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怪只怪最后一代宁国公, 非得学人家想着什么自己府上不能功高震主, 要低调,要让帝王放心, 自己府里到了贾敬这一代, 不能再沾染兵权。

  可是他又不舍得让自己儿子成了一个一事无成的窝囊废,贾敬自己也真是一个读书的料子,他就计划着让宁国府由武转文。

  谁知道贾敬倒是中了进士,可是却成了勋贵子弟里第一个中进士的人, 仍然引人注意。那老宁国公无法, 为了防止人说他想着文武勾连,除了告诉贾敬几个关键时刻救命的人外,连自己也是有亲卫之人的事儿, 都没人告诉贾敬。

  更别说焦大这个曾经的亲卫头子, 更是一点风声都没露过, 只说让贾敬善待于他。

  所以就在贾珍与贾蓉两个惊掉了下巴的表情之下, 焦大已经分外镇定地带着二人来到了由老宁公做主,赏给焦大的一个小小院落, 还看到了院落里头, 那一笼子已经睡着的鸽子。

  贾珍只能暗里埋怨老宁国公坑人不浅, 谁家会把亲卫这样保命的人,培养成一个酒糟里泡着的人?又暗里庆幸,幸亏这焦大住的地方离主院也好, 离天香楼也罢, 都远着呢, 要不秦可卿那一世,自己还非得露馅了不可。

  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焦大鬼画符地不知道在小半张羊皮纸上画了什么,又看他把那纸卷巴卷巴塞到了信鸽脚上的细筒之中,然后人家焦大一松手,那信鸽已经腾空而去。

  贾珍不信地问道:“那些人住得远不远,若是赶不及的话,等两天也无防的。”

  焦大就冲着贾珍得意地一笑:“大爷擎好吧。”

  好吧,你那信都已经发出去了,不看你的还能看谁的?知道了府外还有人保护着自己的感觉也不错,虽然还不知道这些人的战力如何。不过能让焦大如此自信,应该也太差不了。

  贾珍带着贾蓉又回了主院,打发他回自己房里歇着去,自己才回到书房。可是怎么想,现在也不是他能安心歇下来的时候——义忠郡王那里算是稳住了,可是怎么去军中,还是一大难题呀。

  不管贾敬交给他的那几个人,在太上皇面前如何能说得上话,他也不能直接请人代他向太上皇进言,然后再由着太上皇给当今施压,愣把他塞到军中去。

  若是他真这么办的话,当今就算是现在捏着鼻子认了,可是一等太上皇驾鹤西游,或是太上皇没了与当今制衡之力,那当今肯定第一个直接把宁国府给办了——那个做皇帝的,不是小心眼?

  贾珍倒不怕自己会被杀,反正只要不是他自己自杀,系统也无耐他何。可是任务的另一半,保证宁国府香火永继可就成了空谈——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呀。

  于是贾珍已经决定了,那就是自己直接上折子,请求去边疆效力。反正外头也把他与秦可卿的事情,传得风一股雨一股的,说不定当今都能听到了呢——连义忠郡王这样的人都有暗卫,要说当今没有些暗里的势力,那就是自欺欺人了。

  第二日贾珍也不用那小厮叫,自己已经早早地起来,悄悄在屋地里练习起了巨力术来。要说还是这东西好,因贾珍已经有了贾代善那一世的练习经验,所以就算是这具身体还有些虚浮,可是效果还是挺明显的。

  贾珍虽然做好了万一上战场让人搂头来上一刀,可是能提高一下自己的实力,谁不想着搂头给别人一刀?所以他一点也没吝啬力气,练习的动力十足,或者至少比贾代善那一世要足。

  练了有一个时辰,贾珍才算是收了势,早已经出了一身的大汗,这才叫小厮打热水来,服侍他沐浴。那小厮还觉得奇怪,自己明明没见屋里有人,怎么大爷出了这么一身的汗?难道那人竟是从后门走了不成?若是自己把这消息透漏给大奶奶跟前的姐姐们,又能得几个荷包呢?

  贾珍倒是不知道,自己已经让小厮想成了窃玉高手。不过就算是知道了也没有什么——这话对原主来说不算冤枉,可是对贾珍来说嘛,反正他都要换小厮了,也同样不重要了。

  焦大侯着贾珍洗漱完了,才进屋对他道:“大爷,还请大爷派个人去给赖升那个狗才说一声,我那几个老兄弟明明已经到了府外,也带了人来。可是谁知道赖长哪个狗才,却非得说不认识这些人,又说他们也不是府里的,不让进。”

  这还了得?贾珍已经皱起了眉头:“你没说人是我让你叫来的?”

  焦大更加不忿道:“怎么没说。可是那狗才非得说我假传大爷的话。呸,我要是真的假传大爷的话,还轮得上那个狗才在府里耀武扬威。”

  贾珍向外让小厮快些把赖升找来——若是昨日之前,焦大说这样的话,贾珍自是不信的,可是那一笼子的信鸽都出现在自己眼前,要是还不信的话,那就不是洞彻世情,而是不长脑子。

  赖升可能也在让人看着焦大行事,所以来得很快。他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腰也弯得很低,看上去一幅只听主子一人话的意思十分明显。

  贾珍却没让他这个样子给唬住,只问:“什么时候,大爷我的话,在这府里也不如你赖大管家的话好使了?”

  赖长却是受不起这话,忙自己跪了下去:“大爷说笑了,这府里一草一木都是大爷的,自然人人都得听大爷的,小的哪儿敢说个不字。”

  这样的奴颜婢膝,倒让贾珍越加反感起来:“那怎么我让焦大找几个祖父时的老人进府,你也不让呢?”

  赖大就做了一脸的苦样来:“大爷哪儿知道,焦大那哪儿是找了几个?足有四五十个人,还都是身强力壮的。这些人小的做了二十多年的管家,也从来没见过一个。若是人少,府里下人也多,出了什么事儿还能制得住。可是这么多人,要是真起了坏心,就是府里的下人加在一起,也制不住呀。”

  “放屁。”焦大在边上直接骂了起来:“那三个老的,都是与国公爷一起拼过命的,你敢说你不认识?另外的也都是他们的徒子徒孙,怎么会起坏心谋害主子!分明就是你有意刁难我。”

  听说来了这么多人,贾珍心下倒是大定,一边让小厮出去传他的话,把那些人直接带到自己书房的院子里来,又让人去把贾蓉叫来——那小子是这府里的继承人,马上又要独自一人去金陵,也该让他见识见识怎么收拾下人。

  要知道,金陵老宅里,不光是有奴才,可还有些贾家的族人在呢。这贾家能上了金陵护官符,那些人一定功不可没,且得收拾呢。

  贾珍这边又是嘱咐又是叫人,可没让赖升起身。再是府里的二主子,在正牌主子跟前,还是原主这样一言不合就直接上脚的主子面前,赖升也只能继续老老实实地跪着。

  他是知道昨天晚上贾珍与贾蓉一起见了焦大的,可是并不知道焦大与两位主子说了什么。想想这些年来,自己还真是一点好处也没送到焦大跟前过,心下就有些发虚。所以今日焦大自己到府门前接人,他才私下里做主,将人给拦住了。

  可是他安排的人能拦得了别人,却拦不住焦大这个酒疯子,眼睁睁地看着焦大一溜烟地跑向大爷的书房,连忙向赖升报告去了。

  赖升得了消息,虽然还不知道贾珍就要收拾自己,可是也觉得里头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儿——若真的与自己无干,那大爷为何不让自己去办,倒让焦大那老货重新立起来?

  只能说贼人贼智,这赖升做了宁国府几十的的大管家,也不是白做的。他那里提了小心,也想了些万一大爷问起,自己该怎么应对的话——焦大就没有不向大爷告状的理儿——好把自己这忠心为主的印象,再让大爷加深一些。

  不管赖升怎么样,贾蓉与焦大叫来的人,都已经到了。不过是贾蓉直接进了书房,而焦大叫来的人,还都等在院子里听里面的吩咐。

  贾珍看了看焦大:“这么多人我也一时见不过来,不如只见见你那几个兄弟吧。”

  焦大对此倒是没有意见,亲自出门,带了三个头发与焦大一样已经全白的老头子进来。这三个老头与焦大往那里一站,一个个别看头发也白了,眼睛也浊了,可是神气却还不散,很有些站如松的样子,就是贾蓉这个十八岁的少主子,也比不得人家腰板挺直。

  对上这几个人,贾珍还是十分客气的:“今日里请你们几位过来,实在是这府里再不收拾一下,就不知道谁是主子,谁是奴才了。以前对不住诸位的地方,容我收拾完了这些无法无天的奴才,再与诸位赔礼。今日还要仰仗诸位。”

  那三个老头眼睛就有些湿润起来,不过却没掉泪,只一个打头的道:“当不得大爷这话。为府里尽忠,本就是我们兄弟的本份。大爷只吩咐就是。”焦大就与另外两个一起点头附合。

  赖升听了却是神魂俱裂——这府里该收拾的奴才,看屋里的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己肯定得是第一个。他有些不甘地向着贾珍道:“府里刚经了小蓉大奶奶的事儿,多少奴才都是尽心尽力的。大爷不想着怎么赏人,倒收拾起人来,怕是奴才们心下不服,不小心当差呢。”

  贾珍微微一笑:“是他们不服,还是你自己不服,咱们心里都有数。再说做下人的,不就是该为主子效力的?出了点儿力就想着得赏赐,那这些长年没差使的老人们,可服气不服气?”

  那四个老头就一同哄笑了起来,把个赖升臊得满脸通红。贾珍不理他的反应,对贾蓉道:“原来你只跟在我身后办事,自己历练得少。今日这收拾奴才就交给你,你自己带着焦大他们办去。办得好,府里能多挺两年,你也能过两年松快日子。办得虎头蛇尾的,也是你自己将来受瘪。”

  贾蓉心里还没底,问道:“那父亲?”

  贾珍就是一笑,可是那笑里也有些绝决:“我自是要出府去找门道,请人上折子。”贾蓉便知他还要谋求去军中一事。

  昨日贾蓉已经觉得自己没用,让父亲四处为了自己的小命奔波。现在再听贾珍这话,更觉得自己要是不把这些奴才收拾得服贴了,对不住贾珍四处求活。

  他向着贾珍行了个礼,又向焦大弯下了腰:“今日怎么行事,我也没有什么章程,还请焦大你多提点些。”

  焦大早自己侧了身子,让过贾蓉这一礼,话却是对贾珍说的:“大爷要是出门,府里的小厮也不必再带了。不如从院子里的人里挑出几个来,也好保大爷安全。”

  贾珍正有此意,只怕他们人手不够:“我自己出去也使得,若是你们人手不够的话,倒耽误办事。”

  焦大就有些不屑地看了看还跪在地上的赖升:“有三十个人,还怕收拾不了这起子软腰子的货?不过是仗着主子给的体面罢了。还有十来个,本就是给大爷和小蓉大爷预备下的。”

  贾珍也就不再推托,让焦大把给他预备的人叫进来。焦大看屋里也没有什么地方了,笑道:“不如大爷出去,与大家都见上一见。他们从小就听着要效命于主子长大的,可是我们这些人不体面,弄得他们也没缘法见主子的金面。”

  这样不文不白的话,倒引是贾珍与贾蓉都笑了出来,一起出了屋子。只见院子里黑压压地站了有四五十人的样方,又加上习武之人身子比常人都高上半头,竟让父子二人都生了威迫之感。

  贾珍知道这样的场合,还是自己开口才是常理,上前一步,向着那些人点了点头:“诸位今日辛苦些。你们平日的不容易,焦大都已经与我说过了。以前种种也休提,只说今后,只要你们好生用命办差,我就不会亏待了你们。”

  四五十人就轰然应了一声,虽然沉闷了些,却还整齐。贾珍就对焦大赞许地点了点头。得了贾珍的赞许,焦大的头都抬得高了些,对下面的人喊道:“要给大爷与小蓉大爷做跟班的,出来。”

  人群里就陆陆续续走出了十二个人。十二个人看起来是这群人里最年轻的,一个个都穿了青衣短打,脚上是踢死牛的靴子,身量又都差不多,就是贾珍也难一时分出谁是谁来。

  他有意看看自己的巨力术练习了一日,可有什么效果没有,走上前去,对着十二个人一人推了一掌。那十二个人也听说自己这个主子,原是以玩乐为要的,开始时对他的这一掌并不在意。

  谁知第一个人直接让贾珍给推了一个趔趄,第二个人还没等运劲,那掌也着在身上,身子就是一歪。下一个顾不得多想,早把自己身上运了气,可是还是让贾珍给推得摇了一摇,剩下的几人也没好到哪儿去。

  贾珍笑向焦大道:“不错,倒都有些力气。”

  焦大看向贾珍的眼睛,已经异彩连连。他只当贾珍平日里是藏了拙,也不当着人说破,只道:“请大爷先挑人吧。”

  贾珍也不客气,直接挑了六个力气相对小些的——他自己有巨力术防身,那几个力气大的,想来身手也会好些,就留给贾蓉那个弱鸡,保他平安好了。

  贾蓉看不出来,焦大还能看不出来吗?他对贾珍的定位越高一重,只是仍不点破,只对那六个人道:“大爷看得起你们,挑你们随着大爷一起出入行走。你们自小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别丢了我们这些人的老脸就是。”

  那六个人已经跪下,膝盖是着了地,可是上身还是挺得笔直:“愿为大爷效死力。请大爷赐名。”

  贾珍听说这几个人还没有名字,不觉得想起自己第一世时,一直没有完成的愿望来,恶趣味又起,一路排名地叫了下来:“你们从此就叫:现言、古言、衍言、现耽、古耽、原耽。”这六人听了,谢了大爷赐名。

  贾珍再不多说,向焦大示意一下:“蓉儿就交给你了。”自己带着现言、古言、现耽、古耽四个一起出门,留下衍言、原耽两个听消息,好等着自己回来的时候,再学给自己听听过程。

  等骑马离了府门,贾珍才想起一件事儿来,对现言道:“我倒忘记了,你们对京里的道儿可熟悉不熟悉,各府里都在哪儿能知道吗?”

  现言可能还不大习惯与主子说话,听到贾珍问话,脸上还出现了些许的不好意思,倒让贾珍心里好笑。可是人家说出来的话,却还是十分靠谱的:“回大爷的话,我们兄弟对京里的道路还都知道,就是府里相熟的各位大人家里,都住在什么地方,也算清楚。”

  贾珍在马上点了点头,又问:“你们可有认字的?”别到时候接个帖子,都看不明白是谁投来的,或是自己想去张家,他们倒给送到李家去了。

  那几个人一起都点起了头,还是现言回的话:“倒是跟着学了几个字,常用的都会念。”

  这就行了,贾珍也没有什么过多的要求。看来焦大他们对这些人还真是上心。只是想着教这么些人习武,还要教他们认字,这中间的花费可是不少,这几个老头子是从哪儿来的钱呢?贾珍心里将此事记下,想着自己回府的时候,再好生问问焦大,总不能让几个下人自己贴银子为自己训练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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