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次年代记 Chapter 39

　　在暑假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浅夏就已经将所有的暑假作业做完。

　　这几天她日夜坐在书桌前，一刻不停地写着作业，她想通过忙碌，让自己无暇思考其他事情。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每当她的思绪空闲下来的时候，就会因哥哥和尔岚姐姐突然离开的事而难受。

　　浅夏伸出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还有萧泽祁那个混蛋，那天他们明明在好好地说话，他就突然强吻了她，而且当时他的手很不规矩。

　　这几天他不停地打电话给她，浅夏都没有接，后来实在被手机上那一连串标着萧泽祁名字的未接来电弄得心烦，浅夏就将萧泽祁的手机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聊天软件上，浅夏空荡荡的聊天界面上，除了与妈妈的对话框，便只有与萧泽祁的对话框。萧泽祁不断地发着消息给浅夏，到现在已经有一百多条未读消息。

　　浅夏长按萧泽祁的头像，想要将他发过来的消息删掉，但到最后只是标为已读。她将手机放回到书桌上，但过了一会，她又拿起手机，打开与萧泽祁的对话框。

　　萧泽祁发过来的一百多条消息，无外乎是那天发生的事是他一时冲动，希望她能原谅他。浅夏不明白，这样意思差不多的话只要发一条就够了，萧泽祁为什么锲而不舍地发了那么条。

　　浅夏叹了声气，她现在脑子一片乱麻，暂时不想再思考有关萧泽祁的事，她将手机锁屏，放回到书桌上。

　　书桌上，浅夏已经做好的各科作业被她整整齐齐地码成一叠，桌面上一时没有任何打开的书，浅夏这几天一直用写作业强迫自己没有精力想其他事，此刻她的神思骤然放空，倒觉得有些茫然。

　　妈妈这几天都在工作室赶项目，没有回过家。现在家里空荡荡安静极了，只有浅夏一个人。

　　在书桌的另一头，放着阿保美代的那一叠漫画。阿保美代的这一套漫画，是浅夏在街角的旧书店里买到的。说起来，那家旧书店还是她和慕洛凡一起发现的。

　　慕洛凡喜欢看文史哲学类的书，现在最新出版的书，过于精简，远没有老版的详尽透彻。他便经常到一些旧书店去找早些年出版的书，在浅夏家附近的那家旧书店里，便有很多这样的书。

　　初中的时候，慕洛凡送浅夏回家的路上，因为顺路的原因，时常会去那家旧书店买书，浅夏便也跟着他一起去那家旧书店。阿保美代的漫画，就是在那时候发现的。

　　算起来，自从慕洛凡去英国留学后，浅夏已经很久没有去过那家旧书店了。暑假还很漫长，浅夏决定过几天去那家旧书店买些书来看，打发剩下的时光。

　　放在书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有人发来消息。浅夏点开聊天软件的界面，不会又是萧泽祁吧。

　　她打开手机，果然发消息过来的是萧泽祁，不过，这次他发过来的消息不再是像之前那样请求她原谅的话。

　　三天后的晚上七点，我在水上主题游乐园等你。

　　没过一会，萧泽祁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我会一直等到你来为止。

　　浅夏盯着手机看了半晌，不知道要不要回复萧泽祁。她想告诉他，她并不想去水上游乐园。但是，以她对萧泽祁的了解，不管她愿不愿意去，萧泽祁到最后一定会到水上游乐园那等到她来为止，不然他也不会又发了最后那句话。

　　浅夏头疼地趴到书桌上，萧泽祁真是她的克星。

　　接下来的两天，因为萧泽祁发过来的那条消息，浅夏做什么都集中不了注意力。她将高一的数学书和物理书找出来，打算重新看一遍，但是破天荒的，浅夏第一次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看课本上的公式。

　　浅夏只能将找出来的数学书和物理书又放回原处，将已经看过的阿保美代的漫画找出来再看了一遍。

　　到了第三天，浅夏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是蓝灰色的，太阳都还没有升起。她重新闭上眼睛，发现怎么样都无法睡着，便叹了声气从床上起来。

　　浅夏到卫生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模糊的天光从卫生间的窗户外照进来，照到墙上的镜子上，暗蓝色的天光让镜子像是泛着涟漪的湖面。镜子中，浅夏漆黑的眼睛里满是迷惘。

　　未关紧的水龙头往下滴着水，“嘀嗒”的水声在寂静的卫生间里格外明显。

　　浅夏叹了声气，将水龙头拧紧，便回到卧室里换衣服。

　　晚上，她决定还是去一趟水上游乐园。萧泽祁应该是想要当面和她说什么，反正之后开学后，他们俩还是会天天见面，不如早点见到他，把一些话讲清楚。

　　现在时间还早，浅夏便在家里做家务。她做了一些三明治当早餐，并将多余的三明治用保鲜袋装好放到冰箱里，妈妈晚上要是回来的话，可以拿三明治当晚餐。

　　冰箱里有许多鲜奶和一小袋酸奶，浅夏将那小袋酸奶打开，和鲜奶一起倒进酸奶机里做酸奶。

　　现在是八月初，暑气正浓，迎面吹过来的风都是带着热气的。家里还有个西瓜，浅夏切开西瓜，用勺子将西瓜肉剜出来，放到榨汁机里榨成西瓜汁。

　　榨好的西瓜汁被浅夏倒到玻璃凉水壶里后，便放到了冰箱里冰镇。

　　可以做的家务活几乎都被浅夏做完了，浅夏用洗手液将手洗干净，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

　　现在还只是早上九点钟的光景，距离晚上七点还有差不多十个小时的时间。以往并不觉得有多长的时间，现在流逝得异常缓慢。

　　浅夏又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后，觉得自己不该再这么失魂落魄下去，便收拾一下东西准备出门。反正时间还早，她刚好可以去一趟附近的旧书店买书。

　　夏日清晨的天空通透澄澈，浅夏撑着太阳伞出门。明晃晃的太阳悬挂在天空中，照着路面没有树影的地方一片发亮。

　　街道两旁种着高大的梧桐树，梧桐树树叶碧绿，投下大片清凉的阴影。浅夏要去的那家旧书店便在梧桐树阴影深处，旧书店里没有空调，只有老式的电风扇在呼啦啦地转着。但因着外面遮天蔽日的梧桐树，书店里并不热，反倒是带着点旧时光的清凉。

　　浅夏走进旧书店里，开始挑选书。一排排木质的书架上，摆放着各种有些年代的旧书。浅夏的手指滑过书的脊背，认真地看着书名。

　　她的手指突然停止了滑动，在书架的一个角落里，静静地放置着角野荣子的《魔女宅即便》。

　　宫崎骏动画的原作，浅夏的眼中闪过惊喜。

　　几乎同时，她和另一个人伸手去拿这本书。

　　“浅夏，好久不见。”陌生的声音中透着熟悉的气息，浅夏转过头，狭小的书店里，氤氲的阳光里，慕洛凡穿着一件白衬衫，正温柔地看着她。差不多两年未见，慕洛凡的气质越发优雅温润。

　　浅夏清澈的眼睛里浮起雾气：“慕哥哥，你从英国回来了。”

　　街道两边种植着高大的梧桐树，夏日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细细碎碎地落在浅夏与慕洛凡并肩行走的身影上。

　　“所以说，你并不打算转学到未央。”浅夏白皙的脸上有些失落。

　　慕洛凡无奈地笑了笑：“在英国的学校自由惯了，未央的制度太严格，所以我打算去氛围自由些的学校。”

　　“哦，”浅夏懵懂地点点头，“我家有刚榨的西瓜汁，你要不要去我家坐会。”

　　“好。”慕洛凡温柔地笑着，似是想起什么，他又开口说道：“我爸妈想要见你一面，晚上有空吗，到我家吃晚饭。”

　　“晚上？”浅夏想起了萧泽祁发给她的信息，他会一直在水上游乐园那等她，恐怕她不能到慕洛凡家吃晚饭。

　　慕洛凡看出了浅夏眼中的迟疑，便猜到晚上她大概还有其他事，他温柔地笑道：“晚上没空也没事，反正是暑假，改天……”

　　慕洛凡的话音戛然而止，俊秀的脸上骤然出现痛苦的神色。他的手紧紧按着心脏的位置，薄唇紧抿着。

　　“慕哥哥，你怎么了。”

　　浅夏扶住慕洛凡摇晃着的身体，看着慕洛凡紧紧按住心脏的手，她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的神色，慕洛凡他竟然……

　　慕洛凡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他忍受着痛苦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浅夏，抱歉吓到你了，原本我以为病情得到控制，没想到又复发了。”

　　眼泪开始在浅夏的眼里打转，她使劲摇了一下头：“慕哥哥，我马上就送你去医院。”

　　“你不用担心，我等会吃个止痛药就没事了。”慕洛凡虽是这么安慰着浅夏，但他的额头开始沁出汗水。

　　慕洛凡从口袋中拿出随身携带的止痛药吞了下去，浅夏看着他随身携带的药片，心里一阵阵难受绞痛。从什么时候开始，慕洛凡的心脏出了问题，她为什么从来没有发现。

　　初二那年，慕洛凡突然转学去了英国，应该是为了治疗心脏的问题。

　　“浅夏，你别担心。”慕洛凡的眼睛温柔清润，明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他依然看出了浅夏在担忧着什么。

　　只是慕洛凡的眼神渐渐黯淡，这一次有些奇怪，他明明已经吃了止痛药，心脏的绞痛却没有得到任何缓解。

　　痛楚依旧在持续着，有着越演越烈的趋势。他的眼前的世界突然变得模糊起来，耳边，浅夏正担忧地喊着他的名字。

　　夏日的街道上，蝉鸣声阵阵，慕洛凡的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种满梧桐树的街道，原本安静的只有蝉鸣声，不久之后，尖锐的救护车声音打破了街道的宁静。

　　夏天的夜晚，总是降临的晚些。冬天时，在六点钟左右天就黑下来，夏天时的六点钟，天空还燃烧着大片的火烧云，天光一片明亮。

　　萧泽祁早早地等候在水上游乐园门口，天色还未暗下来，游乐园里的霓虹灯就已经亮起来，营造着梦幻般的感觉。

　　因为暑假的原因，萧泽祁的身边不断有人路过。天色渐渐黯淡下来之后，一些光辉明亮的星星开始在天空中闪烁着。

　　萧泽祁紧抿着嘴唇，神色难得的严肃紧张。他的手中捏着一个方形小盒子，再配上他脸上的表情，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准备在今晚向心仪的女生求婚。只是，他一副少年模样，又让人觉得不像是要求婚。

　　萧泽祁手中的盒子中，其实放着之前浅夏遗失在他校服口袋中的水晶手链，他打算在今晚将这条手链还给她。

　　那天他一时情难自禁，强吻了浅夏。按照浅夏以往对他的看法，大概是觉得他在戏弄她。萧泽祁捏紧手中的盒子，他今晚约浅夏出来，是想要将一直没说出口的话告诉她。

　　告诉她，他对她是认真的，他一直喜欢着她。

　　天空逐渐变为暗蓝色，摩天轮上的灯已经全部亮起来，像是一轮巨大的光晕，在夜色中慢慢旋转着。

　　萧泽祁望着远处的摩天轮，女生应该都喜欢男生在摩天轮上告白吧。

　　天空中的暗蓝色逐渐消退，渐渐变成黑色。钻石般的星辰一颗接一颗的在夜空中闪烁着，今晚是难得一个晴朗的夜晚，不用担心像上一次一样有雷阵雨，而坐不了摩天轮。

　　萧泽祁仰头望着漫天星辰，刚刚他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现在是九点，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两个小时了，可是浅夏还是没有来。

　　巨大的摩天轮在夜色中孤单地旋转着，萧泽祁的眼睛一片漆黑，落不进任何光辉。

　　萧泽祁也不知道自己在游乐园门口站了多久，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游乐园的大门早已经关上，已是深夜时分。

　　此时，游乐园里空荡荡的，亮着的霓虹灯接连熄灭，很快变成一片黑暗。萧泽祁站在苍白色的路灯下，灯光将他一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他漆黑的眼中是掩饰不住的落寞，浅夏果然还是不想见到他。

　　萧泽祁将一直捏在手中的盒子放到口袋中，他背靠在路灯的杆子上，继续等待着。夜至深时，周围起了雾。渐渐的，萧泽祁的发梢上凝结了水珠。

　　许久之后，等到看到太阳在东方升起的时候，萧泽祁苦笑了一下，发梢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后，便滴落在地上，不一会就蒸腾成水汽。

　　萧泽祁从一直背靠着的路灯杆子上直起身子，他决定去一趟浅夏的家。他从来都不是喜欢等待的人，他更擅长主动争取自己想要的一切。

　　在浅夏家附近的一家医院里，浅夏一晚没睡，一直守在慕洛凡的病床前。在一晚的观察之后，确定慕洛凡的病情稳定下来，医生同意了慕洛凡可以出院。

　　医院外，清晨的阳光还是有些猛烈。浅夏撑开随身携带的太阳伞，遮在慕洛凡的头上。慕洛凡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昨日那痛楚的神色已经不在。

　　慕洛凡从浅夏手中接过太阳伞，撑在了他们两人的头顶：“浅夏，抱歉让你陪了我一晚。”

　　浅夏摇了一下头，担忧地开口：“慕哥哥，你病情发作的事确定不告诉你的父母吗？”

　　慕洛凡撑着伞的手移动了一下位置，替浅夏挡住了更多的阳光：“他们已经为我的病付出了很多，我不能再让他们担心。这次我们能从英国搬回国内，也是因为我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让他们知道了我病情复发，只是平添烦恼。”

　　看着浅夏依旧担忧的眼神，慕洛凡宠溺地摸了一下她的头发：“放心，我没事。我送你回家，过几天我再来接你到我们家吃晚饭。”

　　因为医院就在浅夏家附近，浅夏和慕洛凡共撑着一把伞步行回去。

　　慕洛凡刚出院，身体还有些虚落，浅夏不放心地扶着他的身体，远远望去，他们两人像是亲昵地共牵着手。

　　只是，浅夏未曾注意到的是，在她与慕洛凡身后不远处，萧泽祁沉默地站着，少年俊秀的脸隐在大树的阴影里，阳光照不进他漆黑的眼睛。

　　难怪他等了一晚也没有等到她，原来是慕洛凡回来了。

　　左手中紧握的水晶手链被他握得粉碎，鲜血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流下。之后，水晶手链带着血被他扔在地上，正如哗哗破碎的某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