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相

  李昀不屑一笑,易容术他怎会想不到。易容术是西域邪术,是用一种特殊的材料涂在脸上,成型之后便与人的皮肤毫无二致,再涂抹一些胭脂水粉上去,便可以使一个人原有的相貌大大改变,甚至假冒成另一个人的样子。

  只是易容术有一个缺点,需要经常换下面皮清洗,以免假面皮黏在脸上扯不下来。李昀私底下派了多人日日盯着江洺,若是真有这等事绝对不会无人察觉。

  “不可能,钱塘那边的人看了我的画像也说这是江洺。”李昀摇头道,“这江洺从小到大都是这面孔。”

  陈不染闻言目光又黯淡下去,缄口不言,继续喝着粥。

  李昀又问道:“你对易容术有研究么,要不我把他叫来,你给瞧瞧?”

  陈不染正想推辞,他是个道士,怎会对易容之术有所了解,但他一抬头就看到李昀直言正色的表情就话到嘴边说不出口了。

  “行,我看看。”陈不染咬牙应下。

  李昀抬手示意一旁的小厮去请江洺过来。陈不染云游四方多年,人前正直恭敬,人后却圆润油滑得很,他自然不担心会被江洺看出来是在检查他是否易容。

  江洺因为章益还在李昀手里的缘故,对李昀虽有不满,但也是敢怒不敢言,李昀一派人去请他,他就听命过来了。

  刚步入膳堂,江洺就看到陈不染与李昀谈笑风生,犹似谊切苔岑,旁边还坐着一个小姑娘,正是陈不染的小徒弟。桌上的膳食已经被厨娘收拾干净了。

  “江公子来啦?快请坐。”陈不染慈眉善目,一笑就让人心情舒畅。

  江洺也回之温和一笑,拱了拱手道:“有礼。”

  李昀向他介绍道:“这是我的忘年交,叫陈不染,是个法力高强的道士。他常年游历四方,难得过来,我便想让你们见见。”

  “陈道长安好。”江洺问候道。

  陈不染慈祥地看着他,双手合十,虔诚道:“福生无量天尊,望上天佑护江洺公子平安喜乐。”

  江洺见他如此和善,又如此全心全意地为他祷告,心中不禁微微一动,“多谢陈道长。”

  “江公子客气了,老道常年云游四方,见的人数不胜数。但除了世子之外,还未见过像江公子一般的好颜色,难得的是还如此谦逊好礼,祖师爷一定会多加庇佑的。”陈不染说的是实话,他见过的容貌绝佳之人除了皇族中人,其他的寥寥无几。

  一旁的李昀则有些不悦了,觉得陈不染这话就是在暗讽他不似江洺那样谦和好礼。

  江洺展眼舒眉,淡淡一笑:“陈道长谬赞了。”

  陈不染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江洺是被自己哄高兴了,连忙趁热打铁道:“不知江公子可否愿意让老道一看面相呢?”

  “自然。”江洺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神情。

  陈不染眼睛一眯,眉头微皱,一丝不苟地盯着江洺的脸看,从额头看到下巴,从左脸看到右脸,连发际和脖子都仔仔细细地看了,全神贯注,毫无遗漏。

  李昀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们俩。

  “清秀眉配上桃花眼,贵不可言;额头平满有势,后脑丰圆者,更是极难得的人才啊!”陈不染沉吟一会儿后,感叹道。

  江洺笑逐颜开,道:“多谢陈道长吉言。”

  陈不染一收舒眉展眼的表情,又深沉道:“额前发际线长得低,与父母缘浅,少年运差,江公子年少之时必定是命途多舛、时乖命蹇啊。”

  旁边的杜无言认认真真地在心里记下今日学到的看相之理。

  江洺闻言笑容一滞,他先前听陈不染奉承他,还以为是个只会趋炎附势、巧言令色的江湖骗子,现在一听这句话,才发现陈不染是有真本事的。

  “道长说得不错,我家母早亡,自小被家父养大,束发之年家父也不幸因病去世,随后又借住在姨娘家中。我在幼时虽有些坎坷,但也都过去了。”江洺似笑非笑地说道。

  陈不染也破愁为笑,“确实如此,我见公子两边额发有后退之势,这便是转运之时,也是成功的先兆啊。”

  “承道长吉言。”江洺点头一笑。

  李昀心想,自己与江洺长得一模一样,被陈不染看出的面相怕也是如此。

  杜无言笑得灿烂:“我师父看相可准了,江公子只管放心便是。”

  江洺闻言也偏头冲她莞尔一笑。

  杜无言看见美男子对自己笑了,不由得心花怒放,脸上泛红,娇羞地低下头去。

  李昀:“……”

  李昀抬袖假意咳嗽了一声,对着一旁侧立的下人道:“江公子有午歇的习惯,你们还不送他回房?”

  江洺哑然失笑,问道:“殿下,您叫我来就是为了让陈道长给我看个面相?”

  “不然呢?”李昀皱着眉反问道,“你在期待什么?”

  江洺被回得哑口无言,“那我先告辞了。”

  杜无言不悦地撅起了嘴。

  等到江洺走后,陈不染才道:“他应当是没有用易容之法的,神情自若,毫不僵硬,发际与脖颈也没有什么印记。”

  杜无言也回到正事上面来,喃喃道:“那是为什么呢?难不成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真的只是巧合而已?”

  李昀难得和她说话:“或许吧。”

  陈不染又与他随意聊了一些江湖趣事,三人有说有笑,倒也将李昀忧虑的心缓解了不少。

  蹭完饭之后,陈不染又厚脸皮地问李昀能不能在王府上住几日,说是可以帮着李昀在江洺那边周旋说不定还能问出点什么东西。陈不染很会识人脸色,方才看得出来江洺与李昀相处得似乎不怎么和睦。

  李昀倒是没想让陈不染去招惹江洺,不过府上除了荣亲王倒是还有章益这一个老者,两个老者在一块儿聊聊天也是可以解解闷。这样想着,李昀也就点点头应下了。

  “徒弟,咱接下来有一大段时间都不用愁吃没饭吃了!”陈不染喜不自胜。

  杜无言少年老成,正色道:“师父,你怎么可以这么没有追求。”她停了一小下又惊喜道:“不过有饭吃真的很好呢!”

  “住下也好,前些年死的那两条狗崽子,正好盘桓在府上保佑你。”李昀淡淡道。

  陈不染闻言笑容一僵,赔笑道:“你怎么还记得这事儿。”

  当年养的狗崽子死后成仙、保佑王府的事情就是陈不染告诉小李昀的。小李昀那时年幼还真就信了,并且信了好几年。在上书房听师傅讲课讲到世上并无鬼怪之时,他还愤然起身大力驳斥,语惊四座,后来成为众皇子茶余饭后的笑柄。

  李昀不知想起什么,又问陈不染:“你方才给他看相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半真半假,”陈不染嘿嘿一笑,“只说了福相,祸相倒是没说,不过是哄人开心而已。”

  李昀哦了一声,面露好奇,问道:“祸相是何?”

  陈不染第一次看到李昀向自己虚心求学,心底不禁得意,卖弄道:“眼下无肉,子女不足也。”他方才分明看到江洺眼下平平,并无卧蚕,但也总不能当着人的面直接咒他断子绝孙吧。这报喜不报忧、无喜则报假喜的功夫陈不染可是熟练得很。

  “你的意思是他此生找不到共结连理之人,生不出子孙后代?”李昀又问。

  陈不染连忙否认,“不不不,他鼻梁高挺、眉骨平整,说明感情顺利,与伴侣琴瑟调和、相濡以沫。”

  “这我也不甚清楚,为何是这种矛盾的面相。”陈不染说到这里自己也开始疑惑起来。

  李昀不置可否。

  杜无言弯眉一笑:“这哪里前后矛盾了,不就是娶了个生不了的女人嘛?”

  她一说完,两个人都不约而同都看向她。

  “怎么了?”杜无言疑惑道。

  陈不染不知想到了什么,心下大慌,随后一把拽起杜无言往外跑,“殿下,我们也有午歇的习惯!先告退了!”

  李昀当然知道自己与江洺面相一样,要是想发作陈不染早就发作了。

  他只是在想,就算没有子女绕膝,但有一人陪自己终老也是件乐事,想到这里,李昀不禁一笑。但不知他想的是江洺,还是自己。

  而客房里的江洺此时正掀开了被褥准备入寝歇下。

  江洺虽没有午歇的习惯,但今日清晨为了服侍章益起得早了些,到了午后这会儿倒真的有些累了。

  先人说的春困秋乏倒也是有些道理的,江洺躺下没多久,伴着外头的声声鸟语,就渐渐地沉睡去了。

  “爹……好疼……”

  梦境里的他依旧是幼童模样,垂髫细细地散落在肩膀上。他不小心摔了一跤,双膝重重地磕在石子上,手掌也沾了不少黄色泥土。

  他对着一旁的男人嚎啕大哭,渴求他过来抱抱他。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慢慢滑落,最后砸在地上。

  “自己起来,你是男子汉,这点小事不需要他人帮忙!”江海峰严厉得很,抱着手臂站在一旁冷漠地看着他。

  小江洺见父亲不过来哄他,心里头便觉得更是委屈了,本是不怎么疼的膝盖也觉得难忍了起来。他泪眼婆娑地看了江海峰一眼,突然泪如泉涌,哇地一声哭得响亮了。

  江海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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