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过去？
吴世先是一愣， 随即大叫道：“原来你躲回了山门？”
前两日的倒霉经历走马观花般在眼前呈现，最终定格在陆图消失的背影中。各种复杂情绪争先恐后涌出，再联想到林无涯不负责任的跑路， 他忍不住脱口而出：“大师兄， 你这又何必呢？不过是区区洞灵， 长得貌美， 还难得对你一片痴心，你就从了不行吗？”
林无涯：“……”
“好歹也是一派之长， 又是师门首位，你究竟什么时候能够稳重一点，不要动不动跑路啊？我这师弟也做得太难了吧？”
林无涯：“喂……”
吴世并没有理会大师兄欲言又止的古怪表情，他噔噔噔几步走到对方身前，昂首怒目， 发出最后警告：“听好了，我觉得是时候要强硬一点了。如果你没有把约定好的口粮在半个月内送到我手上， 就等着被祖师爷的破墟剑意伺候吧，肯定会通体舒爽的！”
说完这话，他也将双手环保胸前，冷哼一声， 静静等待大师兄的回应。
林无涯沉思片刻， 觉得对方的熟稔不似做作。奈何就算绞尽脑子，他也不记得自己有这样一个师弟，只好不解问道：“道友，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吴世：“……你是在开玩笑吗？”
林无涯遗憾地摇摇头：“抱歉， 我真的不认识你。”
“……三师姐之前还曾告诫过我， 说大师兄你成天空口许诺，迟早会用装失忆之类的无耻手段把欠债都抵赖掉。我从来不曾信过， 因为你一直都并未失约。没想到三师姐才是对的，这一天终于到来了。”吴世露出大失所望的受伤神色，郁郁道，“大师兄，你已经不是我认识的大师兄了！”
这番话下来，林无涯被惊得大脑发懵，张口无言。
归根究底，他确实就是这样的人，如果三师妹杨紫衣在此，也定然会举双手双脚赞同。如今这声声控诉仿佛发自内心，字里行间情绪饱满，当事人表情丰富，更是让林无涯无端生出了少许的愧疚情绪。
但是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心想我压根就没见过此人，所谓的愧疚也就无从谈起，那又怎么能够被对方的气势所压倒？还是一个看着就修为平平的普通人！
倘若此事被师父师妹那两个八卦精知道了，估计很长时间都要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柄。万一再被什么人“不小心”传到心怡美人的耳中，那就更糟糕了，自己好不容易遇到的上好姻缘，也许又会再一次化为幻影！
念及此，林无涯便虎躯一震，连忙澄清道：“道友，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自问无愧于心，和道友也是初次相见，哪里来的那么多恩恩怨怨呢？道友只怕是将我错认成其他人了。”
吴世：“……”
到了这时候，吴世才发现有些不对。
先不说林无涯的神色难得如此严肃认真，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哪怕是他的五官相貌，也和自己印象中的模样有些微的区别。
面前的大师兄，似乎更为年轻——在仔细观察片刻之后，他得出这样的结论。
由于天地灵气的馈赠，修士的元寿会随着修行境界的增进而不断延长。正因如此，他们的老化也将变得十分缓慢。尤其是修为高深者，很多时候往往数十年过去，他们仍旧一如既往。通常来说，只有在过度透支灵源，频繁窥探命轨，又或者濒临寿命极限等时候，修士才会迅速出现老态。
但是不管如何，也不该变得年轻才对。
有那么一瞬间，吴世忍不住猜测着，大师兄不会是悄悄拜访了南曲山谷的美容名医吧？为了吸引美人的注意，便对自己的脸动了手脚？
可还没等他细想，一个久违的声音突然闯了进来，让他出现了片刻的愣怔。
有多久呢？
吴世忍不住往前算了算，发现居然已经快五百年了。
还记得在大师兄继任掌门前夕，那人拉着六个弟子絮絮叨叨说了一番长篇大论，具体内容已经记不清了，中心思想大概就是希望几人互帮互助，互坑也要有限度。说完后，也不待弟子们表态，他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化作无数星星点点的颗粒，消失在这人世间。
实话说，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他元寿已近，又时常借由特殊法器窥探世道命途，身体素质早就大不如前。
唯一让人不解的是，普通人死了，起码还能有具尸首留下。但是老头子却是什么也不剩，几人也只能在后山给他立个衣冠冢。
对此，林无涯表示：“我之前偶然听到师父念叨，说是觉得这种死法比较帅气。”
吴世听了，顿时恍然大悟，心说师父不愧是师父。
也许是因为大师兄的话，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老头总是会在吴世的梦中做客。每每像是天女散花般消失无影后，又会突然凭空跳出来，一脸兴奋地抓着他的肩膀问道：“为师帅不帅？徒儿啊，你说说，师父这死法是不是特别帅？”
即使时隔如此之久，老头子仍旧时不时在自己的梦里露个脸，再加上那独特的方言口音又是如此让人印象深刻，所以如今乍一听到，吴世就立即认了出来。
果不其然，随着身影的主人从高大林木间显露身形，对方的相貌也彻底呈现吴世眼前。久违的熟悉迅速扑面而来，让他心头骤然涌出一股酸涩的热流。
真的是师父……
“无涯，为师有办法不让小复御的仇家找到他了！”方潭许兴致勃勃地走来，由于林无涯的遮挡，他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吴世的存在，“那是个古老的灵术，为师也是翻了好久的古籍才发现的。一旦成功，只要小复御别下山，那么不论敌人有多高的境界修为，也无法探知到他的存在……”
林无涯转过身来，惊讶道：“还真有这样的灵术？”
方潭许点点头：“虽然还需要试验，但是预计效果应该不错。哪怕古籍上的灵术有缺陷之处，为师还可以改良啊，这可算是为师的老本行了。”
“那真是太好了。”林无涯笑了，随即又想到什么，说道，“只是倘若真要施展这个灵术，就不能让四师弟太过靠近，不然以他的体质，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神奇的作用。”
“对对对，这是个要考虑的问题……”
方潭许一边嘟囔着，一边继续往旁边踱步，随着位置错开，他这才发现了吴世的存在。
方潭许愣了愣，问道：“这位小道友是谁？是无涯你的朋友么？”
林无涯：“……不是。我正打算回来睡个午觉，就见到他站在我家门前一动不动。我觉得奇怪，正要问问是什么情况，师父你就来了。”
吴世忍不住嘟囔道：“这明明是我的家……”
话虽如此，在将所有线索串联之后，他已经渐渐有些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栋白色的小屋从前确实是属于林无涯的，只是在吴世入门之后，方潭许为了表示热烈欢迎，便将这个地理位置最好的屋子重新分给了他。为此，林无涯还曾闹脾气般和吴世大打一场，最终两败俱伤，两人握手和谈。
除此之外，还有稍显年轻的林无涯对他全然陌生，已然仙逝的师父方潭许在面前蹦蹦跳跳，这都足以证明，如果眼前所见并非幻觉或者梦境，那么如今的时间点至少在五百年前。也就意味着，这是一次时空穿越。
可能吗？
吴世其实更愿意于相信这是跨越南方时空裂隙所带来的后遗症，比如昏迷倒地然后做梦之类的。可实际上，包括微风吹拂到脸庞所带来的瘙痒，以及阳光洒落身上的洋洋暖意，所有的这些触感，都比以往的每一次梦境要真实很多。
另一方面，如果这是某人设下的幻境术法，按理来说，他应该能够感受到周围能量的异常，就好比先前在赤木平原遭遇的那样。然而此时的环境中，灵力顺应着自然轨迹缓缓流淌，天地万物各司其职，并没有丝毫刻意营造的气息。
卧槽，难道真的是穿越？
就在吴世思绪纷乱间，对面的林无涯面露不悦之色，挑眉问道：“道友，我有些不懂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里是我的住所，整个山水门上下全都知晓。莫非你不仅认错了人，甚至连自己的家都认错了？”
吴世：“……”
林无涯接着说道：“虽然来者皆是客，但是道友总该说明自己的身份和来意。不然的话，就恕我们不能用招待客人的方式来招待你了。”
吴世仍旧默不作声，因为他实在不知从何说起。而且万一这里真的是多年以前的世界，他的一言一行会不会对将来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
倒是旁边的现任掌门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恍然道：“我知道了，你是那个远道而来的朋友，来自后世的第五个弟子，对么？”
吴世：“……”
林无涯：“……”
吴世大吃一惊，脑海里的第一反应是——师父您老人家是有剧本的吗？
林无涯深谙自家师父的性子，迅速意识到了原因，顿时有些生气：“师父，你又用了那个法器？之前圣医堂的堂主也和你说了，窥探命轨很伤身的，而且老得也快。你就不能忍一忍，别图那一时之快么？该发生的事情必定会发生，不需要你提前去担心。”
方潭许讪讪笑了，看起来像是个偷偷做了坏事的小孩子，和林无涯的身份似乎瞬间发生了互换。但是他随即便反应过来，刷地板起了脸：“徒儿，你怎么能够教训为师呢？”
“我这是在关心你啊师父！”
方潭许咳嗽两声，装模作样地摆摆手，说道：“好了好了，先让我仔细看看这个素未谋面的新徒儿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旧徒儿，你就给我老实闭嘴吧。”
林无涯：“……”
方潭许向着吴世走来。
吴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