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也许是因为要过年,王夫人的事情多顾不上, 又可能是为了年节图个好兆头, 家里不好有病人。总之在过了小年之后, 贾环还是一天天好了起来,并且没有新的病情。

  这就算是不错。贾环表示自己知足,赵姨娘也就放下了自己的不满。想着贾环可能一去两三年,少不得将精力多移到他身上些,张罗着给他做新衣裳,要新鲜吃食补身子。

  贾环因要离京, 也觉得自己有好些事, 还得与赵家人说上一说。他生了这么长时间的病, 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去学里,跟着他的小厮们又不大将他这个主子放在心上, 所以就算是他出门, 小厮们也没有一个在外院侯着的, 也没有人跟着, 倒方便他行事。

  于是他打着替赵姨娘送东西的旗号,很是往赵家走了几次, 已经说通了赵国基与他一起回金陵, 又将赵姨娘的私房渡了些去赵家——他不在府里, 赵姨娘又时不时地容易犯糊涂,手里没钱还能消停些。再说明知道荣国府会抄家, 这些东西留在府里也是便宜了那些抄家的人, 还不如拿去赵家, 做娘两个将来的退路。

  赵家就算是出了府,可毕竟是荣国府几辈子的老人,还有些故旧在府里。前段日子贾环总没往他们家里去,他们不放心,也打听了些,知道了贾环生病之事。一面心里暗恨王夫人面慈心苦,一面觉得贾环让他们及时出府有先见之明,也就不把贾环只当是十来岁的孩子看,对他的话可谓言听计从。

  因此贾环几次让赵家做事,他们都是言听计从,让将赵姨娘的私房置地就置地,让将首饰存起来就存起来,让多准备些他路上可能用上的丸药,也都在回春堂买回备好。

  等赵家准备得差不多了,也就到了祭祖之时,贾环不好再出府,只在自己屋子里练字、背书。因他猫得老实,也就没有发生与莺儿掷色子,让一个丫头抢白之事,倒省了好些事非。

  只是一日,他又抱了黛玉给他的那些书,出现在了潇湘馆里。还是雪雁接他进屋,紫鹃倒不知道哪儿去了。一问才知道,是黛玉给了假,让她回家与家人团聚一日。

  贾环本是来时已经打听过的,可还当作是头一回知道,笑着对黛玉道:“林姐姐心善,对丫头们真好。”

  因这日王夫人带了宝玉、王熙凤回王家吃年酒,而薛姨妈自然带了薛宝钗同去,黛玉自己一个在屋里正不自在。见贾环来了,也就与他说话打发时间:“不过是给她一日的假,也是她一年到头服侍我辛苦。这府里家去团聚的人多了,与心善不善什么相干。”

  贾环就道:“别人放丫头回去为着是什么我不知道,可我就是知道林姐姐是心善才放她回去。”

  黛玉让他说得一乐,也不计较。只问他:“我看你把书都抱了回来,可是都看完了?”

  贾环就四处看了一下,发现只有雪雁在,才小声对黛玉道:“林姐姐看这个。”说着把林如海写的字帖递给她。

  黛玉有些奇怪,这字帖她看了不止十次八次,今天贾环却仍让她看,难道有什么缘故不成?翻了几页,字还是原来的字,封面也保存的好好的,并无什么不妥之处,只好狐疑地看向贾环。

  贾环将那字帖翻了过来,黛玉才发现那最后一页的封皮,竟是让水洇过,奇就奇在,水竟只洇了最外头,不曾将一整页都渗过来。

  “环儿?”黛玉想到了一种可能,不确定地看向贾环。

  贾环点了点头,从那页的最上头,掏出一页纸来:“林姐姐勿怪,我那日不小心将字帖放在桌子上时,没注意上面有水,将最后一页洇了。谁知拿起来一看,才发现这最后一页竟比别的都厚,里面竟有夹层。”

  黛玉已经接过那页纸看了起来,也听不见贾环说得是什么,只定定盯着纸,半个字都吐不出来。贾环有些害怕,小声叫道:“林姐姐,林姐姐?”

  就是雪雁也吓着了,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姑娘,你说句话,别吓我。”

  黛玉这才双眼垂泪,嘴里叫了一声:“父亲。”原来手里那张纸,竟是林如海早早设了夹层,给黛玉的留书。只是那信已经好些年了,并不是林如海最后所书。信贾环也看过,不过是林如海初送黛玉进荣国府,嘱咐她爱惜身体之话。

  “林姐姐,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我因为看这字帖后面有夹层,就把姐姐借我的书都看了看,也有几本的末页比别的书厚些。不过我自己并没敢动,知道今日府里人少,就给姐姐送了过来。”

  黛玉就接过贾环递过来的那几本书,抚着书久久无话。还是雪雁说:“既然那字帖里面,老爷还嘱咐姑娘好生保重,也不知道这些书里,老爷有没有别的吩咐。”这几本可都是陪了林如海多年,最后因贾琏觉得不过是几本书,才落到黛玉手里。

  所以不仅是贾环想到了,就是雪雁也在猜想,这几页纸里面,是不是有林如海对黛玉最后的嘱咐。黛玉本是七窍玲珑之人,贾环与雪雁想到的,她又如何想不到?只是想着老父病中,还费这样的心思,一时悲喜难辨罢了。

  好半晌,黛玉才对着雪雁道:“小心些。”

  雪雁就等着这句话,自己亲自端了水过来,轻轻抹在那纸上。抹了一本,又抹下一本,不一时就将贾环发现异常的几本都抹完了。

  这时第一本已经有了反应,透过湿纸,已经可见里面的确还有别物。这次不再是雪雁上手,而是黛玉自己亲自小心地揭了起来,从里面掏出来了两张纸。

  竟是银票!贾环心里给林如海叫了声好,又替这父女二人悲哀起来:想那林如海宦海浮沉了多年,竟只能用这样的法子给自己女儿留下东西,显然是从心里不信任荣国府,却又不得不将女儿托付。

  当日封存银票之时,该是怀着怎么绝望之心,盼着自己的女儿能发现自己给她藏的东西。可是以黛玉的细心,对自己老爷的遗物,一定是珍而重之,断不会发生象贾环这样让水洇了末页之事。

  而不发生水洇之事,又有谁会特意注意一本书或是一本字帖的末页呢?就算是注意到末页的纸稍厚了一些,大多数人也不过是认为,这是为了保护书籍,所以特意用了厚些的纸,而不会想不到这末页里面竟有夹层。

  一会儿的功夫,几本书夹层里面的东西都取了出来,共得了十几张银票,还有一封林如海留下来的信。信里写了什么贾环与雪雁不知道,他们只看到黛玉哭得哽咽难言。

  贾环劝了几句不顶事,只好把那几张银票收拢起来。只能说林如海不愧是做巡盐御史的,这几本书里留下的银票,竟然已经有八万两之多,还都是见票即付的,最小的面额是两千两,最大的是一万两。

  显然已经发现荣国府不可信的林如海,这是在给女儿安排后路。可惜原著里没有出现贾环借书,黛玉也就没有发现父亲留下的秘密,才落得一草一纸都是用了贾家的下场。

  “林姐姐,我也不知道林姑父说了什么。可是看他老人家的安排,定是希望林姐姐能过得好。要是林姐姐只是哭泣,如何能让林姑父放心。”贾环再次劝道。

  黛玉已经哭了一时,也就随着贾环之劝收了泪:“父亲自然是希望我过得好。可是我是个无能的,又是个女儿,也不得出府,就是父亲安排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也就是说林如海果然对黛玉还有些安排了。贾环小心道:“姑父留下的书想来不止这些,不如林姐姐再让雪雁找找,可还有这样的书没有。也不能让姑父的一腔心血白费了。就是姐姐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出府倒还容易,姐姐要是信得过我,我给姐姐办去。”

  黛玉听了就有些心动,说道:“我有什么不信你的。你要是有什么心思,也不会将这些书给我送回来。”

  的确,贾环要是不说,只做书没有看完,将这书带到金陵去,黛玉也就不知道这份秘密了。就是贾环自己将这些书的夹层都打开,取出里面的东西,只少少给黛玉两样,说不得黛玉也是感激的——对黛玉来说,老父的遗言,可是比什么银票之类重要多了。

  可是贾环并没有自己启开夹层,可见是个心性诚实的。黛玉不由得想起府里对贾环的传言,再对比那些下人编排自己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是她不过是寄居,也只能一叹罢了。

  想了想,终不忍让老父临终谋划落空,对贾环道:“父亲说他有几位故旧同年在京中,让我有事只管去找他们。只是我进府之后一直守孝,从未出过府门半步,现在冒然联系人家,也不知道人家理是不理。”

  贾环就道:“林姐姐出不得府,也不是姐姐故意不与人家联系的。”还不是荣国府怕自己占了林家绝户财,让人说闲话才故意为之。

  黛玉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是。罢了,也不知道父亲可还有别的安排没有,少不得将父亲留下的书都看一看。”

  贾环道:“那林姐姐与雪雁先忙,姨娘还等着我呢。要我说姐姐也该放宽心,想来林姑父定是对姐姐有所安排的。”

  只见黛玉苦笑了一下,只是从那堆贾环收拢好的银票里拿出一张一万面额的递给贾环:“不是我要用银票羞辱你,只是我一草一纸都是这府里的,只有这银票,是我父亲给我留下的。别的我也不多说了,只望环儿别嫌弃我俗气才好。”

  贾环想说不嫌弃不嫌弃,请尽情用银票羞辱我好了。可惜对面的是林仙子,这样的话说出来有些轻佻,他也就默默接过银票放好,对着黛玉一躬身道:“只当是我替姐姐存着。”

  黛玉也不多话,眼见着贾环出去了。

  雪雁性子有些憨直:“姑娘,环哥儿不会和别人说吧?”

  黛玉就摇头道:“不会。要是他想告诉人,就不会捡今日才把书还我。对了,此事你我知道就好了,不必和紫鹃多说。”那毕竟是贾家的丫头。就算是黛玉再信任她,可有时也觉得紫鹃有时说的话,与原来自己在家时受到的教养不合。只不过整个荣国府都是一个样子,她也不好说什么。

  雪雁自然听出姑娘对自己的信任,而这信任只来源于一个,那就是她是林家带来的人。现在姑娘身边,只有她一个林家的人了。这傻姑娘不知道,要不是贾环把五鬼烧了,人家贾母几个月前就会说出“林家都死绝了”的话,而那时她们姑娘,还好好地在大观园住着呢。

  “姑娘,要不哪天我去看看嬷嬷?”雪雁试探着问。

  对从小看自己长大的王嬷嬷,黛玉何尝没有感情。可是嬷嬷在这府里,就和贾环一样,三是好两日病的。老太太说她是年老不中用了,黛玉自己本身也弱,怕让王嬷嬷给过了病气,非得让王嬷嬷挪出去养着。老太太是为了自己好,那自己还能说什么?自然只能听了老太太的安排。

  可是王嬷嬷出了府,就再也进不来了,只有雪雁去探了两次,说是嬷嬷身子还好,只是想姑娘。可是她想进府看姑娘,人家后角门却不放行,说她既然挪出去,就不是府里的人了,想进府只能问过太太。但是王夫人从来没有一次同意,到最后黛玉也只能不问了。

  现在雪雁提出要去探望王嬷嬷,黛玉也就点头:“先把那些书都找出来,有了结果你再去看嬷嬷吧。”雪雁也就应了——她出府一趟也不容易,能一次把事情与嬷嬷说清楚,就不必多走一趟让人起疑。

  贾环不知道他走之后,黛玉主仆的安排,可是怀里揣着人家给的一万两银票,却有些烧得慌:如果说贾环对黛玉的那些银票不动心,纯粹是睁眼说瞎话,毕竟他知道这荣国府还有个抄家之祸等着,又有一个王夫人对黛玉的东西虎视眈眈。与其便宜了这些人,还不如由他替黛玉将这些银子收好,要是荣国府抄家后黛玉仍在的话,他也好安置黛玉。

  可是现在收了黛玉的银票,却让他有一种自己占了别人便宜,却无以为报的感觉:他清楚的记得,黛玉是没有活到荣国府抄家的。也就是说,就算是他现在拿了黛玉的银子,可是将来却无法回报。

  且不说天道那句“时空虽换,公道莫变”时刻让他警醒,生怕自己处事不公,再做不回网站。就是只从感情来说,这府里除了赵姨娘,也就黛玉对他有个好脸。也别管最初是因为什么给他字帖,就是后来给的那几本书,也让他受益非浅。

  现在又是一万两的银票。

  贾环现在唯一盼望的,就是黛玉能找到林如海给她安排好的后路,而他可以赶在自己去金陵之前,为她奔走,与林如海的故旧们取得联系。

  哪怕这些故旧们,有的会人走茶凉,可是贾环知道有一个人却是可以信任的,那就是上一世黛玉嫁入的李家。也许自己明日可以出府,试着先看看那李侍郎家,此时还在不在京中。

  想及此,贾环心下才算安定,毕竟那李森一家还好好的在桃花胡同住着呢,说明这一世与上一世只是荣国府有些不同,可是外面的人、事却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当然贾环已经不存在什么黛玉再嫁入李家的幻想,只要李家还肯与黛玉走动,那么王夫人与老太太在最后对黛玉出手的时候,就会有所顾忌,说不定黛玉就能撑到荣国府抄家的那一天。

  而贾环相信,真到了那一天,李家一定会把黛玉接走,而不是让她与荣国府的人一起去狱神庙!拿定了主意,贾环自回屋背起书来——做为一个庶子,荣国府里好些娱乐活动是没有他的份的。就是与贾赦、贾政一起宴饮的那一次,也是出现在了高鄂续书里。

  故而贾环现在是能不出现在人前,就窝在自己的屋里读书、练字,这样也省得王夫人老是浪费宝贵的泻药。

  赵姨娘见今夜贾环又在自己屋里,少不得报怨这府里的人看人下菜碟。贾环由着她报怨:对于一个长期得不得展眉的人来说,偶尔发泄一下,也算是自我调节了。

  第二日,贾环再次出府。门上的人只当他是出府玩乐,也没人多问一句,就是小厮们也照旧不见。贾环自己雇了车,等车行了一阵,才报了李府的地址,也是防着门子们听了,做人耳报神的意思。

  李家与荣国府离得不远,也在西城,一刻钟的时候也就到了。贾环并不下车,只在车里坐了,看着那府出神。与荣国府相比,李家的大门看起来平常得多:虽然也有正门、侧门,可是大门没有门钉,门口石狮子也小了几圈,门上的匾额也只是黑底金字的简单两个“李府”二字。

  可是就是这样看似普通的人家,门口车马却不断,时不时地有奴仆打扮的人递上帖子,门子好声好气的答复之后,送帖子的人立刻退去。

  没有荣国府门子先看衣衫后看人的恶习,也没有对过往行人的评头论足。仆似主人形,这话还真说得没错,与荣国府门子的虚张声势不同,人家李府看似没有那么威风,可是手里却是实权。而荣国府的两位老爷,除了贾赦上个大朝会外,贾政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

  可越是荣国府这样的人家,还越要撑个虚面子,努力让人发现他们的存在感。人家真有权利的人,却要压低存在感。贾环所以出神,就是在想着,自己也应该和人家李家一样,别张扬、闷声发大财。

  也不对,他并无财可发,最多也就是给自己留点后路。可就是这一点后路,也绝不能让贾家的人知道。要不将来真如续书那样,贾政一房放了出来,一定会蝗虫一样,三五天就把他谋划了几年的小小后路,啃得一干二净。

  “走吧。”想明白的贾环,叫车夫再把他拉到桃花胡同。因为这一次的钱多,他不光要求赵国基给他写了借据,更是三令五申地让他们一定不许将此事告诉赵姨娘:“这是别人托付我的,要是让姨娘知道了要过去,我对不起托付的人。”

  赵家人也知道,赵姨娘是个好面子、管不住嘴的人。有这样一张银票在,万一哪天赵姨娘说漏了嘴,这银票保不住不说,说不得他们一家还得担了偷窈的恶名。于是从赵父赵母再到赵国基,都同意了贾环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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