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让迎春失望的是, 住儿比他那个婆娘有数得多。

  他知道自己一家子从此一身荣辱都得落在迎春身上,又听说今日里迎春不光将姨娘们都赶出了屋子,就连老爷也一并打了出去。看来自己家的姑娘, 这是要翻身的样方呀。因此一听绣笼传信说是太太让找大夫, 还不屁颠屁颠地找去?

  只是出门就不容易, 想带着大夫再进府门可就更难了。用门房的话说,老爷已经吩咐过了, 自己府里的人都好着呢, 身子一个个别提多旺健了, 找大夫回来那就是找晦气,讨打呢。

  住儿倒也机灵, 对着门房笑道:“哥哥说得自是正理, 若是别的时候咱们自是也不敢请大夫。只是我那婆娘说了,太太这两日里呕吐做酸,怕是有了身子。又不愿意让老爷担心, 这才先找个大夫进府里瞧瞧。若是喜信, 那也是合府的欢喜不是?说不得人人都有赏钱呢。”

  听他如此一说, 这府里又这么多年不闻婴啼,门子也有些犯嘀咕:就算是老爷不说,人人也都知道,此事并不是全因为家里没有主母之故,老爷着急着呢。又想起今日里主母的做为, 别是真的肚子里的了依仗,才敢行平日里不敢行之事吧。

  于是门子不再阻拦,让那住儿带着大夫进府。住儿心里暗自得意, 反正他说得含混,也没说太太一定就是喜信, 就算是诊出不是如此,也罚不到他的头上。又思自己家里姑娘已经进府半年有余,说不得真有了喜信,那自己岂不是立了大功?

  他这里带着大夫去了二门,将那大夫交待给等着的绣笼,也不离开,只在二门外转着等消息。不想那门子觉得住儿说得有理,不敢耽搁了天大的喜信,也往孙绍祖那里报了一声。

  “你说的可是真的?”孙绍祖有些不相信地看着眼前的门子。那门子吓得把头一缩:“回老爷,那住儿就是这样说的,小的才不敢拦着那大夫进门。”

  居然有了孩子?已经三十来岁的孙绍祖坐不住了,对着门子吼道:“再去街上请个好大夫来,要那专治妇人的大夫。”说着自己已经抬脚要往正院去了。

  走到一半的时候,才想起刚才迎春撒泼的样子,怕是不会欢喜他此时出现。他这个岁数,交的狐朋狗友又都是荤素不禁的,也知道些孕妇有娠之时性子多少都有些古怪,自己就将迎春性情大变,脑补成了她是得知自己有孕、喜怒不定。

  只能说自大之人,从来不会顾及他人的感受,至此时孙绍祖也没想过,自己连续两次殴打,若是迎春真的有孕,对胎儿有没有影响,满脑子只想着自己将要做父亲,该如何教导,怎样给他置下家业。

  思量间,人已经来到二门处,正见住儿在那里转悠,脸色就是一沉:“你是哪处当差的,只在这里做什么?”

  住儿吓了一跳,他们这两家陪房,都知道老爷对自己姑娘连面子情都算不上,平日里也不敢到孙绍祖跟前点眼,以至孙绍祖不大认识他。现在听孙绍祖问话问话,住儿自己先跪到了尘埃里:“回老爷的话,奴才刚给太太请了大夫,正侯着再带大夫出去。”

  原来是迎春的陪房,孙绍祖哼了一声,又思今日里他也算是立了一功,把自己身上不知道谁做的荷包扯了下来,扔到住儿身上:“今日还算勤谨,赏你。日后好生听太太吩咐。”自己进了二门。

  住儿都要吓傻了,难道自己所思不错?一个高蹦起来的住儿,想着这府里怕是天会变了,自己这姑娘的奶兄也该立起来了。有心把这天大的好消息去与自己婆娘分享,又想着刚才孙绍祖的话,并不敢移动身子。

  那边孙绍祖进了正院,只见三个丫头等在廊上,并不见刚才替迎春挨打的绣橘。他也不管那三个丫头看他的眼神如何带钩,只问:“大夫进去多长时间了?”

  绣笼自以为已与孙绍祖有了肌肤之亲,上前媚笑道:“已经有半个时辰了。”

  孙绍祖就是一皱眉:“这么长的时间,怎么还没个消息?对了,那住儿说的话,可是准的?”

  绣笼并不知道住儿为了带大夫进府,所撒下的那个弥天大谎,在那里期艾道:“这个奴婢也说不好,只是大夫刚进去的时候不知道为何惊呼了一声,似是挺严重的样子。”

  这下子孙绍祖才想起自己今日里已经连着教训了迎春两次,那大夫如此惊呼,难道是孩子保不住?也是自己这性子太急了些,等她出了月子,有多少打打不得?也不对,后院这些个女人,也就她传出了消息,说不定就是个宜子之人,日后少打她就是了,儿子谁也不嫌多不是。

  他这里还觉得自己已经大发慈悲,屋里传来了迎春恼怒的声音:“胡说八道,不过是堕胎的药,你一个做大夫的岂能不会开?”

  这个婆娘竟然想堕胎?!绍祖一把甩开帘子进了屋。就见迎春正挑了床上的帐子,对着大夫急扯白脸地说:“你刚才也说了我这身子不好,怕是对胎儿不利。我也怕这孩子万一在肚子里就受了气,生下来不齐全可怎么办?还不如先不要也罢。”开玩笑,她是一个网站,网站呀!谁听说网站还生孩子的,难道生个盗文网不成!

  那大夫刚想回话,就觉得眼前一黑,一个大汉已经站在了床前:“能怀了孩子,是多大的福气,你这妇人竟然不想要?”

  迎春没想到孙绍祖竟然此时过来,顿时把得知这身子竟然怀孕的惊吓,都撒在他身上:“老娘就是不想生你的孩子又怎样?你不是会动手吗?正好现在再打老娘一顿,把这孽种打掉了是正经。”

  已经举起的拳头,至此已经自己悄悄地放了下来。大夫则是擦擦自己头上的汗。他已经行医多年,刚才诊脉时就发现病人受孕时间虽然不长,可是母体却郁结于心、身受外伤,用药治外伤吧,对胎儿不利。不治吧,此时也已经有了滑胎之兆。

  现在好了,这对夫妇自己吵了起来,再出现什么问题,那可就不是他这个做大夫之过了。不过自己现在也在屋中,不好当成什么都没听见。他低着头,以示自己是个懂规矩的,并不敢轻易看人家女眷颜面。只对着孙绍祖拱手道:

  “这位老爷,尊夫人已经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正是该好生保养的时候。此时一是不能动气,二是不能到人多的地方以免冲撞了,三是胎儿业已不稳,还是少活动些为上,还有就是胎儿本就还弱,实在是不能受外力了。”

  那边迎春已经摔下帐子,不愿意与孙绍祖对面。只是听了大夫的话后,却开口道:“大夫不必与他说。你说的都是至理名言,那些听不懂人话的东西,巴不得把我们母子一棍子打死。”

  孙绍祖有心回嘴,偏大夫刚才已经说了迎春此时动不得气,只好虚着声音对大夫道:“多谢费心。只是,我今日里有了酒,不小心动了她两下,不知道可有没有妨碍?”

  帐子里就传出一声冷哼,孙绍祖脸上一红,一双铃当大的眼睛却是定定地看着大夫。大夫再擦擦汗:“这位老爷,小的不过是治外伤的大夫,不过这普通的滑脉还是能诊得出来的。只是在这妇科之上,却不拿手。不如老爷再另请高明之人,给太太诊治一二。”

  帐内帐外同时传出了问话:“那是不是可能不是有身孕?”

  大夫要让这奇怪的夫妇给弄疯了:“不过是个滑脉,你们不妨再去人过来诊就是。今日我就在这里等着,若是谁说这位太太没有身孕,我愿意把我那小小医馆给了他!”

  帐内就传出了一声遗憾的叹息:“算了,大夫也去给我那个苦命的丫头瞧一瞧吧。她那伤,大夫总能用药了吧?”

  大夫也不管那帐内之人看不看得见,冲着帐子拱手道:“那位小大姐儿的伤势,我自是如常用药。只是太太也要谨慎些,与那小大姐儿的药定要分两处煎才好。”

  绣橘就上前,带了大夫去她屋子里诊脉开方。迎春听到屋子里没了别人,自己打起了帐子,孙绍祖已经上前一步,抢先把帐子挂了起来:“小心些,大夫不是说不能劳动。”

  却见迎春已经将枕边放着的剪子抄了起来:“滚出去。这孩子是死是活,保不保得住,与你有什么干系?”

  忍了气,孙绍祖还是堆出了别扭的笑意:“原是我对不住你,不该吃了酒向你使性子。看孩子面上,还是别生气了。”

  呵呵你孙家从祖上到现在!迎春将那剪子对着孙绍祖就扔了过去:“离了老娘的眼。”

  闪身躲过飞来的剪子,有心教训这给脸不要脸的女人一拳,又怕真的伤了孩子。孙绍祖向后退了一步,狠声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迎春冷笑一声:“想怎么样?想死!你不是要打死我吗?只管来就是。能带着你孙家一条根走,也算是赚了。”

  说到孩子,孙绍祖更没了底气:“我不是已经给我赔了不是?怎么还是如此不依不饶?”

  迎春让他给气乐了:“原来你那两句狠话是在给我赔不是,我竟不知道呢。不如让我也给你两窝心脚,再打你胸口两拳之后,给你赔不是如何?”

  为了儿子,孙绍祖在心里咬牙:“都是我的不是,还请太太大人大量,看孩子面上好歹饶了我这一回。”

  “不敢当你的太太。你那小妾已经说了,我不过是比她们身价高些,一样是你买来的玩意。你只管看着哪个小妾好,让她做太太,给你生儿子就是。”有风需使尽,迎春已经看出孙绍祖对自己肚子里这块肉看得很重,那在没有系统、系统出品的东西不起作用的时候,自己不妨先用他做个挡箭牌。

  孙绍祖就是一呆,这话他还真是与自己的小妾们说过,还不是对一个小妾说的。可是现在迎春却是第一个肚子里有了他孩子的女人,这样的人不是太太,谁是太太?

  “是谁对着太太胡说?等老爷查出是谁在,一定乱棍打死了事。”孙绍祖一点儿也不心虚地表演了一回护妻之相。

  迎春白了一眼他:“不劳你去查,正是你那心尖上的王姨娘,在我这正房里头,当着一屋子地姨娘们说出口的。怎么,现在你要把她乱棍打死给我出气不成?”

  “这个,”孙绍祖语塞起来,这王姨娘姐妹两个正是他的心头好,长得好,身子娇,在床上也放得开,就这样一下子舍弃了也怪可惜:“她们姐妹抬进来也是花了快一千银子了,总不好就这样赶出去。”

  真是过日子的人呀,迎春心里一哂,难怪这货把五千两银子看得比天还大:“即是花了银子,自是有身契在府里。只管拿出去卖了,还能收回些钱来。”

  孙绍祖脸都扭得变了形:“不如我让她来给你端茶请罪?再让她关在屋里给你念经祈福?要不就让她们姐妹两个都到你屋子里来服侍?”他看着迎春的脸色,一点一点增加着条件。

  迎春微微点了点头,就在孙绍祖以为自己过关了的时候,开口道:“原来你还知道什么叫端茶赔罪。”

  原来这女人还没忘记这件事儿。算了,看在她此时正怀着孙家血脉的份上,自己低低头又算得了什么?孙绍祖讪讪地凑到桌子前,想着给迎春倒茶。不想外头传来了绣笼娇滴滴的声音:“老爷,您请的大夫来了。”

  听闻这话,孙绍祖如闻纶音,自己向外喊了一句:“还不快进来一个服侍你们太太,再请大夫进来。”

  迎春没想到他请的大夫来得倒是快,自己摞手倒在了床上。那动作生猛的,把孙绍祖看得脸直抽。又知道自己现在不得迎春待见,还不能如原来一样对她动手,生生把张粗脸憋得紫胀。

  绣笼听到孙绍祖的呼唤,打头就进了屋子。她挑帘挑得急了些,带了些风进屋,让孙绍祖当成了撒气之处:“怎么伺候人的。别看着你们太太好性,日日就当自己是什么金贵人了。”也不知道这话是说给谁听的,只换来了迎春的一声冷哼,还有绣笼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大夫呢?”孙绍祖没好气地问,怎么这个倒变成了木头,原来的木头倒成了母老虎?

  绣笼战战兢兢地道:“奴婢先服侍太太。”

  孙绍祖这才发现,迎春自己躺在床上,可是那帐子还是挂着的,并没有放下来。为了让自己孩子平安降生,他大步上前把帐子放下来,一面吩咐绣笼:“去叫大夫进来。”

  绣笼如见鬼般应了一声,才发现她们老爷不光会放帐子,还会拿迎枕,还会给太太的手上盖上帕子。难怪太太那会敢把老爷赶出院子呀!绣笼转身去请大夫进门。

  去请这个大夫的下人,是知道主母可能有喜之事的,所以请来的也是街上有名的妇科能手。一搭脉,已经开口问道:“夫人可是孕期受了什么气恼?怎么似乎还受了伤?”

  孙绍祖在边上听得直搓手,大夫一心诊脉,并没看到他的脸色:“如此郁结,胎儿已经不稳了,你们这些人也是糊涂。”敢情这位大夫进门就发现男主人守在屋里,想是对夫人的胎十分重视,有意说重几分,一会儿好多得些诊金。

  却不知道自己一字一句,都让孙绍祖心惊肉跳——刚才迎春已经口口声声要带着孩子赴死,现在大夫出口又是胎儿不稳,那岂不是说他这三十岁好不容易才有的儿子,就要这样没了?

  第一次,孙绍祖对自己抬手打迎春,生出深深的懊悔——自己怎么就不能忍一忍,怎么就没想到这女人可能有身孕?自己一院子的女人,都没有一个怀孕的,自己踢哪个打哪个不好,偏要打她。

  对了,此事并不怨自己,都怨那些不下蛋的女人,平日里连个响动都没有,才让自己疏忽了,以为女人都是一样该教训的。如此看来,媳妇说要把那个王彩蛾姐妹卖出去也没有错,平日里就数这女人话最多,编排媳妇编排得最厉害。

  不得不说,怂货们的脑回路与别人是不一样的,遇到事情他们最擅长的就是找出一个替罪羊来推卸责任。孙绍祖这里已经默默地给王彩蛾定了罪,又听迎春正在帐子内问大夫:“我今日里边着两次被打,一脚正在心窝,这孩子可能保得住?”

  大夫也是从脉相中号出,这位夫人怕是受了些伤,却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打孕妇,脱口道:“哪里有这样不讲理的人,就算是不看大人,只看孩子也该和气些。难怪此胎竟有滑胎之相。小老儿只能开付方子夫人先吃着。若是三日后无事,才敢再说别的。”

  说完才想起,如此深宅之中的妇人,必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打她的还有谁?可是话已出口,不好收回,只好叹息一声:“夫人自求多福吧。”

  帐内迎春声音分外凄惨:“多谢大夫费心。”再无别话。

  孙绍祖此时才脸上作烧,不敢与那大夫相对,得了药方,让人快些去抓药。帐内迎春道:“绣橘的药可得了?抓个药还分两次不成?”

  孙绍祖讪讪道:“早就拿过来了,就是外伤的擦的药也有了。”

  帐内又问道:“大夫,还请看一看,可于保胎上有关碍吗?”

  那大夫听了,不由得叹了一声,可怜这个妇人,竟然嫁了如此莽撞之人,一点怜惜之心都没有。加意上心地替迎春看了那外伤之药,才对着帐子拱手道:“夫人放心,李大夫我们也是相熟的,他用药一向谨慎,想是也知道夫人已经有孕了,并不相冲。”

  帐内之人又道了谢,不再出声。绣橘已经扎挣着过来服侍,自从柜子里取了个荷包给大夫:“多谢大夫费心。只是我们太太这是头一胎,我们也都没经过,不知道平日里该忌讳些什么。”

  一句话让大夫对这丫头高看不少,对那帐内的夫人也好感倍生——仆似主人形,一个丫头都如此周全,能调教出这样丫头的主子,还能差到哪儿去?

  就是孙绍祖,也觉得绣橘比起那些只知道在自己面前献媚的丫头好到哪儿去了,笑对大夫道:“正是,正是,我们府上还是第一次听到喜信,该忌讳些什么请大夫说说。”

  那大夫看看孙绍祖,又看看帐子,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对着孙绍祖就不大客气:“儿女都是福缘,做人父母的也该珍惜才好。老爷即是问了,小老儿就多唠叨几句。这妇人孕期,最是受不得气恼,她受了一分气恼,就十分地影响到胎儿身上。就是将来生下来,怕也不得周全。”

  一句话把孙绍祖吓得白了脸,好不容易盼来了个孩子,他还想着自己怎样给他置家业,怎么找好先生启蒙,不周全怎么能行?忙问道:“那可如何补救?”

  老大夫摸着自己胡子道:“也只能让大人平日里多开心些,饮食上不能亏欠,该补的补,又不能大补。尤其是现在,最是孕妇怎么顺心怎么来。”又细细地对绣橘说起了孕期的禁忌。

  绣橘生怕自己记不住,找出了纸笔来一样一样都记下了。平日里孙绍祖最是讨厌迎春看书写字,现在却觉得绣橘认字大有裨益,还接过她写完的纸,自己记了起来。

  大夫已经起身告辞,又吩咐绣橘定要让孕妇按时服药,才由孙绍祖亲自送出了院子。这屋子里绣橘已经重新挂了帐子,对着迎春道喜:“恭喜太太,这回可好了。”

  迎春倒是淡淡的,她实在接受不了自己还得产子一事——这可是医疗条件差上加差的时代,生子那就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现在又没有系统可问这难产死了算不算是死于非命。就算是她已经做好了完不成任务的准备,可是能少一回将来也多一次机会不是。

  因对绣橘道:“这有什么可恭喜的?咱们在这府里处境已经如此,孩子又能得了什么好?就算是生下来,也不过是让人朝打暮骂的,还不如不生,也少受些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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