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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晏答应与我会面了,因为我用吞云会其他据点做威胁,他不敢不来。”李昀急促地说道。

  江洺不乐意听这些,想抽出自己的胳膊却没成功。

  李昀又焦急地说道:“我打算透露给他尚千聊的身份,让他小心别被利用,同时前几天我又让李昭给皇帝提了线索,皇帝查到尚千聊的存在之后也必定会开口问王晏。”

  李昀见江洺无动于衷又叹了口气,又道:“我本想自己做这些事,万一以后出了差池也是我一人承担,最多再连累整个荣王府,而对这些事丝毫不知情的你必不会因为我受到牵连。”

  江洺背对着他,李昀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感觉到他微微动了动手指。

  “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会因为我瞒着你这些事而耿耿于怀,成为不肯与我交心的理由。”李昀懊悔不已。

  江洺心头一酸。

  李昀继续道:“纵然你身份特殊,我也有办法保全你。天涯海角,总有地方是他们找不到的。”

  他自嘲一笑,自己我行我素、没心没肺地活了这么多年,怎么这个江洺一来,自己就跟丢了魂似的一直盼着他好,每走一步都要想会不会给他带来麻烦,甚至还在自己出事的基础上为他安排好了后路。

  可是对方丝毫不领情,还是这样冷冰冰的。

  李昀顺势搂住江洺,轻轻地用鼻子在他颈边蹭了蹭,在他耳边道:“只要你肯。”李昀声音不大,但这四个字说出来却有千钧之重。

  江洺难得地没有反抗,任他抱着,他吸了口气强压下心头的痛楚。

  不远处的康子瞅着这一幕瞠目结舌,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里。

  方才他看到李昀拉住江洺原以为他是想与江洺打一架的,还时刻准备着冲上去劝架,没想到两人竟……又不可描述了起来。

  康子一想到半月前的那个清晨江洺面红耳赤地从李昀房里出来,再到后来的某个早上李昀衣衫不‖整地从江洺房里出来,他不禁浮想联翩,脸上烧红。原来王府外的传言都是丝毫不假啊,只是很难想象王爷王妃知道后会怎么样。

  ……

  翌日深夜,戌时未到,李昀就来到了河清坊的据点处,刚走到门口就见到院子里有一个背影单薄的老人负手背对着他,老人身旁还跟着一个中年人,正是郑麟山不错。

  据点已然变成了荒宅,各处都被烧成了黑色,县衙派来的人也没能清理干净,似乎是故意留着这场火事的始作俑者看看。

  “王大人果然守时。”李昀走近道。

  郑麟山转头恶狠狠地看向他。

  王晏没有转过身,依旧背对着他,他闻言哀叹一声:“殿下实在残忍,这十几条人命说杀便全部杀尽。”

  李昀嗤笑一声,“那吞云会可曾对荣王府仁慈过,一直以来都在搜集假冒的证据陷害我们通敌害国。”

  “荣亲王通敌乃是实情!”王晏铿锵有力。

  “王大人有何证据?”

  王晏答道:“荣亲王与西羌王的协议已经呈给了陛下,你还要怎样的证据?”

  李昀心道果真如此。他又问道:“大人可曾想过协议是假的,私印也是可以冒充的。”

  “绝无可能!”王晏肯定道。若是普通老百姓人人都能假冒王爷与一国之主的私印,那岂不乱套了?

  郑麟山忍不住插嘴道:“殿下不肯承认荣亲王通敌,也不必编出这样的理由。”

  李昀见劝说不动他们,自己手头也没有什么证据,就先将话题引向了尚千聊。

  “吞云会开始对付荣王府都发生在尚千聊进入吞云会之后吧,”李昀道,“想必尚千聊也一直都在劝说大人尽快收集荣王府通敌的证据。”

  “大人又可曾想过尚千聊此人有问题?”

  王晏哼了一声,“尚先生这人我信得过,殿下不必挑拨离间。”

  李昀兀自道:“若是连西羌王与荣亲王的私印都能仿造,更何况是其他的什么印鉴了。”

  王晏闻言一滞,眉头皱起,开始惊觉这些证据都与印鉴有关。

  “天色不早,劳烦王大人一把年纪还要辛苦地走这一趟,不如早些回去歇息吧。”李昀淡淡道。

  王晏微愕,“殿下费这么大的心思要见我就为了说这句话?”

  “暂时就这么多,要是记起来了其他的改日再找大人诉说。”李昀哂笑道,“毕竟为了那几处据点,大人也不敢不来吧?”

  “你!”郑麟山想要冲上去揍李昀,可惜被王晏一拦。

  李昀又缓缓道:“不过大人放心,我不会轻易出手动那几处据点的。”

  王晏忿忿,但也无可奈何。他想过调动人手撤回据点的资料典籍,再寻找他处重建几个,但这工程浩大,怕是不仅会惊动李昀,甚至还会吸引其他势力的眼睛。

  可谓得不偿失。

  ……

  李昀刚回到王府,就有一个小厮上来禀报说江洺在房里等他过去。

  “怎么?我不回来就不准备睡觉了?”李昀踏进房门调侃道。

  江洺不语,他一人孤寂地坐在书案前不知坐了多久。烛火闪烁,橙黄的光芒在他的脸上不断跳跃。

  见他安静地不发一言,李昀又道:“王晏在我说出父王及尚千聊仿造私鉴之时确实面露异色。”

  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江洺才开口道:“你查得不错,我的的确确是李崇的后人,我们家族世世代代也都对皇室有着不轨之心。”

  江洺与平常不同,丝毫不见那副待人温和的模样,脸上只有无尽的落寞和凄凉。

  李昀凝视着江洺,突然觉得自己离此时的他太远,中间似乎阻隔了千山万水。

  他道:“去我房里说。”

  江洺不动。

  李昀又劝道:“我的寝房四处都有信得过的守卫,不怕有人窃听,你这里相对而言不够隐秘。”

  江洺闭了闭眼,起身向外走去。

  李昀也跟了上去,伸出手臂环在他的腰间。

  “我母亲姓俞,与你母亲是同是俞家人,你应是猜得到。”江洺掸了掸衣袍在长凳上坐下。

  长凳上垫了软软的皮袄,坐上去很是暖和。

  李昀点起了房里的蜡烛,整个房间霎时间亮堂了起来。他坐在江洺旁边,静静地听他说。

  “其实不止我父亲这一代,之前的两百多年来的每一任家主都娶了与当时皇帝血缘关系最近的母家女子,”江洺道,“再加上一种恢诡谲怪的西域邪术。”

  李昀接话道:“这就是你我容貌如此相像的缘由。”

  “不错,”江洺微微叹息,“在我爷爷那一代,他们以为最有可能登基的是荣亲王而不是当今皇帝,便费尽心思让我父亲迎娶了俞家的女儿。”

  李昀问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他用的是“他们”这个词,意思是并不包括江洺。

  江洺眼睫毛轻颤,上头渡了些橙黄色的光芒,过了好久才道:“替换。”

  “嗯?”

  “经过两百多年的计谋,朝堂里其实混入了不少我们的人,但却很都少施展拳脚,皇帝也从未想过会有我们这一股势力的存在,”江洺淡淡道,“我们想做的就是依靠容貌相似以假乱真替换皇帝,夺回本应属于我们的天下。”

  李昀皱起眉头,面部抽搐,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江洺苦笑,“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起来的这个一言难尽的计策,竟然会有人实施了两百多年。”

  李昀也跟着笑了很久,这真是他活着二十多年来听过的最荒诞的笑话。

  “那你呢?”李昀又问。

  江洺也收敛了笑意,面露凶光,好久才道:“这个百年计策害死了我娘。”

  李昀看他表情不对也开始严肃起来。

  “我娘无意间看到了我们家的家训,又翻看了家族祖籍,知道了我爹娶她是有其他目的的。”江洺道,“我娘是当时是俞家老爷偏房所出,与你娘同出一脉,但由于是偏房所出的缘故自小就不得宠,与你母亲云泥之别。”

  李昀皱起眉头,张了张嘴却没说话,继续听江洺讲述。

  “她自小受尽府上所有人的欺凌,唯有我爹对他一心一意地好,她心思单纯经不住撩拨便与他私定终身。后来两人的关系被我祖母发现了,我祖母深知嫁入豪门的苦楚,也不想让自己女儿继续受罪,便也答应她下嫁给这户穷苦人家了。”

  江洺淡淡地说着,似乎是在叙述他人的故事。

  “俞家老爷知道后,起初觉得这亲事简直给俞府丢脸坚决不同意,但后来经不住我娘的痛哭流涕,一而再再而三地与我爹私奔,觉得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对府上声誉有影响,便与我娘断绝了关系任她而去。”

  短短的几句话,却道出了这段爱情无尽的心酸。李昀叹道:“你娘为了能和你爹在一起很不容易。”

  江洺点点头,“后来的日子虽然清贫,但我爹和我娘一直都很恩爱,有了我之后一家子的生活更是让街坊邻里羡慕。”

  李昀打断他,“一直到你娘巧合地知道了那个秘密。”

  “我娘为了我的将来与我爹起了争执,随后两人吵得急了,我爹就一把抓起剪子刺进了我娘腹中,一时间鲜血直流,我娘当场丧命。”江洺缓慢地抬起搁在桌上的手,慢慢地抱住了头,“当时我就偷偷地在窗外看着。”

  “后来我爹在夜间偷偷地埋了尸体,连夜带着我搬了家。”

  江洺陷入了无限的自责当中,他声音颤抖道,“我当时太懦弱了,不敢站出来救我娘,甚至事后还没有勇气告官。”

  李昀将他转过身面向自己紧紧地抱住,“江洺,你当时还小,不用对你娘太内疚。”

  “我娘死前一直在看着我。”江洺痛苦地说,“你知道吗李昀,她当时的眼神我到现在还记得,她一定是在怪我。”

  窗外的大风呼呼地刮着,树叶跟着唰唰作响,窗纸也被吹得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娘是因我而死的,我却胆小到不敢说出她死因的真相。”

  李昀自上而下地慢慢抚‖摸着他的背,柔声安慰道:“你娘不会怪你,她当时看着你指不定是想让你赶紧跑,不要像她一样为一个不值得的人搭上了一辈子。”

  听到这句话之后,江洺终于忍不住埋在李昀的颈项大哭起来。

  俞淑英的死一直都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江洺本想用时间来治愈,但没想到这根刺并没有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消失,而是越来越硬越刺越深,它一层层地刮开皮层、剥开血肉,进入心底最阴暗的深处,留下鲜血淋漓的伤口。

  李昀一直都在搂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凑着他耳边温声地安慰着。

  许久之后,江洺也哭累了,依旧伏在李昀肩头轻声啜泣。李昀突然想起了什么,焦急地低声问道:“当时你在窗子外头看到这些,被你爹发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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