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次年代记 Chapter 32

　　“阿嚏。”

　　时间已至十一月初，天气开始泛着凉意，树叶的尾稍也逐渐被秋初的风染黄。而萧泽祁从度假区回来后，便感冒了，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一个星期的时间，他的感冒还没有好。

　　浅夏关上数学习题册，从课桌下抽了一张纸巾给萧泽祁：“给你。”

　　萧泽祁接过纸巾：“谢谢。”

　　浅夏从课桌下拿出物理习题册翻开：“其他人去了度假区之后都好好的，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感冒了？”

　　萧泽祁冷哼一声：“还不是因为把被子给某人盖了，才着凉的。”其实是因为洗了太多次冷水澡，才着凉的。

　　萧泽祁的话，让浅夏回想起不好的事，脸顿时烧了起来，一丝绯色迅速染红了她白皙的脸颊。

　　浅夏没再理会萧泽祁，低头开始专心做物理习题。

　　前排不远处，楚沐城一直竖着耳朵听他们俩的谈话，当他捕捉到“被子”之类的关键词时，不禁疑惑萧泽祁和郁浅夏之间的关系，已经进展到同床共枕的地步？

　　楚沐城的脸上顿时漾出一股神秘的微笑，觉得十分欣慰。

　　接下来的日子，浅夏的生活被学习和合唱队的练习占满了。到了十二月，天气的温度已经冷到需要浅夏围围巾时，《灰姑娘》音乐剧的三幕排练终于排练完毕，剩下的便是不断的润色和歌唱练习。

　　所有的事情都在一步步迈上正轨，在临近排练尾期的一个下午，一个来自天空的惊喜悄然而至。

　　“浅夏、浅夏，你看外面下雪了。”

　　浅夏正低头看着乐谱，泡沫突然兴奋地让她望向窗外。

　　浅夏抬头望向窗外，天空中，铅灰色的云层在空中缓缓移动，阴暗的天色下，一朵朵雪花却悄然落下。

　　不一会，原本零星下着的雪花变得纷纷扬扬起来，校园里很快变得白茫茫一片。

　　“下雪了，好漂亮。”

　　“明天学校里应该会变得一片雪白。”

　　合唱队的女孩子们聚在窗前，欣赏着今年的第一场雪。

　　浅夏放下乐谱，走到走廊上的一扇窗子前，有些担忧地望向一个方向。

　　苍白色的路灯下，雪花安静地落着，草坪旁的长椅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雪，浅夏松了一口气，下了这么大的雪，他今天应该不会来了吧。

　　因为下雪的原因，再加上音乐剧也已经排练得差不多了，合唱队的负责老师便提早结束了今天的排练，让女孩子们能够早点回家。接下来也不需要每天过来排练，每周排练两次就足够了。

　　泡沫收拾好东西后，便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哥哥，是我，今天下雪了，你来接我一下……什么，你要准备期末考……我才不信……”

　　泡沫的声音逐渐远去，她的身影也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

　　浅夏在音乐教室里，将最后一处台词理顺，才起来收拾东西准备回家。音乐教室此时静悄悄的，只有她一个人。

　　浅夏将音乐教室的灯关掉，并锁上大门。

　　天色越来越暗，大概是下雪的原因，云层显得异样的白。雪花在外面纷纷扬扬地落着，在走廊上投下一片片雪影。

　　浅夏踩着楼梯下楼，空荡荡的楼道中回荡着她一个人的脚步声。

　　在来至出口处时，浅夏远远地便看到萧泽祁穿着黑色的牛角扣呢子大衣，背靠在墙壁上。

　　似是听到浅夏下楼的脚步声，萧泽祁转过头，如黑曜石般的眼睛中映入了浅夏的身影。随后，他低沉的嗓音在一片静谧中响起：“这两天下雪，就不要再骑自行车上学了。”

　　冷风从外面吹进来，浅夏围紧了围巾：“这里很冷，你一个人在这里站了多久。”

　　“走吧，趁雪下大之前，我送你回家，”似是不想回答浅夏的问题，萧泽祁撑开伞，挡在了浅夏的头上，“你没有带伞吧。”

　　伞下，浅夏轻轻点了一下头，这场雪下的突然，她没有事先准备好伞。

　　校园里的道路上已经积了一层雪，浅夏和萧泽祁并肩走着，在雪地上留下两排脚印。

　　突然间，浅夏的脚底滑了一下，还好被在她身旁的萧泽祁扶住，她今天穿着长靴，不太适合在雪地里行走。

　　接下来，似是担心浅夏还会滑倒，萧泽祁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搂着浅夏的腰便没有再松开过。

　　雪花簌簌的落着，浅夏的心跳声在她耳边清晰的响着，这种渐渐习惯萧泽祁的触碰让她感到不安和不解。

　　有一个想法渐渐在她的心底生根萌芽，她该不会是……

　　想到这，浅夏眼神黯淡地低垂下眼睫。

　　“你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萧泽祁的声音在浅夏头顶响起。

　　“啊，有吗？”浅夏有些尴尬的转移话题，“你看这些树叶上已经积着雪，像冰淇淋一样。”

　　洁白的雪积在树叶上，在校园的路灯下，一片流光溢彩，浅夏的眼睛也变得亮晶晶的。

　　萧泽祁看着浅夏美好的侧脸，微微失神：“浅夏，你还记得夏日痴的故事吗？”

　　“记得，雪的颜色就是夏日痴的颜色。”

　　萧泽祁停下了脚步，浅夏疑惑地抬起头望向他。在又一片雪花落在地上时，萧泽祁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这个吻带着雪花冰凉的温度。

　　那片冰凉转瞬又来至她的鼻尖，但也就此打住。

　　隆隆的心跳声在耳边响着，蓦然间，浅夏感觉到自己眼前的一切都被放慢了速度，她能清晰地看到雪花在夜空中飘落的轨迹。越来越多的雪花落在树叶上，树叶不堪重负，轻轻摇晃着枝叶。

　　萧泽祁将浅夏搂到怀里，少年温暖的气息围绕着她，让浅夏分不清自己的耳边是萧泽祁急促的心跳声，还是自己的心跳声。

　　她只觉得此时此刻，心中慌乱无比，只能轻轻揪着萧泽祁的衣角。

　　“浅夏，我……”在这个安静的下着初雪的夜晚，萧泽祁想要将自己心底的那句话说出来，但是他在低头看到浅夏慌乱的眼神时，终是没有开口说出那句话。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嗯。”浅夏明显松了一口气。

　　雪花依旧簌簌的落着，将他们两人在雪地中踩出的脚印逐渐掩埋。

　　晚上入睡前，浅夏躺在温暖的被窝中辗转反侧，迟迟无法入睡。卧室的窗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连带着窗玻璃也结了一层漂亮的冰花。

　　外面的路灯映着雪光，投射在玻璃窗上，浅夏的卧室地面上，便是冰花的纹路。

　　雪光透过窗玻璃，也落进了浅夏的眼睛里。

　　许久之后，浅夏才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只不过在这个初雪夜晚的梦中，她的梦境也变得一片白茫茫，空荡的风声一直回荡在她的心底深处。

　　在十二月底到来之时，合唱队也进入彩排阶段，为了表演歌剧定做的服装已经发到所有人的手中。

　　浅夏的服装是一件简约的白纱长裙，裙子上坠着许多雪粒一样的水滴形玻璃坠子。另外，还有一件宽大的黑色连帽披风，披上它能够将整个人严严实实地包裹住。

　　在仙女教母出场的三分之二的戏份中，浅夏都要披着这件宽大的黑色披风。只有在最后的时候，她才能将披风脱下，露出仙女教母本来的面容。

　　彩排的最后一天，最为隆重，所有在年末晚会表演节目的学生都需到场。最后一次彩排虽然没有要求带妆彩排，但是至少需要穿上演出服装彩排。

　　林日暮穿着白色的芭蕾舞裙，踮着脚尖在舞台上舞蹈，舞蹈队的女生们跟随着音乐，优雅地变换着动作。在她们中间，是身着黑色芭蕾舞裙的主舞。

　　悠扬的古典音乐回荡在礼堂的角角落落，白色的聚光灯打在主舞的身上。

　　一滴汗水从林日暮的脸上滑落，即便再怎么努力，有的时候聚光灯下的人也不是自己，即便她只差一点了。

　　舞台上的木质地板很硬，穿着白色芭蕾舞裙的女生们，舞蹈动作的难度并不比主舞低。在将近尾声的时候，林日暮已经觉得脚尖发麻的不像是自己的，但只能隐忍着疼痛将舞蹈跳完。

　　等到音乐声终止，芭蕾舞的表演也在此刻结束。

　　灯光熄灭，穿着芭蕾舞服的女生们陆陆续续地从舞台上下来。刚刚跳完芭蕾舞，林日暮的脚尖有些生疼，她便坐在舞台前的观众席上稍作休息，等一会再到后台换衣服。

　　好在礼堂里开着充足的暖气，她穿着单薄的芭蕾舞服也不是特别冷。

　　舞台上开始有人在摆放道具，一些穿着欧式古典华丽长裙的女生们在舞台上练习走位。林日暮事先看过表演节目单，在她们舞蹈队的芭蕾舞表演之后，是合唱队的歌剧表演，听说她们选的剧本是《灰姑娘》。

　　“灰姑娘吗，还真是有意思。”林日暮低垂着眼睫，看着舞台上青春洋溢的女生们，她美丽的大眼睛里，布满玻璃窗破碎后的裂纹。

　　舞台上的灯光熄灭掉，两侧的幕布被拉上。在一片黑暗和寂静之后，音乐声响起，优美空灵的歌声，也随着音乐声流淌向礼堂的角角落落。

　　“在魔法和善良并存的年代，有一个女孩，她叫辛德瑞拉……”

　　在舞台前方，站着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女生。舞台上漆黑一片，只有聚光灯的亮光，打在她的身上。

　　宽大的长袍完全遮挡住她的脸和身体，让人看不清她的样子。她修长白皙的双手交织在一起，像是祈祷的姿势。随着音乐旋律的变换，她的歌声也如同潮汐涨落般，不断敲击着听众的灵魂深处。

　　林日暮坐在前排，能够清晰地听到她的歌声，她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总觉得这个女生莫名的熟悉。

　　“凛冽寒冬而至，她失去了一切，壁炉里的灰烬沾染到她的身上，灰姑娘的故事，由此开始……”

　　音乐终止，最后一声歌声落下，聚光灯也跟着熄灭，舞台重新陷入黑暗。在沉寂了五六秒钟之后，舞台两侧的幕布突然被拉开，绚丽的灯光照亮了整个舞台。

　　舞台的第一幕，是辛德瑞拉在家中的场景。

　　林日暮看着饰演辛德瑞拉的女生，一边表演着，一边做着高难度的演唱，她在舞台上的表现足以让人惊艳。

　　而在第二幕出场的王子，竟然是由女生反串的，表演得也相当出色。

　　看着舞台上合唱团队女生们的精彩演出，林日暮突然间觉得索然无味。她从观众席上站起来，准备去后台换衣服。

　　位于后台的换衣间需要从舞台后方穿过去，林日暮从观众席旁的过道绕到舞台后方。她在经过舞台一侧候场的地方时，见到了歌剧开场那个穿黑色长袍的女生。

　　此时，她正和反串王子的女生在低声讨论着什么。

　　开场的那首歌，林日暮印象比较深刻，她忍不住多打量了那个女生两眼，只可惜黑色的长袍依旧严严实实地包裹住她，让人看不清她的样子。

　　舞台上，歌剧已经演到第三幕，差不多临近结尾。反串王子的女生先从候场区来到舞台，看表演的内容，应该是王子与辛德瑞拉大婚。

　　舞台后方没有像观众席那边一样，开着充足的暖气，林日暮露在外面的皮肤开始变得一片冰凉。她转过身，正想往试衣间的方向走过去，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看到那个一直穿着黑色长袍的女生，终于将长袍脱了下来。

　　林日暮脚步一滞，长袍下，女生的身上穿着一条白雪一样的美丽长裙，她的肌肤雪白莹润，剪裁合身的纱质长裙勾勒出她窈窕的身材。

　　林日暮往前走了几步，在看清那个女生侧脸的一刹那，她的心脏如坠入冰窖，快速地结满了锋利的冰凌。

　　郁浅夏，竟然是你。

　　林日暮站在浅夏背后不远处，看着她提着裙子走上舞台，耀眼的灯光下，她裙子上的水滴形玻璃坠子反射出璀璨的光芒。

　　林日暮微微眯上眼睛，即便是站在盛装打扮的辛德瑞拉身边，郁浅夏依旧能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而她却站在阴影之中，穿着毫不起眼的芭蕾舞服，任灵魂被嫉妒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