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分离

  新房买了没多久, 从法院那拍卖来的, 别人提前装修好,冷冰冰的,住进去一段时间也始终没有家的感觉。

  江谣平时喜欢买些小东西, 把家里装饰的很有氛围, 但各种繁琐的事情压下来,导致他也没有这个闲心,新家住到现在, 还跟个样板房似的。

  许世卿后来没找过小辞,倒是找过一次江谣。

  两人在一家咖啡馆见面,许世卿老话常谈, 依旧表示希望小辞能够回到陆家。这一次, 他还拿出一大笔丰厚的资金,表示感谢江谣这些年的照顾。

  江谣没要,也没怎么理会许世卿,他不爱喝咖啡,十分钟没到就走了。

  回去的路上,江谣心如乱麻,过了会儿, 他打通了老胡的电话。

  店里没人, 老胡走出来, 江谣正坐在西湖边上的长椅上。

  老胡挨着他坐:“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江谣过问了一下店里的情况,还是那样, 今年的起色不好,原本作为公司开端,去南非找钻床的事情也耽误了,后来江谣还把钱挪出来安置了房屋,公司卡里所剩的钞票寥寥无几。

  老胡安慰他:“做生意嘛,总不可能一直一帆风顺,也有低谷期,撑过这段时间就好了。我们又不求做的多大,你说是吧?”

  江谣“嗯”了一声,在店里坐一天。

  老胡抓了抓脑袋:“对了,我爸妈今年要回来,他们公司在美国那边发展遇到了一点儿阻碍,好像是融资的问题,原本谈的好好地,对方又反悔了,真是无语。”

  江谣心里一跳,苦笑一声。

  陆谌果然没那么好心,给一颗糖打一棍子,温水煮青蛙地逼迫江谣。

  他如果单单只是从江谣身上使绊子就算了,老谋深算的狐狸早就看穿了他的性格,在老胡家人身上做文章。他可以跟陆谌一直耗着,但是老胡家里的情况呢?原本跟小辞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就陷入了一场无妄之灾,他父母打拼了那么久的事业,在陆家几句话里就灰飞烟灭,他们怎么想?

  江谣在店里坐了一天,郑景行找到他,说肖诚家里有些事情,合作的项目恐怕要延后。

  郑景行怕江谣心里不满意,给他赔礼道歉了好久,江谣笑了声:“景哥,这事儿本来就是你帮我的,怎么还给我道歉了。”

  他平视前方,边走边说:“我多娇贵啊,怎么到处都有人上赶着给我道歉。”

  地上的积雪融化了一半,恶劣地天气让柔软的雪变得坚硬如铁,踩在脚下发出了嘎吱嘎吱的惨叫声。

  江谣感到了一股钻心的凉意,从脚下渗透到他的全身。

  他抬头看着郑景行,郑景行的心蓦然一软:“没事的……”

  江谣知道自己这样不好看,他低下头,让刘海遮住眼睛:“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景哥。”

  肖诚家里有事,有的什么事,那就说不清了。

  可以是很多种,总之,他们很擅长用这样的手段,进一步回到原点,退一步也不致死。

  戚燃先前放话说无论如何要把小辞带回去,比起陆谌的柔和手段,戚家显得强硬许多,没有任何通知,他们就打响了第一枪,单方面的碾压和资源的控制牢牢地攫住了江谣。

  他的工作停滞不前,无奈之下,江谣只好暂且关了西湖边上的门面店,回到大学老老实实上了一段时间的课。

  这一切都在小辞的观察中。

  是他让江谣为难了。

  小辞发现,他一直在给江谣制造各种各样的麻烦,有的没的,甚至凭空出现的,但是江谣从来不让他知道。

  他不说,小辞也装作不清楚。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自私,小心翼翼守着尚未被挑破的矛盾,扒着最后的一点儿希望不放手,希冀地看着江谣,希望他能在这一场资本对抗中,撑的久一点,更坚定一点。

  他的哥哥,江谣,是他的世界,他的一切,天塌下来都有他顶着——江谣是这么说的,那时他比小辞高,杞人忧天时,他告诉小辞,如果天塌下来,他会帮他撑着。

  小辞小时候对江谣盲目崇拜,相信他说的任何一句话,同时也相信这一句。

  江谣也坐到了他的承诺,拆东墙补西墙,把这个破碎的家庭一路拉扯到现在。他似乎从来没想过,江谣也有做不到的时候,小辞不合时宜的想起一个成语叫天外有天,陆谌就是江谣外面的天。

  他追赶着江谣的背影,却从没有想过追到他前面去。

  一如八岁那年的夏天,江谣把他从水沟子里拽出来,站在他面前揍跑了一群小流氓,小辞就仰望着他的背影。

  直到现在,小辞蓦然发现,他比江谣高了,如果天塌下来,需要他自己去顶着。

  而天塌下来的日子,是除夕夜。

  二月底,地面积雪融化,有了过年的气氛。

  死气沉沉了一个多月的家里总算有了些人味儿,四毛跟老胡拎着一大堆年货走进来,又是杀鸡又是煮菜,电视的音量开到了最大,听着过年七天乐的各种小品,还有重复播放的晚会,企图制造出阖家欢乐的假象。

  小辞在厨房打下手,江谣是病号,在沙发上充大爷,欺负江谚给他砸小核桃。

  江谚有动画片看,让他砸核桃他也心甘情愿。

  江谣把他抱起来,江谚在他哥的怀里扭了扭身体,“干嘛呀!”

  江谣一拍他的屁股:“抱下你不行?”

  江谚一溜烟就跑下去了,一点儿也不配合:“我都这么大了,不想被你抱。”

  江谣很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嫌弃之情言语表面:“你二哥这么大的时候,天天腻歪在我身……”

  他话说一半,又打住了。

  江谚浑然不觉:“二哥是二哥,我是我,我们又不一样!”

  江谣干巴巴地回他:“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我弟弟。”

  江谚拿起小核桃继续砸:“反正就是不一样。”

  江谣把江谚拖过来:“我问你,如果你二哥跟别人走了,你愿不愿意?”

  江谚一听,不得了,江谣恐怕看他不爽终于暗下杀心,心下绝望:完了,二哥走了之后,大哥再打我怎么办!谁来保护我!

  “我不要!”

  他懵懵懂懂地察觉出什么,当即就给出答案。

  江谣掐着他的脸,陷入了茫然:“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要’和‘不要’都是自己说了算的。”

  当晚,江谣喝了点酒,在零点的钟声中,迎来了新的一年。

  老胡跟四毛醉的四仰八叉,从客厅的地面上爬起来,相互搀扶着出了门。

  江谣也醉的不轻,横躺在沙发里,半边脸都埋进了枕头中。

  小辞收拾着一地的残局,顺便把江谚抱回屋里让他先睡觉,关了客房的门,小辞拿出扫把清理地面,又把茶几上的瓜子花生壳扫进垃圾桶里,酒瓶放在门口,明天倒垃圾的时候带下去,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安排的井井有条。

  做完这一切,最后只剩下江谣还没回屋,小辞蹲下身在他耳边喊了一声,江谣没动静。他又自作主张的把江谣拦腰抱起,发现江谣轻了许多,手摸在背上,摸到了硌人的骨头。

  江谣软绵绵地陷在被子里,小辞坐在床边,给江谣喂了一颗醒酒药。

  过了会儿,醒酒药大概起作用了,江谣醒来,发现自己枕在小辞的大腿上,小辞正在为他做太阳穴按摩。

  从下往上的角度看,小辞的脸依旧没有瑕疵。不得不说,他长得非常好看,江谣见过陆谌,毫无疑问,他是个英俊的男人。小辞的长相虽然像他,却又比陆谌长得更精致一些,应该是遗传了他母亲的长相。

  江谣就这么旁若无人地盯着小辞,心中感慨:他要是个女的就好了。

  小辞要是个女的,必然就是江谣最喜欢的类型。

  柔弱无害,温柔内敛,像一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花。

  想到这里的时候,江谣已经把小辞杀人抛尸心里问题给全都忘记了,可见男人的劣根性就是这样,一看到漂亮的人,脑子里能自动给他美化美化。

  “哥哥,你醒了。”小辞的声音唤回了江谣的思路。

  江谣回过神,发现自己竟然在意淫小辞,不由脸皮薄红,心想最近的事情确实是太多了,而且超乎自己的意料,才让自己出现了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现在,是时候做一个了断。

  “小辞。”江谣坐起身:“你怎么想的?”

  他前言不搭后语,但是小辞却从他的口吻中听出了一丝不对劲。

  小辞条件反射的抓着他的袖子,有些慌张:“哥哥……”

  江谣看着他,“许世卿是不是找过你几次?”

  小辞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果不其然,下一秒,江谣开口:“小辞,我认为,或许回去对你来说,是更好的选择。”

  小辞的心跌入谷底。

  他直起身体,死死地盯着江谣:“你不要我了?”

  江谣的心被他看得一阵闷痛。

  他自己养大的小孩儿,自己怎么可能不要,江谣出了名儿的小心眼,白给人养小孩儿?他慈善家呢。

  只是他承担不起这么多惨烈的后果,陆谌现在做得出用老胡家里公司威胁他,日后指不定还有什么手段,他还怕连累别人。

  江谣心里的想法非常天真,与其牢牢守着小辞不让他跟陆谌回去,还不如放手。

  陆谌是他的亲生父亲,难道还能对小辞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而且现在这个社会,分开也不是生离死别,一通电话,一封邮件,哪儿不能联系到?

  “小辞,你听我说,我没有不要你。”江谣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短暂的分开一段时间,互相都冷静一下,好吗。”

  他还怕小辞哭出来,江谣见不得小辞哭,小辞却又是一个爱哭的人,当江谣这么想的时候,他发现,小辞这一次没哭。

  他心中略感奇怪,同时也觉得小辞的眼神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那眼神分明和平时一样,但江谣就是感觉到一点儿压力,让他很是诧异。

  像被野兽盯上一样,江谣莫名心悸。

  “你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才迫不及待远离我吗。”小辞望向他。

  江谣被他的目光注视着,心下不忍,虽然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他没说出来,怕小辞伤心。

  但这确实是江谣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他喜欢自己,无非就是因为没见过其他女人,或者小时候相依为命的条件下,让小辞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感情。

  江谣相信,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等小辞到了更大的世界中,看到更旷阔的天地,认识更多的人,年少的这一份错误感情,估计也会慢慢的被搁置。

  或许等到以后,小辞长大成人,就像他预想中的那样,与他相见时,别有一番兄弟情深的滋味。

  “小辞,你还小,你不懂什么是喜欢。”

  江谣是拿他没办法了,震怒过,痛心过,懊悔过,后来想开了,也尝试给小辞治一治这个毛病,结果他发现,这压根儿就不是毛病,它无解。

  小辞这段时间对他避之不及的模样,看在他心里,他也难受。

  这小孩儿闷声不想给自己弄个大的,他怎么解决?

  搞同性恋就算了,看他这幅为情所困要死要活的样子,别说对方是个男人,就是天皇老子他也绑过来了,偏偏谁也不是,是他自己。

  江谣痛苦地不比他轻,“小辞,你跟哥讲,是不是我以前做了什么让你误会了?还是你觉得我长得像个女人?”

  他还有点儿自知之明,虽然读小学就恨人家把他当女的,小心眼儿的要命,但他也不否认是有那么点娘。

  江谣的脑子转了一圈,终于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压垮了小辞最后一根稻草:“要不然,你喜欢我什么地方,我改改?”

  一股无名的怒火和占有欲几乎烧毁了小辞的思考能力。

  他无法想象到他哥有一天还能对他说出这种混账话,拿刀在他心上乱捅他也就忍了,现在江谣还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往刀尖上抹盐水。

  小辞浑身都在细细的颤抖,呼吸声都急促起来,他漂亮的双眼泛着红,就这么盯着江谣,好像要把他盯出两个洞来。

  江谣没反应过来,小辞就压着他吻了上去。

  他瞪大眼睛,用力的挣扎起来,小辞力气忽然变得很强,让江谣产生了一些挫败感。被自己弟弟压在身下亲,他这个做哥哥的是做的开天辟地头一回了。

  “啪”的一声,小辞被一巴掌扇偏了头,他脸很白,左边立刻红肿了一块儿。

  江谣嘴角带血,压着声音,怒道:“你疯了!你要气死我是不是!你气死我算了!”

  小辞眼里的墨浓的化不开,一声不吭地扒起江谣的衣服,江谣有一种被年轻野兽盯上的感觉,眼看威慑没有用,立刻手忙脚乱的踢打小辞。

  小辞到底年纪不大,江谣拼命挣脱开来,正准备狠狠地揍小辞一顿时,小辞忽然压在他身上大哭起来。

  江谣的巴掌威风凛凛的举起,轻飘飘地落在小辞脑袋上。

  他四肢敞开,也忍不住流了两行眼泪,睁着眼发呆似的盯着天花板。

  “你就气死我吧……我真不想活了……”江谣咽了口唾沫,尝到了一点儿眼泪的苦涩味儿。

  他缓缓抱着小辞,嘱咐道:“你回家以后,自己要学会照顾自己,这么懂事的人,别跟你爸赌气。”

  小辞哭的伤伤心心,江谣听着难受,哽咽道:“别忘了你哥。”

  第二天一大早,许特助就出现在江谣家门口。

  见到行李箱,他原本想跟小辞说,家里什么都有,他什么都不用带,但是一抬头,看到小辞红肿的眼眶,瞬间把所有的话都咽进肚子里去了。

  江谚欢天喜地的跟着小辞走出门,四毛乐呵呵道:“小没良心的,你二哥都要走了还这么高兴。”

  江谚似乎不懂四毛在说什么,他依旧紧紧地抓着小辞的手。

  老胡拍拍小辞的肩膀:“到地方了给你哥打个电话。”

  江谣的房门关的死死的,老胡看了眼,叹口气:“你别管他,他就那样,不来拉倒。”他提高声音:“小辞,就走了啊!”

  江谚拉着小辞的手,几人走到楼下。

  四毛也来送小辞,没什么话好说的,看到楼下几辆价格上百万甚至上千万的车,他手里提着的一点儿礼物也送不出手,只好干巴巴的跟在老胡身后。

  街坊邻里被这个阵仗吸引出来,有的靠在门口看,有的靠在窗户看,边嗑瓜子边议论。

  小辞上车前,蹲下身握住江谚的手:“二哥走了。”

  江谚脆生生道:“二哥,你什么时候到啊?”

  小辞蹭了蹭江谚的额头,从口袋里抓了一把糖给他:“以后少吃点儿糖,小心蛀牙。”

  江谚喜滋滋的收下糖,小辞站起身,钻进车里。

  江谚见了,跟个小尾巴似的,立刻跟了上去,老胡眼疾手快,把他给拖出来:“哎小兔崽子你干嘛呢!”

  江谚懵了:“我和二哥一起走。”

  老胡:“哎哟,小祖宗,你走个屁啊,下来!”

  江谚彻底茫然了,一只手还抓着小辞,固执道:“我要跟二哥一起去。”

  老胡:“你二哥回家呢,你去凑什么热闹。”

  江谚看着小辞:“二哥……”

  小辞关上车门,闭上眼:“开车。”

  许特助点点头,坐到了副驾驶上。

  江谚忽然在老胡怀里奋力挣扎起来,“二哥!二哥!”

  老胡:“你消停点儿啊……”

  江谚嚎啕大哭,尖叫声几乎震聋了老胡的耳朵,他一口咬上老胡的手臂,老胡痛的“哎哟”一声,手一松,就让江谚跑出去了。

  年纪不大,跑起来到挺卖力,追着迈巴赫狂奔。

  许特助看了一眼后视镜:“不停车吗?”

  小辞闭上眼,死死咬着嘴唇,没回头看。

  江谚跑急了,在地上滚了一跤,全是灰尘,眼泪鼻涕跟着往地上流,蹭破皮的地方红彤彤一片。

  他又哭又喊,“二哥!呜呜呜呜呜——哇——”

  江谚身体一空,他回头一看,在泪眼朦胧里看到了江谣。

  他立马大哭着告状,拽着江谣要他把小辞叫回来:“二哥不要我了……二哥不要我了!”

  江谣把江谚抱怀里,心脏抽搐着疼,他紧紧贴着江谚的脸蛋,眼泪止不住往下流,他安慰道:“没有不要你……以后会见面的。”

  江谚不依,盯着迈巴赫消失的转弯口,伤心欲绝的痛哭,他在江谣怀里也挣扎起来:“我要二哥呜呜呜,我要二哥……”

  老胡也哽咽一声:“小谚,听话一点,你再哭,你二哥就走不了了。”

  江谣动作一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冷不丁抱着江谚往前跑了起来。

  他追着车,到了拐弯口,迎面而来几座高大的立交桥。

  迈巴赫钻进车辆中,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江谣彻底找不见车的影子,他浑身一松,压抑的哭出了声。

  老胡抬头看了一眼天,新年过后的天很蓝,水洗过一般,是个好日子。

  二零零八年的冬天,似乎快要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短暂的分别是为了更好地相遇!

  下回见到小辞,就是霸总小辞了吼吼吼!

第47章 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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