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决战前夕

  仔细想想,燕韶南不觉着自己是在杞人忧天,这一切还是有迹可循的。

  在密州,会为她的安危牵挂奔走的人本来就不多,而值得叫胡人如此大费周章的,崔绎尚且不够格,鞑子真正恨之入骨的,大约只有梁王以及明琴宗。

  就怕师父他们被人误导,收到错误的讯息,不知道这里有这么多的敌军便急匆匆赶来。

  她本就对二师兄奚卜儿不怎么放心,此时愈加觉着不妙,自己还是想的简单了,若奚卜儿当真暗中同胡人有所勾结,那她留在宗门的周浩初、徐赢等人别说阻止他了,自身都难保。

  可再是担心,燕韶南却不能做什么。

  毕竟她不是大师兄胡冰泉,可以随便抓只鸟儿就当信鸽用,现在能做的就是赶紧静下心来,以求突破。

  燕韶南很快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防御敌人守住村落的任务完全交给了崔少康,交待他安排好手先去地下密道里试探,如果没有大事就不要打扰自己。

  她将琴放在佛像前面的供桌上,对着佛像彻夜练琴。

  或许人的潜力都是逼出来的,经过战场一番厮杀苦战,之前总感觉软绵绵使不上力气的负阳琴好似沾染了杀气与血性,突然如臂使指,拂拨随心起来。

  这最后的一层窗户纸燕韶南却足足戳了两天两夜才破,到后来她实在是又困又倦,伏在琴上小憩了一会儿,勉强睁开眼睛,喊来崔少康,问他地道里情况如何。

  崔少康这两天也没怎么休息,神情憔悴,满眼都是血丝:“大小姐,我亲自去瞧了瞧,不容乐观,李贤当初挖密道的时候没考虑交战,靠近咱们这边和出口附近的十余丈都还算宽敞,通风也好,能当做藏身的密室用,但这中间的几十丈却异常狭窄,仅容一个成年人弯着腰经过,有的地方甚至需要爬行,现在这条路没有堵上,鞑子派了不少人在对面守株待兔,咱们的人武功再高一冒头就是个死,所以我听了听动静,没敢惊动对方,悄悄退了回来。”

  这都在预料当中,燕韶南点点头:“咱们这边也留人了吧?”

  崔少康第一时间就安排了,道:“大小姐放心,他们同样也不敢过来。”

  燕韶南若有所思:“现在看没有别的办法,这就是咱们唯一的出路了,少康,你安排一下,先将那传声筒的部件都找齐了,组装起来,咱们试试从地底下突围。”

  崔少康听燕韶南要孤注一掷有些惊讶:“地下很危险,不再等等了么?”

  “不能等了,再等下去天要塌了。”燕韶南满脑袋都是不好的预感,怕说出来动摇军心,一个字都不敢提。

  崔少康感觉到了她的急切,赶紧命人去组装哑巴房里找出来的传声筒,他想大小姐以琴声做武器,特意提传声筒,想是要将之派上大用场,地下密道拢音,声音本就能传出很远,再加上传声筒,说不定真能起到奇兵之效。

  “大小姐,咱们索性给鞑子来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一会儿我带着人再往外冲杀一回,吸引敌人的注意,您带上一队好手趁其不备由密道走。”

  他说得好听,但实际上当幌子往外杀的那些人不可能活下来,崔少康早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只盼着燕韶南能平安脱险,好对国公爷有个交待。

  燕韶南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直接拒绝道:“用不着行此下策,敌人这么长时间围而不攻,肯定是有别的打算,咱们外边不用留人了,扎几个假的糊弄糊弄,把人手都撤回来。少康,密道那一段我不敢说肯定能闯过去,多少还是有些把握,等出了密道,必有一场苦战,多个人就多份力量,我将你们大家带来这绝境,但愿能将大伙都带出去。”

  崔少康听罢沉默了一瞬,然后照她所言将己方所有人全都召集到了祠堂。

  燕韶南要以琴声开路,挑了几个好手操作传声筒,叫他们先进到地下密室。

  崔少康知道她这两天闭关寻求突破,忍不住好奇:“大小姐,您说有把握,可是多了什么杀手锏?”

  燕韶南手指拂过琴弦,由衷地道:“这负阳琴不愧为我师门至宝,有了它,我能撑得更久一些。这是其一,另外,这两天我又多练会了一首曲子,东方师伯的那首《丧我》。”

  说到这里,她不由有些感慨,宗门的绝技全在个人悟性,往哪个方向发展能学会什么自己无法决定,在这种情况下,她竟领悟到了东方师伯的这支曲子,似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奚卜儿一定想不到。

  他若真是宗门叛徒,东方师伯落在他手里处境堪忧,自己不知是否有机会用这支曲子清理门户。

  她不敢想得太乐观,临进密道前环视众人,见不少人身上明显还带着伤,硬起心肠深吸了一口气:“诸位,进去之后咱们就没法回头了,只有往前一条路,若是不顺利,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会和大家一起去闯。人生在世,总要轰轰烈烈破釜沉舟一回才不枉过。”她顿了一顿,颔首沉声,“去吧。”

  若在数月之前,燕韶南根本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会陷入这等九死一生的处境,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她心里竟然十分坦然,一点儿也没有去想如果不是崔绎重生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她这会儿本该和家人在一起,根本无需面对这一切。

  崔少康等人跟着她,鱼贯进入地下密室。

  此刻刚至申时,离天黑还得好一阵。

  村外小木屋附近,几只灰色的鸟雀飞掠而至,大约发现了林间暗藏刀兵,接连发出仓促不安的鸣叫,扇动翅膀准备飞去高处,却被一早得了吩咐的疤狼和另外几个高手各施暗器,击落于地。

  疤狼在木屋外守了一阵,没见再有鸟雀飞来,松了口气,打算回屋去歇一歇。这深秋的太阳并不毒辣,悬在天上泛着惨白的光芒,可不知为何,他抬头被日光晃了下眼,竟觉一阵晕眩。

  朱孝慈没在屋里。

  老是喝凉水啃冷硬的干粮,像疤狼这等糙汉都因不习惯有些腹泻,别说朱孝慈向来娇生惯养没吃过苦,应该是找没人的地方方便去了。

  这等穷山恶水,又处在数千胡兵包围之中,量她既没胆子也没那本事逃走,疤狼也就不予理会了。

  停了一会儿,朱孝慈果然急忙忙跑了回来。

  疤狼听着她步履仓皇,后面还跟了几个人,循声扫了一眼。

  朱孝慈外头穿着他的粗布长袍,看上去蓬头垢面。她这几天一直是这副模样,疤狼知道她害怕那些粗野的胡兵见色起意,他对此其实也不是全无顾忌,胡兵里面几个带头的尚算客气,毕竟语言不通,他拿不准大哥杨正聪同胡人是什么关系。

  这一眼,疤狼就发现了不妥。

  朱孝慈的神情慌乱中带着羞愤,长袍的袖子破了,她用另外一只手掩着,再看看后面追来的几个胡兵,不用想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疤狼将脸沉下来,伸手扣住朱孝慈的肩膀,不耐烦地道:“净他娘给老子惹事。”挥手将她丢进了屋,不避不让站在那里,冷冷盯着那几个胡兵。

  最后是一个胡人头目过来,将那几名手下喝退,又带着笑同他比划着解释一番,算是平息了风波。

  一方面是疤狼不好翻脸把事情闹大,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天空突起异变。

  成百上千只鸟儿“扑啦啦”由远飞至,不同于刚才,黑压压一大片由天际而来,声势骇人又透着诡异,这么成群结队一看就是有人在后头操纵。

  这一大群鸟雀只在埋伏的胡兵头顶稍作盘旋,未多停留,便往村庄内飞去。

  时间太短,胡兵这边除非暴露大量弓箭手,已是来不及将之打下来。

  疤狼心中闪过一念:“等的正主儿终于来了。”不知道胡兵是否清楚,他为行刺王桐锦,早将明琴宗诸人的看家本事摸了个一清二楚,这等异象除了胡冰泉不作第二人想。

  山林中埋伏的大队胡兵顿时收敛了声息,包围圈也让了个口子出来,木屋周围的就近藏匿,当中不少高手藏进了地下密道。

  疤狼知道来者不好对付,王桐锦死后,明琴宗并未一蹶不振,虽然杨正聪派了不少人大肆污蔑抹黑对方,但无奈明琴宗那几人过往名声太好,密州的老百姓并不相信,反到叫明琴宗借着给王桐锦办丧事召集起不少能人。

  他不敢直面为敌,拉着朱孝慈出了木屋,想要钻进密道,先埋伏起来再说。

  朱孝慈的衣裳破了,拉拽之下,露出半截手臂,手臂上斑斑点点长了许多红疹子。

  疤狼怔了怔,目光微凝,手上不由用力。

  他的手背上赫然也有几个小肿包。

  这玩意儿不疼不痒,他原来没怎么在意,这会儿却觉出不妥来,一撸袖子,果然身上也长了不少。

  疤狼埋了连笑佛之后一直未脱过衣裳,竟未发现有人给自己下了毒。

第209章 决战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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