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原来是平儿在外守着门,不想听到雪雁之语, 忍不住发声赞叹, 倒把屋子里的三个人给唬了一跳。黛玉至此才算是从悲伤中醒过来,自己也开始想明白内中关窍:

  若是凤姐有意隐瞒, 只不告诉自己有这一封书就完了。她只说是这一页湿了给重新换过,自己又能说出个什么?顶天也就是不高兴些,谁还在意不成。过上几日,今日借两本, 明日借两本——就算是她不识字, 现在也好用巧姐儿做筏子——自己书里就真有秘密,她也尽知了。可是凤姐儿却偏偏将此事明明白白告诉自己不说,还瞒了紫鹃, 可见是真心为自己打算的。

  想及此, 少不得郑重起身, 向着王熙凤行了大礼。雪雁也不多话,她只是丫头,她们姑娘行礼, 她就在一边磕头, 王熙凤先是扶了黛玉起身坐好,才对着平儿赞道:“人都说你是个好的,今日看看, 好的在这里呢。只这小小年纪就如此沉得住气, 就把你比下去了。”

  雪雁并不敢应:“奶奶赞得太过了。奴婢也没做什么, 不过是服侍姑娘罢了。”

  王熙凤却知, 这个丫头虽然在原著里不出彩,不过是被紫鹃压制罢了,笑道:“过不过的,你心里有数,你们姑娘心里也有数就好。现在服侍你们姑娘洗漱是正经。”

  等黛玉重新收拾了,王熙凤才道:“刚才我说让妹妹寻了你奶嬷嬷回来,也是为了妹妹与这丫头不好在外走动。就是妹妹想买个什么,你那奶嬷嬷也比别人可信不是。”

  黛玉有些为难:“只是上次嬷嬷病了,太太就让她老人家出去养着。现在也不知道好了没有。”若是好了,怎么总不见回府?

  雪雁却觉得王熙凤的话可行,自告奋勇道:“等奴婢去看看妈妈,也好知道妈妈不回府的原由。”都是从林家出来的人,她才不信王嬷嬷就这样放心得下姑娘。现在有了二奶奶出手,怕是离王嬷嬷回来照看姑娘不远了。

  王熙凤又细细嘱咐黛玉主仆不可露了行迹让人生疑,才遣平儿送二人因大观园。平儿犹是不解,自己主子什么时候这样好心了?这可不是一句同病相怜就能解释通的。好在现在她被下了忠心符,想不通的地方,也被“奶奶做事自有她的道理”给说服了,回来并不多问。

  这边王熙凤已经给她安排下重新把嫁妆登记造册的活计,也没有时间让她发问。平儿倒不觉得王熙凤是小题大做,实在是一个大观园建下来,不光是府里的公中捉襟见肘,就是王熙凤自己嫁妆里好些摆设也都被“借”去大观园中装点门面,可惜已经有去无回。

  王熙凤对已经不可能要回来的东西,并不在意:左右也是拿不回来了,只要对着嫁妆单子写明去处,将来也是一项把柄,好与荣国府谈谈巧姐的归属。

  那秋桐还想来殷勤,被王熙凤一句:“你又不识字,又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名字,怎么帮忙?若是真想帮,也等识字了再说。”给打发回自己屋子里撕手帕去了。倒是听说她日日缠了贾琏,求他教自己认字,竟然让贾琏觉得自己学问也不错,还能为人师,也要学着人红袖添香夜读书了。

  忍了又忍,听到人传话的王熙凤还是不由得笑出了声。如此也好,有人缠住了贾琏,省了她多少事。那致幻剂用一点少一点,能省则省吧。

  只是王熙凤等得,王夫人却等不得。她见王熙凤一直没有让人将这个月的利银奉上,早已经又急又怒,派来与凤姐儿交涉的,自是那周瑞家的。那婆子一张胖乎乎的脸上带着笑,可是话里话外不过是吃水不忘挖井人,王熙凤如今日子过得如此舒适,也该感念王夫人的恩情才是。

  忍了又忍,王熙凤才冷笑着对周瑞家的道:“周姐姐说得是什么话,我怎么倒不明白?是哪个看见我的日子过得舒心了?”

  周瑞家的就有些张嘴结舌,好些话一听一过可以,可是要是往开了说,如今凤姐儿的后罩房里可是还住着一个大老爷赏下的丫头,听说琏二爷日日与那丫头拆不开,就是初一十五也不回正房呢。而她自己的主子,却没有在此事上为王熙凤出头。也是她平日对着凤姐儿就这话说得惯了,倒忘记了如今小夹院里已经不只凤姐儿与平儿两个。

  “看奶奶说的,”周瑞家的还是有些急智,忙道:“哪个不知道奶奶是个有能为的,就是十人肯能为的男子,也不如奶奶能干。不过是个丫头,还能来要奶奶的强?”

  王熙凤并不理她的奉承,也不如往日一样看她是王夫人陪房的面子,只道:“周姐姐且不必说了。我如今也是灰了心,再不想着操什么心了。我就是把这心操碎了,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让人埋怨?”

  周瑞家的也无法再劝,只好乘兴而来,败兴而去。回去与王夫人学舌时,免不得加上自己的揣测:“二奶奶这是伤心太过,还没有平复呢。只怕一时顾不上外头也是有的。”

  王夫人因与王熙凤同出王家,对她还有些香火情份。只是这情分是在不损害她自己利益的情况下。如今王熙凤不送利银过来,又不出面管家,只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养病,倒让自己这么大年纪了重新管起琐事来。说出来都是一肚子的气,如何肯体谅王熙凤的难处?

  对着自己的心腹,也不端着慈善人的样子,恨声道:“不过是一点小事儿,倒让她觉得天塌了不成?这就拿起乔来了。”

  周瑞家的也知道自己主子是个什么嘴脸,不想她对自己的亲侄女也是如此,心下暗惊,面上陪笑道:“二奶奶还年轻呢,自然是要太太好生教她。”

  王夫人道:“我就是再有心教,也得她自己立起来才好。只为了一个丫头就如此,可见也不是个能扶得起来的。”

  怎么不想想你自己,因着赵、周两位姨娘与老爷打了多少饥荒。周瑞家的一边腹诽,一边小心地问:“那太太看,这利钱奴婢可还去问不问?”

  王夫人摇头道:“再等两天。如今听说凤丫头的陪房旺儿不知道去了哪里,想是她手头也没有别的人用才耽搁了。要是催得紧了也不象。倒让人觉得我是等着这几两银子使似的。”挥手让周瑞家的自去,心下寻思着要用什么事儿来触动凤姐的心肠,使她自己再出来管家才好。

  这些日子她重新管家,才发觉这府里上下竟然谋事人少,传闲话的人多。只是这传话之人,好些都是她自己作兴起来,或是败坏大房,或是诋毁那个病秧子的。谁知如今尾大不掉,以自己素日慈悲之面竟不好制止,还得是王熙凤这泼辣破落户,出来整顿一番才好。就是她自己不得不出面讨上几个情,也好过让那些奴才众口一词说自己面慈心苦的好。

  没等王夫人想出法子,每天躲在自己小院子装失意人的王熙凤,就得到了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消息:“二奶奶快去劝劝,老太太发了好大的火,两位太太都得了不是。就是宝玉也得了不是呢。”来人是贾母房里的二等小丫头玻璃,急三火四地求着王熙凤救场。

  王熙凤少不得一边换衣服一边问:“好好的,老太太怎么发起火来?”

  那玻璃嘴上来得,几句话就把事情说了个大概:“今天老太太本来与太太、薛姨太太、姑娘们和宝玉一起说笑,谁知鸳鸯姐姐拉着她嫂子进来,一行哭一行说大老爷想讨了鸳鸯姐姐的话。逼得鸳鸯姐姐自己绞了头发要去做姑子,还发誓不嫁人呢。”

  此时王熙凤已经收拾妥当,一张俏脸也不描画,只让人觉得面色苍白,连那唇上都没有什么血色。平儿在一边着急地叫了一声:“奶奶。”意在提醒她好歹也上引起脂粉。

  只是王熙凤就是要一脸病容地出现在大家面前,好让人看出她不是装病——否则也不至于每日早起自己先抹上一层白粉——如今自己身子这样,还要到老太太跟前分忧,谁还敢说她不孝顺?见平儿唤她,只虚着嗓子道:“有这心疼我的空,不如给我寻件披风送来。如今是什么时候,老太太那里还不知道如何开交,岂是我顾惜自己身子的时候。”

  见她曲解自己的意思,平儿当着玻璃也不好辩白,只好由着小红扶着她,自己去寻王熙凤所说的披风。一路上王熙凤已经大体想明白发生之事,应该就是鸳鸯女誓绝鸳鸯偶了。不过这段时间她一直装病,那邢夫人就没空子寻上她,想是直接自己出面了。

  不过以邢夫人的口齿,还真不是王熙凤门缝里看她,怕是还不如原著里来得体面,否则这玻璃也不会特意到自己这小夹院走一遭了。只是今日之事,并不好劝。一边是大老爷对鸳鸯势在必得,一边又是贾母对贾赦的动机心知肚明,不然也不会说出“弄开了她,好摆弄我”的话。

  上一世与贾赦再是兄弟相得,如今自己与他却是过节深深,一个做公公的竟做出给儿子房内塞人之事,就别怨王熙凤来而不往。

  因而一进了荣庆堂,王熙凤也不看邢夫人那紫胀的老脸,也不管王夫人脸上似青似白,更不管鸳鸯还在悲啼,只对着贾母行礼道:“几日没来给老太太请安,怎么老太太竟生了凤丫头的气不成?”

  贾母此时已经骂过气过,正少个台阶下。见凤姐儿一来就问自己,心下觉得慰贴了些:“正是你这几日不出门,还不知道咱们这府里出了新鲜故事。”

  凤姐闻言就是一笑:“凭他是什么故事,到了老太太这里,老太太当他是故事就听一听,不当他是故事,天大的事儿也得散了。这满府里,谁还能越过老太太去不成。是哪个,老太太只管指出来,我纵是身子不好,也替老太太问上一声,从哪里来的胆子。”

  贾母意有所指地看了邢夫人一眼,摇头道:“若是别个,你还能替老太太分分忧。只是如今,老太太怕是指不上你了。”

  王熙凤笑道:“就算是老太太指不上我,不是还有两位老爷和两位太太呢。别的我不敢说,只说两位太太,就是最孝敬老太太的。只要老太太吩咐一声,还怕两位太太不抢着做吗?”

  这话一出,贾母又想起刚才之事,那气又升腾起来:“好个孝顺的太太。”

  王熙凤见贾母不骂儿子荒唐,只一味埋怨媳妇不贤惠,忙陪笑道:“敢是两位太太有什么不是不成?老太太且消消气,让我给您与太太们评评理。”

  贾母脸儿就是一沉:“你这几日病得七晕八素的,等闲的事儿我也不找你。原说让你好生养养,谁知你竟消息不灵通至此。”

  王熙凤也知道贾母是年老成精的人物,自己来得又这样快,说不知道必是不通,遂赔笑道:“原想着混过去,不想老太太竟是火眼金睛。只是老太太也想一想两位太太与我的难处。”

  贾母见她承认知道自己发火所为何事,脸上神色也缓和了些:“你且说来我听。”

  王熙凤把眼往邢夫人与王夫人脸上溜了一下,贾母早看见了,沉声道:“你只管说,管是有理没理,还有我这个老婆子在呢。”

  王熙凤道:“老太太且想,我是做儿媳妇的,自是不好说道老爷房中之事。就是二太太,也不好管大伯的是非。我们太太更是如此,老爷何曾听过太太一声劝呢?”所以这事儿都是你儿子作出来的。

  贾母也知道王熙凤说得有理,只上她如此一说,倒象是自己无理取闹了一般,脸儿又要沉下来:“看来是我老悖晦了,竟是冤枉了你两位太太。”

  “老太太又错了。怎么是老太太悖晦了?不过是老太太疼老爷,让太太给他带个话罢了。就是二太太,也是敬着太太是嫂子,不忍让太太一人受过罢了。”王熙凤不等贾母说完,已经含笑接了话。

  贾母已经醒过神来,知道今日之事都是贾赦一人闹出来的。如今听王熙凤把自己教训儿媳妇,说成是替自己带话,又把两个媳妇说得有难同当,显得府里和睦,也愿意借此遮掩:“你婆婆都不敢与我顶嘴,偏你一来就拿我的错处。”

  王熙凤笑道:“我们太太一心敬重老太太,哪里能说老太太一个不字。也就我这样没脸儿的,才着三不着两的说些实话罢了。”

  贾母让她呕得笑了出来:“还不请你两位太太坐下,只管站着做什么。”

  王熙凤忙不迭地请两位太太重新入座,又有琥珀等送了茶上来。贾母见王熙凤一来,事事都有了章法,忍不住对她道:“我这里还是少不了你,只你偏又病着。”

  有了今日这一遭,就算是自己挂了病容,也不好再整日里躲病,看来还得再想个法子才行。王熙凤想想道:“别说老太太少不了我,就是我自己一天不见老太太,饭也吃得少了,觉也睡不香了。只是老太太疼我,不让我来请安,我又不好自作主张。如今老太太即发了话,我仍旧服侍老太太就是。”

  只她虽然说话还如原来一样响快,却始终虚着嗓子,让人一听说是强撑着。贾母就算是有心,也不好真的让她不顾身子只奉承自己,问道:“你如今怎么样?快半个月了,怎么还不见好。”

  王熙凤苦笑道:“也是请的王太医,不过是说我年轻不知道保养,素日劳心太过。是气血双虚的症侯,若是现在不好生将养着,怕是于寿数有碍呢。”

  此言一出,不说贾母,就是邢、王两位夫人也把脸都变了。邢夫人虽还惦记着向贾赦报信,又不想放过如此大新闻,想着听一听再走不迟。王夫人那里又是另一样盘算,若是这凤丫头真的不中用,她还得再培植出一个人来分忧才好。

  贾母一迭声地叹道:“小小年纪,哪儿就到了这般地步。不过是那些太医要让人说医术好,先把病说得重些,等好了就都是他们的本事。你也别放在心上,只管好生吃药,等好了再来我这里不迟。咱们家就是不如前儿了,这几两银子的药钱还是有的。缺了什么药,只管来对我说。”

  又对邢夫人道:“我也知道你是劝不住你老爷的。只是琏儿却是你儿子,你说话他总要听两句。只说是我说的,不许勒掯了凤丫头。”

  邢夫人自是答应,只王夫人对着老太太道:“若是如此,怕是凤丫头一时也不能理事。我如今精神头也短了,又怕是照管不周,倒让老太太受了委屈。”

  王夫人只想着王熙凤最是爱弄权,于今自己说出精神不济,她自然知道自己要找人帮着管家,以她往日的性子,如何能忍得大权旁落?少不得自己开口说能支撑,也省得自己落下不慈爱晚辈的名声。

  只是千算万算,都是在王熙凤还是原主的情况下。现在王熙凤已经换了芯子,更是知道年后不久就是宫里太妃薨逝,接下来就该贾敬嗑药把自己嗑死,也就到了贾琏偷娶尤二姐的时候。原主当时是小产不能理事,现在又何苦往里填银子。她有那银子,带了巧姐儿出府后用不好吗?

  贾母见王熙凤只是低头,看着坐都坐不稳的样子,实在开不了口让她出来再帮着管家。只是王夫人管家的这半个来月,荣庆堂里虽然没什么,可是家下里奴才吵架拌嘴的没有十件也有八件。她就算是装听不见,可又如何能不上心?

  再看邢夫人上脸的跃跃欲试,想想刚才之事,贾母觉得自己绝不能开口说出让邢夫人跟王夫人一起管家的话:现在没管家,他们就算计着要鸳鸯,为的还不是自己那些私房?若是让邢氏管家,只怕自己吃不上饭的时候都有呢。

  也是贾母欺心了,贾赦再是如何不着调,也不过是算计个丫头,竟让她想到吃不上饭去。可见人不能有成见,一旦成见形成,凡事只从不好处想去。

  王夫人见自己说出话来,王熙凤并不接茬,有些着急地叫了一声:“老太太,您看?”

  贾母能怎么看?习惯使然,向王熙凤问计道:“凤丫头,你说说可有什么办法?你太太如今丢下扫把弄爬犁的,也是可怜。”

  王熙凤掩嘴笑道:“我平日说老太太偏心,老太太只是不认,今日可不就来了。”

  贾母嗔了地声:“好,好,是我偏心了,你只说出我究竟偏心在何处,若是说得不对,我定是不依。”

  凤姐儿这才笑道:“老太太日日只说疼我,如今我才知道,竟是哄我呢。现放着几个千伶百俐的姑娘们,正该是学着管家、为二太太分忧的时候。难道老太太怕妹妹们劳累着不成?怎么平日竟不怕我劳累了?可不是偏心是什么。”

  贾母一想不错,如此也可让几个孙女历练,王夫人也不好意思让孙女们跟着赔银子,就是想让她们赔,可又哪里有呢?不由笑道:“正是,正是,可见我平日偏心你几个妹妹,让你受委屈了。”

  王夫人听了凤姐儿的主意,不住眼地打量自己这个侄女,不知道她为何竟替几个小姑子谋划,并不怕自己失了权柄。又想着是不是因为建大观园,让她赔得狠了,想着抽身退步呢。一时心思难定,并不接贾母的话。

  邢夫人则想着,几位姑娘里面,迎春为长,就是管家也得从迎春处行起,到时自己也好插手一二。越发舍不得动身去回复贾赦,只等着听贾母决断。

  贾母也在看着王夫人,毕竟如今管家的是她,又有宫里娘娘的面子,不好不听听她的意见。否则就算是贾母做主让几位姑娘跟着管家,王夫人不放手,也不过是白担了虚名。

  王夫人被几个人看着,思量了一下开口道:“凤丫头说得也在理。几位姑娘也都到了学习管家的时候。只是二姑娘不爱说话,四姑娘还小些也不大顶事。不如就让探丫头替我分担些吧。若是还有打不开点儿的地方,我看那宝钗也是个好的,又帮着姨太太管过家,就让她搭把手也好。”

  王夫人觉得自己思虑得周到,不想话音刚落,邢夫人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二太太说这样的话,怕是不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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