那张脸给推远：“小罗，你要是脑子再这么不清醒，以后我走了你肯定要挨打的。”

　　“靠，段段，我比你大，喊谁小罗呢。”

　　罗旭飞不满地嘟囔着缩回位置上，把刚才段邯的话又在脑子里逛了两遍，这才品出点不太对味儿的地方来——

　　“我操，你说什么走了？你走哪儿？”

　　“秘密。”这会儿已经是第五节 课下课后的午休，快到他和林骁阳约好的补习时间了，段邯将手机揣进兜里，拿上书和笔。

　　“不是，你就这么走了，那不就坐实你心虚了吗——”

　　罗旭飞还在他背后嚷嚷。还好这会儿班上大部分回了宿舍，剩下的人不多，都各自在说话，没注意到他俩。

　　段邯的脚步顿了顿。

　　“谁说我就这么走了？”他转过身，神情还有点儿诧异：“我肯定要送点东西给大家的啊。”

　　比如送李乔李娇两兄妹一点大礼什么的。

　　拜托，他好歹是个学生会干部，又是物理竞赛组老师们心尖的小宝贝，说他手上没点料，谁信啊。

　　段邯不是住校生，也不敢胆大到直接在教室里开手机视频，所以每天中午都是去的学生会办公室给林骁阳讲题。

　　学校就这点好，学生会办公室完全属于他们自己，前两届还有人在办公室里养仓鼠，后来窗子没关好，被老孙养的猫叼走了。

　　段邯打开微信视频，林骁阳已经就位了。他们的目标只是要林骁阳卡线过合格考而已，压力没那么大，重头也都放在晚上，所以每天中午的任务都还算轻松。

　　这会儿段邯给林骁阳讲了道大题，俩人又开始闲扯，扯着扯着，就扯到了今天的事情上。

　　话题是段邯挑起来的。他跟林骁阳说：“我可能又要转学了。”还没等视频那边的小林同学露出震惊的表情，他又笑着问：“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太意外了。”林骁阳说，表情诧异：“那你还要搬家吗？”

　　“不搬，你放心好了。”段邯悠悠道，“你这么舍不得我，我怎么好意思搬走。你说，要不我干脆转一中去算了。”

　　“滚啊！”林骁阳就知道这货嘴里没好话，“一中分数线你够得着吗！”

　　“我成绩比你好。”

　　“……”

　　林骁阳哽了一下，没话说了。眼看俩人又要陷入沉默，林骁阳却突然想起来了他今天想问段邯的事。

　　“对了，我问你个东西。”林骁阳的脸往摄像头凑近了点儿，显得极其认真：“你们年级上，或者年级群里，有没有谁网名叫阿寒的？”

　　许是担心这点线索还不够，林骁阳补充道：“寒冷的寒，不是你这个邯。”

　　哐当一声，段邯手机摔了。

　　又是哐当一声，似乎段邯摔了。

　　林骁阳：“？”

　　“啊……我不清楚，好像有吧。”过了好一会儿，段邯才重新出现在镜头前：“怎么了吗？”

　　“啊，没事，就是我一个朋友，我才从我弟那发现他好像是三中的。”林骁阳挠挠头，“不知道就算啦，那我先去睡午觉咯，拜拜。”

　　他挂断了视频，而这边的段邯却仍处在五雷轰顶的状态。

　　确认视频挂断后，段邯飞快地换回一上午没打开的QQ软件，找到了他和羊仔的聊天窗。

　　安静的教室里响起清晰的骂声。

　　羊仔：【［图片］】

　　羊仔：【阿寒你看看，这个是不是你呀。】

　　羊仔：【我要去三中考试哎！不如就到时候见个面聊吧？】

　　羊仔：［小羊微笑］

　　段邯手机又摔了。

　　作者有话要说：　　罗旭飞，世纪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