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196

  虽然嘴里嫌弃,可这内里的拳拳慈父之心,也让人为之动容。圣人叹道:“你这口内嫌弃,却不遗余力地为他铺路。可见真是将他当成债主待呢。”

  代善也跟着回道:“圣人只是笑臣。可是圣人之爱太子,与臣又有何区别?朝里多少人因张道士一事弹赅太子,圣人还不是留中不发。”

  太子神情有些激动地看了看自己的父皇,发现人家只是撇了自己一眼:“这个也是我的债。”

  代善笑道:“就算是债主,也有催帐与不催帐之分,破家不破家之别。如太子与臣那蠢儿子这样的,不催帐,不逼迫,已经是大近人情了。”

  圣人就不再说话,只看了太子一眼,又将头转向贾赦所在的殿角。太子正要上前向着圣人表一下忠心,却见代善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脚下一顿,心思莫明地跟着看向殿角之处。

  只见那贾赦一时歪头想想,落下几个字。一时挠下头,再落下几个字。总是没有一气把那些字全写完的时候。太子此时就与人有了些同病相怜起来,家里都有一个以贬低自己儿子为乐的老子,是该自娱自乐还是心塞?

  当今还能与代善说些闲话,内里也多有涉京营之事。太子在旁留心听了,才发现这荣国公所言虽然不多,可是对人心之掌控、部将之熟悉,竟是无人能出其右。一面感叹盛名之下无虚士,一面还偷眼看那贾赦写文。

  已经快至午膳时分,贾赦才算是把一篇策论交到了当今手里。当今先看那字,竟也是馆阁体。对着贾代善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朕的喜好,怎么你家的孩子竟还习这馆阁体?”

  代善回道:“为臣子的,就算是知道君上的喜好,也不该将之公于众人,哪怕是自己的家人,也是逾越。”

  圣人只好说了一声“你呀”,再接着看贾赦之文。也不知道是贾赦的文让圣人心喜还是怎么的,一篇文看下来竟是笑意满满。他也不做评价,只把那文章递给太子。

  太子接过后也是先看字,只见筋骨均称,下笔有力,显然是下功夫练过的。先赞了声“好字”。贾代善在旁解说道:“这小子是先母带大的。先母出身书香之家,对子弟读书最是重视。这小子虽然读书不成,可是字上还是被逼着下过功夫的。”

  再看内容。因圣人只说了“六出祁山,为将者何”八字,这贾赦生怕自己论述不周,竟是站在了魏、蜀两国之将立场上都论述了一个遍。最后竟还评论了一下诸葛,言他不顾蜀地连年征战,民怨沸腾、国力衰微,有意气用事之嫌。加之识人不明,已经失了初投刘备之时的谋划之能。

  太子再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才向着圣人道:“论得也算周全。”

  圣人撇嘴道:“此话只在这殿内说罢。他这是没见过别人的策论如何写,才如此大胆地评古论今。若是真让那些考官见了,能给他定个中平已经是看在代善的面子上了。”

  贾赦那脸上就有些不好看。太子更觉有趣,此人也不过比自己小上几岁,竟然还如此七情上面,可见原来在家里竟是全无心机的。也只有那些家里娇宠长大的人,才能养成这样的性子吧。

  代善自己看着贾赦笑道:“这回可是知道自己的轻重了吧。还想着不去京营。就你这样,也只配去与那些糙汉们厮杀。”

  圣人一笑:“朕知道他将来是要为将的,不是以笔墨论英雄的人。你不必提醒。”

  贾赦的脸色就转得好看了些。只是虑着此处是宫中,不好多说。圣人看出他的意思,直接问道:“你可是对朕的话不大服气?”

  贾赦忙躬身道:“臣不敢。只是以臣想来,众人皆说诸葛一生唯谨慎,可是这六出祁山,真谈不上谨慎之语。”

  太子摇头道:“穷兵黩武,非民之福。”

  贾赦已经愣愣地来了一句:“四野不服,虎视眈眈,也终至民不聊生。”

  当今看稀奇一样看了贾赦一眼,又看看一言不发的贾代善,也选择了沉默。太子见此,又道:“国富民强,自然四夷臣服。”

  贾赦摇头:“再强壮的羊,又怎么敌得过恶狼。自是要有牧人在旁守护。”

  太子再无言。当今对代善道:“这样的儿子,你还觉得蠢?”

  代善冷哼一声:“哼,不知道天高地厚,也不看看自己是在与谁说话,竟然还敢站直了回太子的话?”

  一句话已经成功地让贾赦跪了下去。当今被他们父子的表演给气乐了:“原来你不是觉得你儿子说得不对,只是觉得他不该与太子平等论策是不是?”

  贾代善点头应是:“是。太子是君,他只是个臣子。向太子进言,为谏。当有臣子进谏的态度,只能徐徐而图,不能逼迫君上认同自己的观点。”

  好吧,你们父子都是牛人。当今笑看太子道:“这回知道贾家人的脾气了吧?”

  太子也不以为忤地道:“进退之度上,怕是世子还要磨上一磨。”圣人也就一笑。

  边上戴权道:“圣人,已经是午膳的时候了。今日还留荣国公用膳吗?”

  当今笑道:“自是要留的。恩侯也一起用了。”贾赦已经激动地跪下谢恩。当今本要说上两句,见代善坚持,知他是在驯化贾赦对皇权的敬畏,心里感他用心良苦,也不多提。只问:“你们家里什么时候出孝?你是不是也养得差不多了?”

  代善见自己的便宜儿子已经起身站在自己身后,才道:“我家里等四月中也就出孝了。不过还有一个多月的光景。”

  当今叹了一声:“是呀,都快一年了。”眼睛看向代善:“你放心,那个人,朕自是不会放过他的。”殿内除了贾赦,所有人都知道圣人所指是谁,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想着为他解惑。好在贾赦一向是个心大的,你们愿意告诉我我就听,不愿意告诉我更好。

  至此时当今与太子都已经对他的性子有所了解,只觉这人竟是连伪也不会做,倒是个难得的至诚之人。

  再次出了宫门,贾赦是坚决不肯让贾代善此时再回庄子,定让他明日再走:“父亲又不是大禹,哪有过家门而不入的道理。再说父亲就不想听听大孙子叫祖父吗?肉呼呼的,可好玩了。”

  好吧,真正打动代善的还真是他那最后一句。小孩子总是纯净的,没有争斗,没有心机,一天想得也不过就是怎样在大人的眼皮子底下,能多吃一块糕点,又怎么多玩上一会。

  于是贾代善带着这样期盼的心情,再次回到了梨香院。也没让他失望,贾瑚已经由着奶娘抱着,等在那里了。不过已经几个月不见,这小家伙已经忘记当初自己曾经拦着人家的袖子不放手,还是在奶娘的提点下,向着贾代善奶声奶气地问了安。

  代善已经是一脸笑容。让奶娘将孩子如上次一样放在他身边,已经不用再伸手揽着,小东西就自己稳稳地坐得挺直。不过刚等张氏她们三位女眷问完安,贾瑚已经扭动着小胖身子,两只小胳膊也乍煞开,嘴里还冲着贾赦叫着:“爹,爹。”

  贾赦有点尴尬地看了看贾代善,又有些心疼地看看自己的儿子。代善看他那想应不敢应,想劝不敢动的样子,自己心里发笑。又见贾瑚见贾赦不理他,那声音已经带出了怒意:“爹!”

  代善不由大笑起来:“好小子,比你爹有气势。”逗逗人家的小脸,把小孩的注意力引向自己:“我是祖父,比你爹还厉害,和祖父一起玩好不?”

  贾瑚真被吸引的,可能是代善的胡子。因为贾赦此时还没留须,所以贾代善是他见过第一个有胡子的人。小嘴里一面应着好,胖手已经试探着伸向代善的胡子。贾赦看得头皮都要乍起来了,那可是你老子的老子,你竟然想揪他的胡子?

  边上贾敏也发现事情不好,更见大嫂也是一脸着急又不敢说话的样子,自己开口道:“瑚儿?”

  贾瑚平日里与贾敏玩的时候也挺多,所以听到贾敏喊他,小脑袋就转向贾敏,胖手停在了半路上。贾敏笑着对贾瑚道:“祖父是回来接姑姑去庄子上的,你去不去?”

  代善这才想起,自己原来是想着把贾敏带到庄子里去的。不过他这次还真是给忘记了。为怕贾敏伤心,脸上的笑意反浓了几分:“对呀,带你的姑姑去庄子里玩。”乘机又逗逗小孩子的胖脸。

  贾瑚就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他还不满三岁,就是张氏回娘家也不带着他。所以活动的范围只是张氏所居的东大院还有贾敏所居的临兰院。庄子是个什么,他只知道是祖父一直住的地方。

  “母亲?”小孩纠结地看向自己的娘。张氏自己也纠结着呢。公公突然就提出要接小姑子去庄子上,自己可是一点风声也没听到,这东西也没有准备。现在还想着拐上自己的儿子,她心里把小姑子都给怨上了:这嘴也太严了些。

  贾赦也不干呀:“父亲,瑚儿还太小了,离不得他娘。等他再大些,再送他去给父亲解闷。现在让妹妹先跟着父亲去可好?”

  就算是自己先说出父亲是回来接自己的,可是也没有大哥这样,为了自己儿子直接把妹子推出去的。贾敏娇嗔了一声:“大哥。”

  贾赦也知自己此事做得不地道:“嘿嘿,你不是比瑚儿大些,再说你是女孩子,父亲疼还疼不过来。可是瑚儿是男孩,父亲一向严厉。”

  最后一句话,在贾代善的怒目之下,已经低不可闻,只是贾赦还是顽强地把话说完了。代善拿这个儿子也有些无奈,加上今日他与太子的应答很是给自己长脸,也就放过他。只对着张氏与王氏道:“你们也回去忙你们的去吧。张氏给你妹妹收拾一下东西。王氏每日里打理自己的院子也辛苦,不必天天再服侍你婆婆,不是还有丫头婆子在呢。”

  两妯娌应了一声,起身告退。出门来齐齐长出了一口气,对视一下,都是一笑:张氏知道王氏是不用再每日里受婆婆的刁难,王氏知道张氏是不担心儿子与公公一起去庄子上。王氏是一个很认得清形势的人,与贾政两次吵闹都没占了上风,娘家也埋怨她没用,让她知道自己再有想法,怕是实现也难。那还不如与大嫂打好关系,总是对自己将来的日子没有坏处。

  “嫂子可是听妹妹说过去庄子上的事儿?”王氏小心地问道。

  张氏此时已经转了过来,刚才小姑子不过是怕自己儿子真的揪了公公的胡子,才出声转移他的注意。因道:“原来倒是没有准信,不过是上次父亲回来时提过一次。妹妹也不知道父亲何时回来,又哪儿能提前准备呢?。”

  王氏就知道大嫂是在为小姑子遮掩——这两人的关系,一向双与她亲密。她也是做人嫂子的,自是不好再挑拨,只好笑着向张氏道别,回自己院子里高兴去了。

  她们妯娌之间行事,贾代善此时已经不再操心。那林在早已经汇报过,现在张氏已经完全把荣国府攥在了手里。好在她行事还算公正,对二房的用度也很大方,并没有什么不满克扣之事。对贾敏这个小姑子更是尽心尽力,闲时姑嫂两个很能说到一起。

  如此代善已经十分满意,现在他问的是自己的闺女:“庄子里用度不比家里精致,到时可不能叫苦,知道不?”

  贾敏抿嘴一笑。去年父亲只说要接自己去庄子里住着,可是现在春天都已经过了一半,都没见动静,她心里早着急了。点头应道:“父亲放心吧。总归嬷嬷们也跟着,丫头婆子也跟着,便是吃苦还能苦到哪儿去?”

  边上贾赦将功赎罪地道:“妹妹放心,每日里哥哥都让人把新鲜的菜蔬给你送去。”

  贾敏嘲弄地看了他一眼:“大哥,我是去庄子上。那里想吃什么菜蔬,不都能自己去摘,还用你巴巴地让人送过去?怕是等着送到了,我与父亲的晚饭都用过了。”

  忽然发现自己有一个能说会道的妹妹,贾赦只能把手伸向自己的儿子寻找安慰。只是贾瑚现在对自己祖父的胡子兴致更大,总想着找机会抓上一把,没空理自己父亲那哀怨的眼神。

  代善点头又问:“那两个嬷嬷可严厉?平日里给你留的功课多不多?你可按为父说的,每日里都走圈子?”

  贾敏点头道:“嬷嬷们都很和善。那日父亲说过的话,嬷嬷们都记着呢。也没拿宫里的规矩约束着我。还每日里陪着我在花园里走圈子。”又笑看贾瑚道:“就是瑚儿老是给我捣乱,走不上一圈就不肯让走了。”

  贾瑚听姑姑提起他的名字,冲着贾敏呲出一口的小白牙,显然以为贾敏是地夸他。代善摸着贾瑚头顶的软发,道:“没事,等到了庄子上,父亲陪你走。”

  贾敏自是点头。却不知道此时贾代善心里,忽然生出了要将那巨力术传给贾敏的想法。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贾代善能说,他只想着看到一个眉目如画的小姑娘,在晴朗的蓝天之下,对着朵朵白云神往之时,发现身畔的柳树上一窝雀鸟叫得她诗兴全无。于是小姑娘轻轻走到柳树边,两手齐出,然后,就轻松地将那柳树提起,让丫头将那鸟窝送到别处安置吗?

  能吗,能吗?只当他老人家是又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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