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平儿听了王熙凤的呼唤,挑帘子走了进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忠心符的原因, 王熙凤觉得平儿与刚才看着有些不同, 让她有一股从心里往外的认同感。

  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 平儿刚问:“奶奶不是要歇着, 怎么不多歇一会儿。可是小丫头们太吵了,扰了奶奶?等我出去骂她们。”

  王熙凤摇了摇头, 问一声:“可是有什么人过来探过?”

  平儿笑道:“奶奶这一躺下, 才显出人缘好来。可不是探病的人都排成队了。从老太太到太太们,都赏了好些药材下来。园子里姑娘们与宝玉没来, 不过各房里的妹妹们都来过了。就是管家娘子们,也都来过了。”

  王熙凤只是一哂, 这应该就是原主不愿意放弃管家权和原因吧, 听听多受人重视, 多让人离不得,多有面子。可要让现在的王熙凤来说, 这纯粹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为了虚无的面子,却把嫁妆赔光,把人得罪光, 把丈夫推到别人怀里,又有什么可得意的?

  想到丈夫,少不得问上一声:“贾琏呢?”

  平儿小心地看了王熙凤一眼, 可惜她脸上太过平静, 根本看不出端阋。有心想替贾琏遮掩一下, 又因忠心符之故口不对心地就说出了实情:“兴儿来回过,说是大老爷叫了二爷过去,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二爷脸上不好看。又说奶奶如今身子不好,今日,今日二爷就歇到外书房了。”

  王熙凤听了也不过是点了点头:“看看,这就是你的好二爷呢,拿刀拿剑要打要杀地把媳妇吓病了,自己还躲清静去了。罢了,本也就是那么回事。”

  平儿听王熙凤口气不是生气的样方,心下倒替她不值起来:别人不知道,平儿这个王熙凤的总钥匙还能不知道她为这府里操了多少心,使了多少力?二爷别的不看,只看他日日花的多是奶奶的嫁妆,也不该为了一个下流娼妇就对奶奶持剑叫杀。就是对着自己,也是拳打脚踢的。这样的二爷,也难怪奶奶伤心。

  此时的平儿,一点也没想起是王熙凤第一个把巴掌甩到她的脸上,只在心里埋怨贾琏得新忘旧。又想着王熙凤还是明媒正娶的主子奶奶尚且如此,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通房,只怕真打杀的日子也有呢。将那为贾琏遮掩的心肠也去了,从此一心只以王熙凤为主,把自己是贾琏通房之事越放到脑后了。

  只听王熙凤问道:“那送来的东西里,可有好的燕窝没有?再或是咱们自己,也该还有些才是。还有那高丽参,还有没有?”她只记得在原著里,这两样东西一是宝钗给黛玉的,一是贾母让鸳鸯送的,都是对黛玉身子对症的东西,不比王夫人那用料不明的人参养荣丸来得强?

  平儿笑道:“高丽参还得找找,那燕窝倒是有几家送的。我看着还是太太送来的最好,又大又白,一朵就能发出一两来呢。”

  她送的东西,王熙凤还真不敢入口,只摇头道:“那把太太送的先留着,日后再用。有那中等的就好,你包上二斤,再加些好冰糖,连着找出来的高丽参都给林姑娘送去。”

  平儿就是一愣,问道:“好好的,怎么想起给林姑娘送这个?她最是个心细的,再说奶奶是讥笑与她,可如何是好?”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黛玉此时已经失父,府里金玉良缘之声日甚,正是心思多疑多虑的时候。可也正是这样的时候,王熙凤真诚的善意才容易让她接受,从而为进一步交心相知打好基础。

  “你只管去就是,避着点儿人,见了林姑娘只说我说的,知道天气一日冷似一日,她那宿疾怕是要抬头了。我也只是听人说,这燕窝最是滋补人的,每日只让紫鹃熬给她吃就是。再那高丽参与咱们平日用的参不同,火气小些,补气平喘也是好的。让她别只顾念着东西。她若是不收,只管说我觉得与她同病相怜才送的。她若问起,你不妨把咱们没来贾家,在王家过的日子说些给她听,她自是信的。”

  王熙凤刚接收了原主的记忆,平儿素日已经忘记的东西,她可是刚刚得知,又怎么会不拿出来运用一番。说来原主是跟着叔叔婶子长大的,这大宅门里寄人篱下的苦楚,岂是只有一个史湘去尝过的?她过得是什么日子,只看两房唯一的男丁王仁都给养废了,也就知道了。

  得了她的提醒,平儿那些刻意遗忘的东西也都涌了出来,惨声道:“奶奶如今不是已经都好了,还想那些做什么。”

  “好了?你只看看咱们如今的琏二爷就知道了。离好还差得远呢。得了,快去吧,回来还有事与你商量呢。”王熙凤打发平儿下去,自己还在思量着如何过明日那一关。

  不管她想没想好,第二日鸳鸯早早地就来了她住的那个小夹院:“二奶奶可大好了。老太太担心得一晚上都没睡好,生怕奶奶还不自在呢。怎么琏二爷一早就出去了?”

  王熙凤要笑不笑地看了鸳鸯一眼,倒把她看得没意思起来:昨天晚上老太太就得了琏二爷在外书房歇下的消息,让她老人家希望两人床头吵架床尾和的愿望落了空,气得当时就当着自己把琏二爷骂了一通。只是一边是自己的孙子,一边是孙子媳妇,加上王熙凤昨日自请下堂的话也让老太太有些生气,只自己发了一会儿脾气,到底没让人给琏二爷传话让他回房。

  此时二奶奶那看透一切的眼神一扫,还真是让鸳鸯有些招架不住,忙赔笑道:“好奶奶,这从上到下的人,谁不知道您昨日委屈了。只是老太太到底为您操了这些日子的心,昨日又立逼着太太处置了那个鲍二家的。您怎么也得到老太太那里露个脸,好让老人家放心不是。”

  这又是一个忠心的,可惜荣国府这样的地方,忠心的丫头可是没有好下场的。王熙凤此时自己还没有出路,也没有什么立场提醒鸳鸯,只自嘲道:“我又拿什么让老太太放心呢?”

  是呀,这夫妻吵架总是两个人的事儿,没有挨打的反而给打人的赔不是的道理。何况现在就是让王熙凤给贾琏赔不是,也得她看得着人才行。贾琏自己躲在外书房不进内宅,难道还得让王熙凤去外书房找他?就以王熙凤往日的要强,此事想也不用想。

  鸳鸯少不得问平儿:“怎么你们二爷不回屋子,你也不让人去问问?”

  王熙凤接口道:“并不干平儿的事儿,昨日我七死八活的在这里挨着,她照顾我还照顾不过来呢,哪里有别的心思。”

  鸳鸯想说屋子里不是还有别的丫头,又知道平日王熙凤也只信平儿一人,而别人在贾琏眼里在也没有什么分量。正左右为难间,已经听到屋外小丫头们向贾琏请安的声音,又有人打帘子请贾琏进屋。

  那贾琏也是好脸面的人,当着一堆下人,说不出向王熙凤赔礼的话,又见鸳鸯在此,转扯了笑脸对鸳鸯道:“怎么鸳鸯姐姐今日闲在,到我们这个小院子逛逛?”

  鸳鸯也不客气:“哪里有我逛的功夫。不过是老太太不放心二奶奶,让我来看看奶奶可好了不曾。不想二爷竟是忙人,这么早就出去了。”

  一句话说得贾琏脸上做烧,一腔火不好向鸳鸯使,只对平儿喝道:“没眼色的东西,见你鸳鸯姐姐来了,也不知道倒茶来。”

  王熙凤还是不等平儿说话,自己就对着空气说:“琏二爷这话可是问错人了。这平儿是我从王家带过来的,并不是你贾府的丫头。琏二爷要使唤,只用你贾家的丫头就是。”

  听这口风,鸳鸯就知王熙凤还没把昨日自请上堂之事忘记了,只是不知道这位琏二爷知不知道昨日王熙凤所请。若是平日平儿还能给琏二爷送个信,只怕这一次被二奶奶拘在身边,并没有送成。

  生怕这两人越说越僵,鸳鸯笑道:“茶不茶的什么打紧,奶奶若是身子好些了,也该与二爷一起给老太太请安了。”

  贾琏自己昨日在外书房也有些悔意,谁知自己今日早早回房,王熙凤竟不兜搭他,少不得更使出贵公子脾气来:何况还有老太太身边的红人在侧,总不好让人说自己真被王熙凤给拿捏住了:“你昨日就闹得一家子不可开交,今日还想再闹么?这个时候与我分什么你的我的来,敢是想着与我分家不成?”

  只见王熙凤并没有被他的话吓住,凤眼已经立了起来:“看来不是只我一个人有分开的心思,琏二爷也是这样想的。如此倒好,咱们也去请老太太、太太们做个见证,早早地把我打发走了,也不耽误琏二爷再迎新人。”

  贾琏被这话说得无言以对:他昨日有了酒,又闹了一场,自己早早去了外书房,还真不知道王熙凤昨日就已经自请和离。刚才那样说王熙凤想分家,也不过是让王熙凤知道,身为丈夫的他,还有一样最能压制王熙凤的东西:休妻。

  谁知道这样手段人家并不怕,不光不怕,看起来还是乐见其成,他可不就说不出话来了。又不想失了气势,做出气哼哼的样子道:“这可是你说的,只望你别反悔了才好。”

  鸳鸯在旁边急得乱跳,也顾不自己身份合不合适,急急道:“琏二爷说的是什么话,老太太本是不放心你们,才让我来看看。昨日本是二爷的错多些,你这里不给二奶奶赔不是,怎么还杠起来了。若是老太太知道了,怎么放心得下。”一边给跟来的小丫头使眼色,让她快去给老太太报信。

  贾琏这里还拿着身段:“都是老太太平日里纵得她,让她无故就敢给我脸子看。这次若再纵着,日后还不得骑在我头上去了。”

  王熙凤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肯服一个软。平儿见贾琏进来了,软话也不说一句,越觉得昨日王熙凤说得在理,并不如往日一样解劝,只给王熙凤在旁边顺气。鸳鸯见不是事儿,自己又走不得,只好拿着老太太吓唬贾琏。可是贾琏偏放不下架子,不肯在一个丫头面前给王熙凤认错,一时屋里没开交处。

  好一时,琥珀急急地赶来:“老太太请二爷二奶奶过去呢。”

  王熙凤也知道,今日这一遭不走是不行的,也不上妆,只黄着一张小脸,带着平儿就走,才不管该不该让贾琏走在前头。贾琏怒气更盛,自己抢前几步,越过王熙凤主仆,自己走到了头里。倒把个鸳鸯看得哭笑不得,觉得这琏二爷也是个没眼色的,此时早到了老太太房里,也不过是早挨两句骂,有什么可争的,没见二奶奶走得慢条厮理,这才是明白人呢。

  荣庆堂本不甚远,再慢也有到的时候。进了屋,王熙凤早早地低下了头,也不说话,只跪着给老太太请了安,那声音里已经透了哽咽。贾母得了小丫头报信,也知道自己这个孙子又有把柄落到了王熙凤手里,没等说话,自己先就叹了一口气。

  贾琏也跟着跪下了,贾母只让人扶起王熙凤,却没叫他起来。开口就是那一套大家公子论,打脸论,外加下流种子论。王熙凤在旁边听了,暗想贾母是不是骂顺了嘴,没想起来自己对造就这下流种子也有份参与,要知道这下流种子的老子,可也有她一半的血脉。

  “风丫头,我已经给你出气了,你可不能再恼了,再恼我也恼了。还有昨天的话不许再提,再提我也恼。”贾母的话头,已经从贾琏身上转到了王熙凤身上,又是用身份压人。王熙凤情知自己所求不会顺利,也不准备旧话重提,自己的好些事情都没有收尾呢,外头也没有什么落脚之地,还真不是出府的好时机。

  情知此事也不过如此,再想多争些什么也不可能,王熙凤少不得跪下:“让老太太跟着担心,原是我的不是。昨日我所请,老太太与太太又不愿意,我也是没法了可想。只是琏二爷到底子嗣艰难了些,有些想头也是难免的。老太太一向调理的好人,不如赐琏二爷一个,也好让我养养身子,又不耽误了琏二爷开枝散叶。”

  大家都和不认识一样,把目光集中在王熙凤的脸上。只是王熙凤说完这席话,脸上一点波澜都没起,就和说今天的天气不错,老太太你赏个玩意给琏二爷一样平静。这还是那个好拈酸爱吃醋的凤辣子吗?

  人老成精的贾母,比别人想得深些,知道王熙凤这是让贾琏伤透了心,再不肯为他伤神了。又见贾琏虽然一脸惊诧,却还有些得意之色,怕是以为这次自己拿捏住了王熙凤,才让她有此一请。

  心下骂了一句不知道轻重的东西,脸上却还带出些笑来,贾母道:“你是个贤惠的,只是也不是这样的贤惠法。没得纵了他去,让他以为自己动动手,就能拿捏了老婆。不给,我好不容易□□出来的人,必不这样便宜了他。”

  想想又对贾琏道:“你若是个懂事的,就在这里当着我与你两位太太,给你媳妇赔个不是,再不许做那偷鸡摸狗的事了。”若是不给王熙凤这个脸面,怕是她就真的与这府里离了心。现在宝玉离成家还有些日子,总不能让老二媳妇一人把持了这府里。

  贾琏脸上的得色更显,对着老太太磕了个头:“昨日老爷已经教训过孙子了,骂孙子不长进,什么脏的臭的都能拉进屋里。又怕孙子再犯毛病,就赏了个丫头给孙子。只是想着总得让她给二奶奶奉了茶,这才没有带过来。”

  贾母一口老血好悬没喷出来,自己这么大年纪,还这样低声下气地替他收拾乱摊子,谁知人家爷两个已经把摊子砸得稀碎了,可让她老人家从何收拾起?强忍着火气,贾母冷声问邢夫人:“这事儿你知道不知道,可知道你老爷赏琏儿的是谁?”

  邢夫人昨夜已经知晓了此事,心下称愿不已,就算是听出贾母语中的不耐烦,可还是笑着回道:“就是老爷跟前的秋桐,最是个爽快干净的,比那个鲍二家的强出多少去。老太太放心,琏儿得了这个,再不会惹出昨日那样的事儿来了。”

  放心,放你娘的心。贾母大怒:“这边为了他吃酒偷人打老婆生气,那边你们就给他放人在屋里边,这是哪家的规矩?可是嫌这人丢的还一够吗?”不放心地看了又双眼含泪的王熙凤,生怕她再说出自请下堂的话:一件是孩子不懂事,两件加在一起,可就是生生地打王家的脸了。恐怕不是王熙凤一个要闹,而是王子腾就得上荣国府拜访了。好在此时王子腾已经离京,贾母有些庆幸地想着。

  对呀,王子腾现在不在京中,凤丫头就是再闹,又有哪个给她出头,也不过就是脸面上下不去罢了。可惜老大就是个混帐,若是没有他这个赐丫头的事儿,她也愿意看看王熙凤怎么收场。可偏偏,偏偏是在这个时候,老大那个混帐又赐了一个丫头给琏儿,这就坐实了荣国府没把王家放在眼里——我们孩子不是在这上面犯了错你不依不饶吗?得了,我还就给他赐人了,怎么地?

  王子腾只是奉旨巡边,可不是一辈子不回来了!怎么地,人家有实权,荣国府有多少事儿得指着王子腾,宫里的娘娘又有多少事儿指望着王子腾做助力,这些老大那个混帐就不想想吗?

  王熙凤是真心同情贾母了,再怎么有能耐,她也只是一个困守内宅的老太太,外面有什么事儿,她还得指望着儿子、孙子给她办才行。这也是她一直没有说要怎么样贾琏的原因。只可惜没有人理解她的苦心,也没有人在意她的苦心,有了问题都要找她要主意,可是平日里一个个的小算盘却都打得贼精,又打不到点上。

  看吧,现在老太太那脸上颜色变换得那个快呀。就是同为王家女出身的王夫人,也坐不住了:“大太太,昨日琏儿才与凤丫头为这个生气,大老爷就给赐了人,怕是不妥吧。何况就算是赐人,不是也得是,怎么倒赐了大老爷自己跟前的丫头?”

  着哇,谁说人家王夫人不会说话木纳来着,人家上一世是被直接压下了,这一世不就直指问题中心了?王熙凤不由得顺着看了看贾琏的头顶,这位是个什么爱好,要不就偷人家的老婆,要不就捡别人的破烂,再不就给自己老子废物回收。自己开发一个处女有那么困难吗?还是觉得那样的人技术高超?

  贾琏发现王熙凤看他,还有些得意,不想王熙凤看的只是他的头顶。再想想王夫人的话,还能不知道王熙凤为何看他的头顶?他的得意一下子去了大半,不想不觉得,一想的话,还真是有点膈应。

  等到贾琏的脸色变了,王熙凤才出众对着贾母道:“难得老爷对琏二爷舔犊情深,等我养好身子,也要去向老爷道谢。我这就回去收拾屋子,好让琏二爷早早地把新人迎过来。”新人两个字咬得有些重,还特意看了一眼贾琏,才接着道:“正好我身子这几日还不利落,平儿又得服侍我,怕是不能服侍二爷。好在老爷疼二爷,也就免了我的烦恼。”

  王夫人唤了一声:“凤丫头!”怎么就这么软弱了,不是应该更大的闹上一场吗?

  王熙凤看向王夫人,脸上的笑就有些挂不住了,倒是有泪要落不落地,让人好不可怜:“太太,长者赐,不敢辞。别说那个还是老爷的丫头,就是,也不能不要。”

  贾琏的脸都绿了,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有话不明着说出来,也好让他辩上一辩。这样半吞不吐的,是要坐实了他被自己老子戴了绿帽子是吧?

  王熙凤刚才那句长者赐说得好,深知自己老子脾气的贾琏,还真没有那个胆子把那丫头退回去。只是这心里的膈应与腻歪,简直让人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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