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红酒 第十四

  算起来, 这也是从他们认识以来的第一次吵架。

  其实后面想起,这架吵得真的很没水准,甚至两人连神经都没搭到一条线上去。

  挺好笑的。

  说白了钟从余就是觉得委屈, 寂寞了, 但又没好意思明说, 想在顾迟面前展露出一波存在感, 讨来一些关注,可惜这货不会玩勾搭撩拨, 活生生地把醋坛子变成了辣椒油。

  而顾迟只是怕钟从余一激动,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出来。

  以往种种,让他着实怕了。

  两人在一起,某些生活上的小细节经常会在无意间相互影响,顾迟受到“感染”, 也渐渐地开始学习沉下性子,不那么严厉风行, 可压抑久了,终究会感到难受,骨子里藏起来的力气达到了极限,总该要爆发。

  但打心底, 他是不可能真的生钟从余的气。

  早在几百年前, 顾迟就知道这货的驴性子。

  可还没等两位正主开战,许艳艳小朋友先“哇”地一嗓子哭了出来。

  僵硬的气氛终于得到了一丝环节。

  顾迟抓住这个打岔的机会,一巴掌拍开钟从余的手,连眼神都没分一个, 只是恶狠狠地道:“你走开。”

  刚才那一席话没能撼动他的江山, 甚至可谓不起波澜,独独这三个字, 让钟从余全身连心都突然抽痛了一下。

  顾迟先把许艳艳送回她自己的屋子,为了让这张能和拆迁队肩比肩的嘴巴闭上,他又跑去楼下买了一根热狗,塞进正在“施工”的嘴里,警告说:“赶紧吃,让老太婆发现了我和她一起收拾你。”

  许艳艳通情达理地拍拍胸脯,比了个OK。

  然后“砰”地一声,顾迟无视了剩下的另一个人,自己关门回房。

  整个过程,钟从余都被晾在一旁,脑子里面反复播放着方才听到的“你走吧”,语气,内容,甚至表情都被深刻地印在了脑袋里,满腔火/药犹如被一盆冰水泼到了底,他搞不清明明是该自己生气的,为什么现在换做顾迟甩脸色了。

  钟从余见过顾迟火冒三丈抬手揍人,打一架都没问题,可唯独不知道这种突然到来的“冷战”该怎么办。

  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转身,拍门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顾迟在里面的声音嗡嗡的,好像有些鼻塞,没有直面问题:“你进来就是,门没锁。”

  钟从余更慌了。

  进去之后他就本能想先抱一抱顾迟,可惜被后者一巴掌推开了,让他别闹。钟从余强行压下了口那股又蹿上来的狂躁,试图继续用别扭的经验沟通:“我不是那个意思。”

  还是这句话。

  顾迟苦笑了一声,心想这货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生的到底是什么气。

  他永远闭着眼睛,活在自己构思的世界。

  “我是担心,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多久没来学校了。”钟从余努力地调整语气,“半期过后,寒假之前的大考就剩下一诊,你别这样到处乱跑了,你难道不考想大学吗?”

  这一席话都说得很在理,在这方面,小余儿拥有绝对的权威,也没有强词夺理,让他无法反驳。

  顾迟有气无力地答道:“嗯,我明白,谢谢。”

  钟从余跟恼了:“我不是要你的谢谢!”

  “但我真的很谢谢你。”顾迟临时调了个情,“还有,我也很爱你。”

  血液流动都停止了。

  话语刚落,毫无征兆,钟从余拨开一切阻拦猛地凑上去,一下子含住了顾迟的唇,仿佛要把所有的不甘和抱怨都发泄在上面。

  这是我的,他想。

  永远不能给别人机会,得永远霸占着。

  对方专属的气息强势进入鼻腔口舌,扰得内心一片浑浊,没法按部就班地思考了,仿佛天地间的所有运动戛然而止,只留下一个小小的声音,诉说着长情,倔强且又执着地从心口浪尖上频繁传出。

  顾迟被吻地个措不及防,慌乱间,他的第一个反应只是撇开眼神,去看看屋门关了没有,窗帘有没有拉好——检查完毕,然后松下一口气,准备任由这只炸了毛的小子折腾。

  但这些动作都毫无遗漏地兜进钟从余眼睛里,他的目光瞬间暗淡下来。

  钟从余就只是亲了一下,随即放开,甚至连触碰都没有了,两人隔着一步远的距离相互看着,各自没说话。

  他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了第一件事——顾迟在害怕。

  为什么要怕?

  怕被别人知道吗?

  还是……仅仅怕自己而已?

  但我这么喜欢你。

  能别怕吗?

  求你了。

  需要我开肠破肚,把心掏出来给你看吗?

  钟从余双手一插兜,摆出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姿态靠在墙上:“行啊,我也爱你。但你说明白一点吧,你到底在怎么打算?你到底想要干嘛?”

  顾迟被他刚才那一扑嗑得牙齿生疼,口腔里面还有些见血了,铁锈味,在喉咙口有些瑟瑟的。

  半响,他缓缓地调整好狼狈的坐姿,似笑非笑道:“小余儿,你不明白吗,我们俩,总得有一个要牺牲。我之前那句‘你努力学习,我挣钱养家’的话不是说着逗你玩,我是认真的。你看看我俩现在的样子,像正常人吗?我就想等等,先熬着,等以后好了再说其他的,你懂吗?”

  钟从余挑眉,哼笑:“你觉得我不是正常人?”

  顾迟垂着眼摇了摇头:“不是指这个,我说过我爱你。”

  钟从余哦了一声,毫不给人留余地:“那你是不是差钱?”

  顾迟:“……嗯。”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能挣钱我就不能了吗?”钟从余风轻云淡地说道,好像压根没把这当一回事,“反正我也不去考什么世界第一第二的学校,差一点的还不会有什么竞争压力,从现在开始不上课都能稳拿这座城市的任意一所大学,我明天就去给班主任递假条,空下来还能给你补补课,要是可以在一所学校就好了……”

  终究还是来了,最怕这类话。

  顾迟打断了他的擅自规划,语重心长地道:“小余儿,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样倔啊?你早点长大吧。”

  钟从余眉峰一横:“这有关系吗?”

  顾迟心口突然抽痛了一下,甚至没法在表情上掩盖下来,他起身拉了拉钟从余的手:“你如果这样做了,现在倒是轻松了,可以后呢?我们一直这样下去吗?你不该在这里鬼混一辈子,你很厉害,该去更好的地方,我想拼了命地把你送出去,懂吗?”

  钟从余并不想懂。

  他在自己心中质问道:“那你就要把你自己烂在这里吗?”

  那样会显得你多伟大啊是吧!让后让我愧疚一辈子吗?

  牺牲你,然后成就我,你就不怕我哪天翻脸不认人吗?

  钟从余:“不要。”

  所有的想法不统一,归根到底,就是未成熟的人只长了一边翅膀,想看世界却飞不上天,更不能搂着心爱的人一起向上,导致的痛心疾首吗?

  都是不够强大罢了。

  话已至此,态度也表明得不能再明确了,不懂的人要么没脑子,要么故意装作不懂。

  钟从余显然属于后者。

  换做小说或者话剧,主角的逆境生活本该早就到头了,接下来是遇见武林高手,传授密集,指点迷津,一路开火箭似的飞升,过关斩将,走向巅峰领域。

  有句话说:“当你处在最绝望的时候,剩下的都是希望”。

  大概顾迟的绝望还不够彻底。

  “希望”这只小妖精,被其他人半路拐跑了。

  冷战开始后,也方便了他把心思用在其他地方,时间过得很快,睁眼闭眼就是一天,感受就是“我好累我好困我好穷”,很快,等到第一场雪下下来,高三上学期就这样没了。

  顾迟这次没敢忘了一诊考试。

  可这一学期瞎忙活了好几个月,他就没好好念过几天书,等到倒计时三天的时候,看着这些明明学过的课程,惊奇地发现“诸位爱妃们”更加陌生了,没脸去找钟从余,只好挑灯夜斗起来。

  结果……光荣地在战场上被周公这个老头子坑蒙拐骗了。

  批改试卷的速度极快,据说以赵古董为首,底下一帮老师在办公室熬了个通宵,曹巴克破例喝了以往咖啡量的三倍,像是背后有一条带电的鞭子驱赶着,让排名第二天中午就贴在了公告栏上。

  看都不用看,顾迟在最后吊车尾那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不仅仅被打回原形,还变得跟烂了。

  上学期去年的努力连屁都算不上。

  但令他咂舌的另外一件事。

  钟从余虽然还是稳居年级第一,可这个分,和以往相比,未免也差太多了吧,差一点就要被第二赶上了!

  有人开始冷嘲热讽道:“哟,学神这是咋了?特殊时期吗哈哈哈!”

  顾迟上去就是对着脸揍了一拳。

  那人:“你打我干嘛?!”

  顾迟:“你长得太丑,碍着我的眼睛了。”

  那人:“……”

  打完他就想去找钟从余,要抓住这小子问清楚最近在干嘛,非要搞点跌宕起伏来吓死自己吗?

  可惜顾迟稍微慢了一步,回到教室的时候,正好前面小余儿离开的背影,抬头一瞧,是赵古董站在走廊找他,估摸着也是准备**会吧。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已经把钟从余的一切成就放在了自己的利益之上。

  而这一天的惊悚远远不止于此。

  下午放学,顾迟远远看见楼下围了一群凑热闹的人,还没等靠近,就听见嘀咕声道:“看,这就是那个孙子吧!”

  顾迟有点懵,还没等反应过来,又有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说道:“她老爷子来了都没用!今天要是不把这个问题给解决了,谁也别想走!”

  “不就是拿一点你的东西吗!”是顾老太在回骂,“你还把手给我摔断了!我都这把老骨头了!没天理啊!你赔钱!”

  顾迟感觉自己的头被灌了铁水,由内而外实打实地又重又痛,脚下一拐弯,打算开溜。

  结果顾老太眼尖,大手一挥:“还不快来给我撑腰啊!”

  他压着火气听着两人对骂着原因,旁边还有人煽风点火——老太婆想贪便宜,每次来这里买菜都要在算好价钱之后趁人不注意,抓两把塞进兜里,时间久了,被摊主发现,逮了个现行,还不承认,率先撸起袖子打算大打出手,可老人骨头脆,脚也不稳,别人只是抬手挡了挡,反弹的力倒把自己的手给摔断了。

  “她就是活该!我不挡难道还任由她打吗!”摊主气急败坏道,“赶紧把偷东西的钱赔给我,我就当没这事发生!”

  顾老太蛮不讲理:“小崽子你还蹬鼻子上脸了!你说说我这手是不是你摔的!我摔之前碰其他东西了吗!你那两匹菜叶子值这些医药费吗!”

  摊主:“我呸!老不死的!”

  顾老太:“我呸呸呸!乳臭未干的小子!”

  顾迟插进一声:“好了都闭嘴!”

  他的声音十分具有震慑力,尽管过了这么久了,大家还是没有忘顾迟混账起来的那副模样,不由自主地退了退,听他说道:“老太婆差你多少钱?”

  摊主掐着手指,小肚鸡肠地开始算账:“哎呀,其实也不多,给你摸个零,给一千吧。”

  顾老太这次真的往他那边吐了一滩口水:“我呸!你这店都值不了这么多钱,你他妈就是敲诈!我要报警!”

  “你报啊。”摊主毫不在意,“你先偷东西的。”

  顾老太不吭声了。

  顾迟不想再扯事,他现在听见人大声说话都烦,直接掏出兜里钱:“拿着,你数数。”

  摊主乐开了花,接过来捏在手里。

  顾老太懵了:“你傻啊!给他干嘛?有病吗?”

  “是啊真的给。”顾迟强行提了提嘴角,“所以你给我安分点行吗,断了的手再不去医院就要废了,我也没钱第二次给你赔款,还有,我不是白给。”

  不等人反应,顾迟一个拳头砸在了摊主的右颊上,里面填充满了最近所有的愤愤不平,当场打掉了他的一颗大牙。

  顾老太的手再怎么也得吊几天,又是一笔意料之外的费用飞了。

  顾迟担忧着生活,忙着没起色的学业,挂念着钟从余的臭脾气,还要照顾一老一小的起居,纵使三头六臂都快要不行了。

  当天晚上,他跑去阳台抽了很久的烟,风向大抵也在和他作对,吹进许艳艳的屋里,让小女孩咳嗽了一晚上。

  日子还能持续多久呢?

  谁来说个答案吧。

  他突然自己的孤高自诩之心即将走到的时候,把未来想得太过容易时候,有的东西否极泰来了。

  李奄三大晚上打了一通电话给他。

  顾迟麻木地说道:“我差钱,你现在扒光我去跳三个小时的广场舞我都同意。”

  李奄三在电话那头差点把嘴里的水喷了出来:“噗……那可真有失风雅,这倒不至于。不过我确实接到单子了,反正是你现在寒假,明天去合作方那里看看吧,挺大一个公司的,能有多少算多少,我也快穷死了,我又在其他行业开始挖掘地基了。”

  黑灯瞎火中,顾迟感觉自己眼皮一跳,几乎是从牙缝间挤出一句话:“公司?多大?”

  不对啊,出门踩狗屎了吗?大公司不找明星找他们干嘛?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点混沌,我明天还是要写,如果自己没写满意后天再放上来吧。

  我努力不断。

  笔芯。

第57章 红酒 第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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