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鬼

  李昀挑眉,神色似乎在说“废话”。

  陈不染挠挠头,从怀中摸出两道黄符,道:“你把这个放怀里,待会儿要见到什么东西就拿出往身前一亮。我再教你一个杀鬼咒,你听好了。”

  “太上老君教我杀鬼,与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摄不祥。登山石裂,佩带印章。头戴华盖,足蹑魁罡,左扶六甲,右卫六丁。前有黄神,后有越章。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

  李昀听陈不染一口气说完这么多乱七八糟的,面部一抽,唏嘘道:“你这招摇撞骗的技术也是一天更比一天高啊。”

  “你记住没?”陈不染急切地问道。

  李昀不耐烦地说:“记住了记住了。”

  陈不染不相信,还想让他在进去前再背一遍,谁知李昀没等他开口就已经推开大门大踏步进去了。

  陈不染看了真是又怒又急,恨不得将李昀拖出来揍一顿,他在原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之后,也跟在李昀后头步入道观。

  这道观里头破败不堪,空中白茫茫地飘荡着蜘蛛网,地上堆积着厚厚的灰尘,时不时还有老鼠等小动物窜来窜去,活似话本里的魑魅魍魉聚集之地。

  两人一前一后地在里头探寻着,每走一步地上都有不少灰尘随着脚步翻飞起来。

  李昀先前知道这几百年的道观必定破瓦颓垣,但现在亲身来到此地也是被惊了一下。

  “殿下,你来这做什么?要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派个亲卫过来替您办不就得了?为何非得自己亲自过来?”陈不染用拂尘撩开蜘蛛丝,一会儿又停下拍拍身上的尘土。

  李昀一边向前走,一边答道:“我身边能用的没几个,他们也都有自己的事。”

  陈不染大吃一惊:“你把进酒都派出去了?”

  李昀点点头,不说话。

  “难怪我这些天都没见着他,”陈不染喃喃道,“王府最近有什么祸事吗?要不同我说说。”

  李昀随口道:“您法力高强,掐指一算不就算出来了。”

  “也是,我怎么给忘了。”陈不染说着就又要开始掰弄手指头,嘴里也念着不明的咒语。

  李昀按下他的手,不可思议道:“你现在怎么还有心思做这个?回去再说。”

  陈不染看得直好笑,“你终于正经起来了。”

  李昀不理他,继续往里走,终于来到了那棵大树下。

  两人都被这棵老树深深吸引,他们总感觉有一股什么力量在牵引着他们的神思,奈何两人一个身上流着皇室的血脉,自有皇族先祖庇佑,一个是入道多年的老道士,自有太上玄元皇帝庇佑,那树似乎一时也拿他们没办法。

  陈不染怔住,深吸一口气,叹道:“我从未见过这么大的树,这是得有多少年头了啊。”

  “两百五十七年。”李昀准确地答道。先前凌鹰就已经查清楚向他禀报过,他记得也不足为奇。

  陈不染转头看看他,只觉见了这树之后,这严寒的天气越发的冷了。

  李昀似乎也感觉到了,随口问道:“你有没有觉得有些冷。”

  “这就是阴气,”陈不染斥道,“要是在这儿待得久了,非得阴气入体不可,你有什么事就快办吧。”

  谁知李昀严词厉色地念了一遍方才陈不染教他的杀鬼咒,一字不差。

  陈不染微微错愕,道:“你真有过目不忘、过耳不忘的本领?”

  李昀也不理他,抬步朝古树走去。陈不染看他的背影,颇有一番大义凛然的风范,一时之间不知应该膜拜那古树还是膜拜李昀。

  绕了古树一圈之后,李昀跃到古树上头,踩在枝杈之上,小心地折下了一根略微枯黄的小树枝。

  一旁的陈不染看得怛然失色,他知道李昀自小习武,但没想到他面对这惊异的场景,依然能做出如此大胆之举。

  李昀跳下树头,站在树角抬头仰望了古树一眼,陈不染又怕他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刚想出声制止,谁知李昀转身就向外走去。

  “你……不再做些什么?”陈不染跟在他身后犹豫着问道。

  李昀大步向前走,答道:“你不是说里面阴气太重,待久了不好?”

  陈不染虽不相信李昀如此听话,但还是乖乖地跟在他身后,生怕他一个冲动又折回去,做什么一脚踹翻古树的壮举。

  出了道观之后,李昀伸手关上木门,两人一同朝河清坊坊门口走去。

  陈不染不可思议地问道:“你来这阴森可怖的道观,就是为了折这一根破树枝。”

  “不然呢?”李昀气定神闲地回答。那吊儿郎当的语气,陈不染听了之后真想锤一顿他。

  李昀与陈不染刚下马车回到荣亲王府,就立马有一个小厮迎上来对李昀行了个礼,压低声音告诉他皇宫里的何公公来了,此时正在世子院中等候。

  让陈不染自己先回去休息之后,李昀哂笑一声往自己的别院走去。

  “世子殿下这是上哪去了,可让咱家等了好久啊。”何公公一看到李昀来了,就从座上起身。

  李昀皮笑肉不笑,道:“何公公怎地来了,陛下为何老是派您老人家来,若是要宣读圣旨什么的,派遣个小奴才不就成了。”

  “荣王府何等光辉,怎能让小奴才来,若是小奴才不懂规矩,惹得殿下不高兴了,这可怎么好?”何公公假笑道。

  他转眼又瞟到李昀手中的那根树枝,不解地问道:“殿下手中握着的是何物?”

  李昀拿起树枝放到面前仔细端详,满眼闪着精光,赞叹道:“这可是个好东西,别看它只是根树枝,其实它被千百年前的道家大师开过光赐过福,可保所得之人化险为夷、因祸得福,我历尽艰难险阻才得来的。”

  “公公您看,我头上、身上都沾满了蜘蛛网、灰尘、秽物,这就是代价。”李昀一边说着,一边凑到何公公面前摆弄着头发和衣服,身上的脏污都要染到对方身上了。

  何公公可是个有些洁癖的人,顿时被他吓得甩两下拂尘往后退几步。

  李昀越说越起劲,嬉皮笑脸地说:“公公喜欢吗?要不我将这树枝献给公公,保公公福泽!”

  “殿下!殿下精诚所至,必能受这树枝的庇佑!可惜咱家有眼无珠认不得这宝贵之物,殿下还是好好收起来莫叫他人偷盗去。”何公公慌乱地说道。

  “公公言之有理,我先去把它好好地供起来。”李昀郑重地点点头,向书房走去,将树枝随意地丢在了书桌上。

  何公公在李昀走后才反应过来,他这就是故意激他让自己可以脱身,何太监被气得使劲地捻了捻手里的拂尘。

  没多久李昀就回来了,何公公也不再让他废话,直截了当道:“殿下,咱家是来传陛下口谕的。”

  何公公已经做好了李昀会再使什么刁钻古怪的伎俩的准备,可是李昀竟一声不吭地跪下,让何公公有些出乎意料。

  “奉皇上口谕,世子李昀性情跋扈无法无天,前日闯下大祸,命之在其王府之中好好反思己过,两月内不得出。”虽是传皇帝口谕,但何公公是故意喊得大声,生怕府上其他人听不见。

  李昀恭恭敬敬地接旨,磕了个头:“臣李昀,谨遵皇上口谕。”

  何公公慢悠悠地走到李昀面前,低声道:“殿下做了些什么自己心里头清楚,咱家也就不多说,陛下的意思就是让您在府上好好思过,别再出去闯祸了。咱家也不会真派人来寸步不离地守着您,但是殿下这样器宇轩昂英姿飒爽,一出门必定有人认得出来,要是传到了陛下耳朵里,这可就不大好了。”

  “公公放心。”李昀了然。这话的意思就是不能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出去,但是换个装束别人认不出,也就过去了。

  何公公恨不得早点离开这个瘟神,话带到之后也不多留,说完带着小太监们回宫了。

  李昀打了个哈欠,使唤下人去烧热水给他净身。

  现在已经快要到午时了,李昀去小厨房寻了一碗枣糕填了下肚子,转身又去了趟净室,待回到卧房时,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外头虽是天寒地冻的,但房间里烧着地龙点着熏笼,暖和得很,不穿外衣都不觉得冷。

  李昀在热水中泡了一会儿,在水汽氤氲之中又开始遐思连连。他想起皇帝将他禁足的事,虽说皇帝自小疼爱他,甚至疼爱程度都引起了众皇子的不满,但前提是李昀得乖巧听话不惹事。像现在这样触碰到皇帝的爪牙,竟还能全身而退的,说是因为疼爱,李昀绝对不信。

  李昀不禁猜测,皇帝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梳洗完毕之后,李昀换好衣服、裹紧了袍子,折回书房拾起那根枯树枝,握在手中把玩了一番。上面的叶子挺像槐树的树叶,但细看又有些细微的差别。

  李昀看来看去又觉得没意思,就想着拿过去逗逗江洺。

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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