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相

  太后与她祖母交好,一听说此事,就亲口向皇帝求情让他饶这小丫头一命,接着将她接进宫放在自己膝边照看着。

  但是太后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比自己小两岁的亲妹妹,事发的前几天被下人们偷偷送走了,现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流落到了何方。

  翠萝在宫中待了十多年,也不清楚宫外的生活到底如何,只希望自己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可以过得好,至少要吃饱穿暖。

  这会儿,厨娘已经煮好了一碗参汤,盛进玉碗之中放在端盘上端给了翠萝。

  翠萝接过后点点头也不多言,甚至没看厨娘一眼就离去了。

  她带着几个小宫女从慈宁宫一路来到御书房,好巧不巧,正好遇上皇帝与何公公在商量事情。

  在御书房门口守着的小太监见翠萝来了,连忙想进去通传一声,没想到被翠萝制止。

  “陛下正在商量正事,待会儿我再进去,免得耽误了什么国家大事。”翠萝压着声音说。

  那小太监咧嘴一笑,夸道:“还是翠萝姐姐明白事理。”

  翠萝故意往门边靠了靠,既能掩住自己的身形,又可以更清晰地听到屋里的谈话。

  “奴才说句公话,这荣亲王与陛下感情深厚不会通敌,但这世子可就不一定了,”何公公顿了顿,道,“世子常常装疯卖傻掩去锋芒,心机城府深不可测,与老王爷性情相差甚远。”

  皇帝有些动了怒,厉声道:“朕这二十多年来,待他比待自己亲儿子还要好,就是想让皇兄的孩子和自己一条心。不曾想竟养出了白眼狼!”

  何公公本想劝皇帝多加防范李昀,根据他对荣亲王的感情原以为会不好劝要多费一番口舌的,没想到才说了几句就说过了头,何公公有些猝不及防。

  他抿了抿嘴唇,忖度着皇帝的心思缓声劝道:“其实世子不一定是与陛下为敌,只是吞云会触碰到了荣王府的底线,世子才不得不小小惩戒了一番。世子一向尊敬陛下,忤逆陛下的事他自然是不敢做的。”

  皇帝听了冷哼一声,不动声色地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何公公跟着皇帝久了,极会察言观色,一见皇帝这样就知道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他胁肩谄笑,又道:“奴才还记得世子刚懂事那会儿,一听说陛下喜欢天山雪莲,私底下立马派了一队人马特地去西域采了一车回来敬献陛下,还说御药房备着的不新鲜,自己去采来的更有味道。”

  皇帝也想起了这事,嘴角不经意地翘起。其实皇帝早就看出来,李昀自小就显现出高于其他同龄幼童的才智。小孩子无论多聪明,使的手段多高明,在大人面前总是一些争风吃醋不入流的伎俩。但人长大了之后,若是不能明辨是非善恶,可是会走歪路的。

  皇帝愁眉未展,想着以后李昀万一做了错事,自己处置他之后要怎么向皇兄交代。

  门外的翠萝瞠目结舌,手里端着的盘子都有些不稳起来,心想着荣亲王和世子怎么可能会通敌?

  她见现在也差不多时候了,就用眼神示意小太监进去通传。

  翠萝敛了脸色,恭恭敬敬地将参汤呈上去之后,又假借太后之口让皇帝多注意身体。

  “母后今日身体如何?你们伺候得可还用心?”皇帝用勺子舀了一口参汤送进嘴里。

  翠萝喜眉笑眼,如实说道:“娘娘身体还似以前一般康健,夜间睡得香,白日里精神也好。奴才们也都伺候得尽心尽力,陛下只管放心。”

  皇帝点点头,翠萝这才告退。

  回去慈宁宫的一路上,翠萝一直在疑惑着,荣亲王府在皇帝的庇护下权势滔天,又怎会与塞外之国密合,这种事自己又该如何告知太后。

  这种事要是一个处理不好,说不定还会加剧两兄弟的矛盾,导致手足相残。这皇室之中的阋墙之祸自古以来都不好化解。

  被翠萝忧虑着的李昀此时还在荣王府里,端坐大铜镜面前观赏自己的绝世容颜。

  他解下头上佩戴着的头冠,一头墨黑的长发倾泻而下,铺在肩头,又顺着脊背滑下去。李昀抓过一把放在胸前把玩着,看着镜子中的那张脸,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江洺。

  李昀突然开始想象镜子中的是江洺,他慢慢卸下脸上自带的戾气与张狂,一点一点模仿着江洺的神情。李昀先是尝试着屈眉弯眼,柔和了看人的目光,后又微抿嘴唇,将唇角微微翘起。

  镜子中的那张脸却丝毫没有江洺的温文尔雅,反倒媚态毕现。一双桃花眼微微眯着,眼角狭长上杨,被挤出了几丝春光,妩媚至极,特别勾人。唇色淡薄,粉中透着白,但那一笑反倒更显清冷之美。

  李昀只瞧了一眼便呆住了,明明人家做这副表情就让人觉得清和平允,怎么自己一学他就成了这副撩人的模样。

  他嘴角微抽,恢复了平常张扬霸道的模样,有些生气地起身重新梳好头发戴好头冠。

  李昀刚走出别院就撞见了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陈不染。

  陈不染行色匆匆,一看到他就立马小步跑上前,他一把拽住李昀的胳膊,气喘吁吁道:“不妙啊,不妙!”

  “怎么了?”李昀疑问。

  陈不染缓了几口气,道:“上午你不是让我给王府测测凶吉吗?我方才和我那小徒弟卜了一卦,结果不太妙。”

  李昀心中轻笑,心想自己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老家伙还真就记住了。他道:“你说。”

  “这次王府怕是真遇上了□□烦,”陈不染眼底抹过一丝担忧,苦着脸说,“我先是掐了掐几个指头,之后又用我那几枚古旧的铜钱算了几遍,最后连大衍筮法都用上了,虽然结果小有差别,但每一卦都是凶相啊。”

  李昀笑笑,“你告诉我怎么算的我又听不懂,直接告诉我结果,王府最终如何?有没有化险为夷?”

  “虽是凶相,但是卦上的结果好坏可能性也是一半一半,这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了。”陈不染叹了口气,摆了摆手。

  李昀笑着摇摇头,道:“那你的祖师爷有没有告诉你怎么化解?”

  “我只算出一个字‘人’,其他的……”

  陈不染见李昀还要继续问,赶忙制止他,“别再问了,天机不可泄露。”

  李昀不以为意,收起笑意深深看了一眼陈不染,然后说:“要不这段时间你先去外头避避风头吧,等王府麻烦事过了再回来。”

  谁知陈不染一听就不乐意了,他怒目圆睁地看着李昀,对他吼道:“你说的什么话!我是这种人吗!”

  “我看着你长大,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不会痛心吗?”陈不染嗓子有点哑,“更何况我每年都来王府蹭吃蹭喝,这一出事我就立马撇清关系,祖师爷想必都看不起我。”

  “我虽然什么事都不会,只会算命,但说不定到时候就能靠算命救你们一命呢。”

  李昀心下一暖,但嘴上还是不饶人:“这年头要是能靠算命救命,可就到处都是救世主了。”

  天际泛白,太阳将清晨的第一束光芒洒向大地。长安城中东方破晓,高低不平的房舍在雾气中起伏,时而露出檐角,时而露出屋脊,过了许久才从水雾之中完全挣脱而出,还了一片清朗之地。

  荣王府别院中,李昀还在寝房之中熟睡。与白日里在人前放的姿态不同,他夜间的睡姿极其不雅观,床上的被褥凌乱不堪,床单也被弄得起了几个好大的褶皱。李昀将棉被子夹在两腿间,双手也死死地搂住它,头歪歪斜斜地靠在枕头上,没有束缚的长发四处散乱,整个人缩成一团安睡着。

  半个多时辰之后,外面远远地传来了公鸡打鸣的声音,叫声尖锐高亢,又有些许嘶哑,似乎在咳血一般。在公鸡催促了几声之后,李昀终于从睡梦中转醒,他咽了口口水,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将头埋在被子下方试图继续睡。可惜公鸡不解风情,依旧坚持不懈、不死不休地继续叫唤着。

  李昀皱着眉头,终于在公鸡的打鸣声中妥协了。他眼睛都没睁开,就张口不耐烦地问道:“现在几时了?”

  守门的奴才应道:“回殿下,辰时将近。”

  李昀叹了口气,依旧紧闭着眼睛,从床上摸索着来到隔间净室解手。

  梳洗穿戴完毕后,李昀随意地吃了些糕点,走去书房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进酒没回来过吗?”

  “回殿下,进酒公子这些天忙到深夜才回来,早上天没亮就又出去了,连三餐都不在府上吃。”康子皱眉道。

  李昀思索着向前走,半晌才道:“下次见他回来,让他过来找我一趟。”

  “是。”康子应下。

  走进书房后,李昀看到窗台上插在花瓶中的枯树枝才想起来,前几日想着要拿这个去逗逗江洺的,结果不幸地放了他鸽子。

  李昀眉眼弯弯,星眸泛光,嘴角扬起一点幅度,带着些许邪魅地一笑,坏心思又在心中萌生。

  庭院深深,青石板路旁的树丛已经冒出了无数条绿枝,被风吹得四处摇曳,似乎在挽留路过的客人。

  李昀手里握着枯树枝踏过青石板小路,往江洺的客房走去。

  江洺的寝房里安静得很,他裹着狐裘靠在窗台上,没精打采地数着外头围栏上有几根竖杆。惨白的光线照得他的俊脸更加清新出尘。

  江洺突然听见寝房门打开的声音,心里正寻思着是谁这么不守礼,刚转身过来就被李昀欺身压上。

  李昀双手撑在窗台上,两臂将江洺环在其中,又把身子往前慢慢地挺,逼得江洺退无可退。

  “李昀你做什么!”江洺大惊失色。

凶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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