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三个月后,西关城。

  谢阳从外面匆匆进来,临近门的时候遇见把守北堂晖书房的康御风,顿了顿脚步:“阿风。”

  康御风回头,见是谢阳,笑道:“有沔城的消息了么?”

  谢阳摇头:“不是沔城的,是登封城的。”

  三个月以来,西关大军同朝廷大军大小数十场战役,结果还算不错,属于他们的势力范围越来越大,如今西关大军的铁蹄已经快逼近关内第一重城柳州了。

  只要过了柳州接下来的路就顺遂多了,毕竟固若金汤的北廷边关防线已经被他们撕开了一道口子,历来安定祥和的关内诸城没有哪个再有能力抵抗住北堂晖的大军,他们的脚步将会很会到达登封。

  康御风的神情闪过一丝异常,但很快恢复如初,点头:“王爷在书房,这边请。”

  谢阳点点头,闪身进了书房。

  北堂晖正站在书房中瞧着墙上钉着的北廷版图。

  说来如今三国势力重新进行了洗牌,以卫瑜鹔的南朝最为强盛,西边版图最远都快接近雪山的另一端了,整个国家的国土那几乎是常人无法想象的辽阔。

  其次是北廷王朝,东至东海海滨,西至于楼烦相邻的沔城,如果不是在中间被北堂晖撕开了一道口子,也是仅次于南朝的强盛。

  最后是北堂曜掌辖的楼烦王室,在吞并了绵诸部分土地以后,北堂曜又趁热打铁,率领玉面军在冬季到来之前荡清了周围几个小部落,使楼烦的版图比起老楼烦王在位的时候辽阔了近三分之一,虽然不如其余两个大国,但是有战无不胜的玉面军加持,楼烦国也已经不容小觑。

  又是一年年下,可正在开战的几个国家哪个都没有过年的气氛。

  “王爷。”谢阳走到北堂晖背后,恭敬地行了个礼:“登封城有消息回来了。”

  “说。”

  “惠成帝要求停战。说年下该祭祖了,免得宗庙不宁。”

  北廷年年都有新年祭祖的习惯,如今仅剩的三柱香火之间打得轰轰烈烈,要是让祖宗知道了估计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北堂晖莫名其妙看了谢阳一眼,嗤笑:“他以为过家家么,说打就打,说停就停?”

  “那属下派人去回复?”

  北堂晖想了想,说:“这事先不忙,前些日子让你去打听的事打听得怎么样了?”

  谢阳犹豫地看了一眼门外,又瞧了一眼北堂晖的神色,低声说:“康统领杀良冒功确有其事,属下已经将目击的军士带了过来,等您提审。”

  这事发生在一个月前他们攻打平洲的时候,平洲守将薛旭从前出身西关大军,因战功被升迁至平洲做守城大将,薛旭此人熟兵书,善用兵,康御剑的人与平洲守军三战三败,久攻不下之际,竟然为了躲避北堂晖的责罚,杀了附近一个村落的良民冒充平洲守军。

  谢阳低声说:“前些日子您从沔城回来之后便说要查一查浣剑十八骑,属下已经查过了,九王爷说的那些罪状,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

  北堂晖眸中一闪:“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

  “真假掺杂,但是譬如平洲杀良冒功和贺州虐杀良民,这些是真的。”谢阳小心翼翼打量他的神色,犹豫地说:“康统领领兵在外,有的时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咣当!”一声,桌上的砚台被北堂晖扫落在地,他怒道:“荒唐!”

  北堂曜让他小心浣剑十八骑的时候他还没有放在心上,一番查察之下问题竟然比这严重多了:“擅杀无辜良民,我等与流匪有什么区别?枉自我西关大军责朝廷穷兵黩武、拒谏饰非、草菅人命,这与北堂曦有什么区别?”

  “把康御剑给我叫过来!”

  哪里还需要他去叫,康御风听见房里的动静早闪出去找人了。

  “大哥!”康御风匆匆闯进康御剑的房里,焦急地说:“王爷已经知道了平洲的事,现在正找你呢!”

  “莫急。”

  康御剑正在擦拭手中的剑,想了想站起身:“躲也不是一回事,我们去见王爷。”

  书房中是山雨欲来,北堂晖阴沉着一张脸,见康御剑来,冷冷瞥了他一眼,开口:“你跟着我多少年了?”

  康御剑毫不犹豫地跪下:“回王爷话,十七年。”

  从康御剑还不是浣剑十八骑的统领开始,从北堂晖还不是定远王开始,整整十七年。

  “老九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还为你跟他发了一通的脾气,还为你跟他辩解。”北堂晖说着抄起手边的狼毫笔狠狠丢过去,墨水甩了康御剑一身都是。

  他怒斥道:“可是你都做了什么!?”

  “浣剑十八骑都做了什么!”

  康御剑跪在地上不说话,北堂晖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杀良冒功?嗯?”

  “虐杀良民?嗯?”

  “之前还要九王妃的命?啊?”

  “解释啊,给本王一个解释!”

  “属下......”康御剑抬头:“无话可说。”

  因为这些事都是他手下的人做的,当然也有意无意的,也得了他的默许。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道理,你不是不懂。”北堂晖问道:“是自己了断?还是本王动手?”

  康御剑没想到北堂晖开口就要他的性命,辩解道:“这些事属下是做错了,可是王爷呢?”

  “你什么意思?”

  “王爷攻打北廷,最根本的原因是什么?”康御剑死死盯着北堂晖的眼睛:“王爷是想要那把椅子吗?还是为了躲避自己的责任?”

  北堂晖想要那把椅子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若是他想登基称皇,十几年前惠成帝刚刚登基根基尚且不稳定的时候,就应该一举起兵,何必等到现在?

  北堂晖一脚踢在康御剑的肩膀上,将他踢得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本王!”

  康御剑爬起身,跪得端正:“浣剑十八骑与北廷皇室同生同死,从来只效忠帝王,先帝在位时将我等赐给了王爷,可是王爷呢,王爷将我们当做了什么?”

  “若想效忠帝王,去啊,登封城中坐着的便是如今北廷的王!去啊!”北堂晖气急,冷笑连连:“你们果然还是在不满我将浣剑十八骑借给北堂曜是不是?”

  浣剑十八骑曾被北堂晖‘借’给北堂曜几年,后来还是被北堂曜硬还回来的。

  “浣剑十八骑的第一条规矩是什么,需要我重复一遍吗?”北堂晖瞪着他:“第一条便是‘忠心,侍主’,第二条是‘为主战,力竭可亡’,你们都做到了哪一条?啊?”

  “都给我滚,我西关大军养不起你们这些爷!”

  谢阳急了:“王爷,康统领纵使有错,可也有大功啊,求王爷开恩,让康统领功过相抵吧!”

  “若是为他们求情,你就跟着一起滚!”

  谢阳闭了嘴,康御剑眼眶气得通红,瞪着北堂晖的背影许久,拳头松了又紧,最后闭了闭眼站起身:“王爷,保重!”

  说罢带着康御风一回身,大步流星地出去了。

  谢阳心里也很难受,毕竟这些人同在北堂晖手下已经有几年了,感情还是有的,他往前走了两步,刚想开口就听北堂晖说:“谢阳,去,叫几个机灵的,一路盯着康御剑。”

  “啊?”

  “这帮垃圾,跟本王玩心眼。”北堂晖不屑地冷哼,眼中一片阴霾:“还有,九王爷的大军马上就到,你去城外迎一迎。”

  “啊?”谢阳傻眼了:“您......”

  北堂晖瞪眼:“怎么?还有问题?”

  “没!没有!属下马上去!”

  说罢一溜烟儿跑出去了。

  * *

  北堂曜进城的时候刚好同浣剑十八骑出城的人狭路相逢,见康御剑脸色很差,甚至地狠狠剜了他一眼,北堂曜笑着咬牙切齿道:“他果然看我日子太好过啊。”

  这就给他拉了这样一份仇恨了。

  鲜于枢不知道他和北堂晖之间的恩怨,但是瞧见了康御剑的眼神,握着手里的刀一脸兴奋:“我帮你去收拾他!”

  北堂曜瞧了他一眼:“手痒了就直说,不用拿我做借口。”

  鲜于枢焉了:“本以为你回中原大小肯定要打几场苦战吧,结果在沔城安度了三四个月!我闲得都要发毛了!这人是个高手,有资格同我过过招!”

  北堂曜摇头:“马上就有你的事了,到时候你可别嫌忙。”

  玉面军和西关军已经准备合作,鲜于枢作为玉面军第一统领,接下来入关的大仗小仗,是真的有他忙的了。

  谢阳在门口接待了两人,小声说:“王爷正在气头上,九王爷您当心啊!”

  北堂曜莫名其妙看了谢阳一眼:“怎么?他又被绿了?”

  “......”知他是在打趣,但谢阳可笑不出来:“您看了就知道了......”将北堂曜先行请进书房,便匆匆溜了。知道他们兄弟有贴心话说,鲜于枢也很识相地跟谢阳先走了。

  “咣当!”一声,北堂曜刚踏进去一只脚,茶盏便在他脚边炸响,洒出来的茶水泼得皂靴的靴面都是水渍。

  他回头看着自己还没迈进来的另一条腿,在想是不是退出去比较好。

  “来都来了,在门口站着做什么?”

  北堂晖后退一步,坐在圈椅上,深出了一口气对北堂曜说:“进来,将门掩上。”

  北堂曜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你又生什么气?”

  “你进城的时候应该遇见康御剑了吧?”北堂晖说道:“怎么样,你猜猜他出城以后会去哪?”

  “......”北堂曜更加莫名了:“这我哪知道?”

  “这帮垃圾,真把老子当猴耍呢!”北堂晖将手里的小竹筒扔给他:“你要的消息。”

  将手里的小纸条看完,北堂曜脸色都凝重了两分:“原来是这样。”

  信里写的是多年来一直与塔南秘密联系的神秘人,那个潜伏在北廷多年的,神秘人物。

  “他们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呢。”

  北堂曜点头:“......难怪大皇兄一直被蒙在鼓里,身边人的话,简直防不胜防。”

  “若不是你提前警醒,我不也蒙在鼓里么?”北堂晖想了想,说:“他们对你我的性子太过了解,一步一步都是在给咱们设圈套,若西关大军真的按照这些人的意愿打到了登封城,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这些人的暗箭,打死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计谋。

  “可怜北堂曦与咱们掐得不死不休,到头来双方都在为他人做嫁衣!”

  “你打算怎么办?”北堂曜犹豫了一会,指着东边问道:“对于那里,你到底怎么想的?”

  他指的是登封城方向,问的自然是皇位,北堂晖想一会,开口道:“我本就无意于皇位,十年前是,现在也不曾更改。”

  “......那你匆匆起兵不还是给我设了个圈套?”北堂曜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气道:“你就等着打进登封城,满足了那八十万人的想法,然后诈死,甩锅给我?”

  “你想得倒是挺美啊!”

  “......”北堂晖心虚地避开他的眼神,盯着桌面号令浣剑十八骑的玉哨不说话,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他无意于皇位,底下的人却一步一步推着他走到了今天的地步,还不如遂了他们的意,反就反,战场上刀剑无眼,受伤‘死’了,可就不是他之所愿了。

  那些人想逼他?

  见鬼去吧!

  北堂曜瞪了他半天,语气才缓和了一点说:“北堂昭和北堂曦那样垂涎三尺的皇位,在你眼里怎么就弃如敝履了?”

  “彼之蜜糖,我之砒霜,各人有各人的追求。”北堂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揉着眉心说:“我原本是想康御剑一行人去你身边待几年,好歹对以后效忠于你不那么排斥,谁知道这帮人简直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北堂曜很想说你这样做经过我的同意了么,但是看他兴致不高的样子,也就打消了主意,转头问起:“如今你打算怎么办?”

  “敌在暗,我在明,不过将计就计罢了。”

  “康御剑那里就不管了?”

  康御剑率领一帮人就这么走了,谁知道他会流落到谁麾下?

  北堂晖忽然盯着他:“若是浣剑十八骑真的转投他人麾下,你有多少把握能胜?”

  “......五成。”

  后者摇头:“太低,至少要七成。”

  “你怎么不去死啊?”北堂曜冷笑:“如今你的八十万大军还以为你是要掀翻惠成帝自己登基,谁知道你准备掀翻他以后就跑路,要不要我去跟邢策说一说你的计划?”

  “......”

  两兄弟互瞪了半晌,北堂晖才叹了口气,说:“我记得你上次说过谢请星在你那,方便吗,我想见她一面。”

  “......呵,现在想起人家了?早干嘛去了?”

  冷嘲热讽还是要冷嘲热讽的,但是事情该做的还是得做,卫珉鹇带的人走得慢一些,天擦黑的时候也到了这边,随行而来的还有谢请星,她打扮做侍女模样,低头跟在卫珉鹇身后。

  刚进院子一行人便遇到不速之客,聂韶光带着人站在廊下,笑意盈盈地迎接几人:“许久不见,王妃娘娘还是如此光彩照人呢!”

  自从登封城大乱过后,卫珉鹇当真许久未见过聂韶光了,只听说她逃到了西关城,在北堂晖府中住了许久,俨然是半个女主人模样。

  谢请星跟在卫珉鹇身后,将头压得更低了。

  卫珉鹇捏不准聂韶光怎么在这里等着她,客套地笑道:“本宫也许久未见过谢夫人了,不想在西关城碰见了,也是......缘分。”

  聂韶光翘着的唇角立刻就耷拉了下来,卫珉鹇上来就提谢玥,令她心中一紧,面上道:“登封城一别,韶光也没想过大家会在西关城再见。”

  卫珉鹇匆匆一扫,便见到跟在聂韶光背后的又清嬷嬷,又清嬷嬷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人,令她有些意外:“这不是又清嬷嬷么,怎么嬷嬷会和谢夫人一块儿在西关城?”

  又清嬷嬷和蔼地笑了笑,解释说:“当时宫中大乱,得亏聂姑娘带老身逃出来,否则老身就要成圣人刀下亡魂了。”

  这话说得也不知几分真假,卫珉鹇点点头道:“太皇太后素来和定远王爷亲厚,她老人家去得突然,就凭这些情分,王爷定会奉养您颐养天年的。”

  聂韶光微笑着,却半点都没有让开身子的意思,两拨人就站在院子里,气氛有一些僵硬。

  “王后。”

  就在这时候,回廊下忽然传来一声唤,卫珉鹇回头,瞧见并排来的北堂曜兄弟,行了个礼:“见过王上。”

  北堂曜点点头,走上来站在卫珉鹇身边:“寒冬腊月的,怎么也不进去?哦,谢夫人怎么也在这里?”

  两夫妻真是一样的德性,上来就提谢玥,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聂韶光余光瞥见北堂晖没有开口的意思,匆匆行了个礼:“原是和嬷嬷要去小厨房瞧瞧今晚的宴好了没,不想在院子里遇见了王后娘娘,正和娘娘说话呢。”

  瞧瞧,方才还叫王妃,北堂曜兄弟一来才晓得改口王后,卫珉鹇默默打量了聂韶光和又清嬷嬷几眼,微微挑眉。

  既然北堂曜兄弟来了,她自然没说几句话就退下去了,一行人进屋落座后,谢请星才站出来跪在几人面前,北堂晖还有许多话要问她,便将她带去了偏房,屋里也就剩下北堂曜夫妻和小阿萝了。

  北堂曜大半天没见过阿萝了,冲採绿招招手:“小公主给本王。”

  採绿小心翼翼将阿萝递给他,一瞧两人应该有话要说,识相地带着几个小侍女退下去了。

  人一走,卫珉鹇揉了揉腰:“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就腰疼,真是年纪大了。”

  北堂曜先瞧了瞧阿萝,笑道:“你都年纪大了,那我成什么了?”

  卫珉鹇笑着推了他一下,忽然说起:“你刚才瞧见没?”

  “嗯?瞧见什么?”

  “又清嬷嬷叫聂韶光‘聂姑娘’呢。”卫珉鹇说着揶揄地笑了笑:“还有你张口就叫她‘谢夫人’的时候,她的脸色可难看了。”

  “......”北堂曜挑眉:“有吗?没看她脸,没瞧见。”

  ......

  “您也太过分了,聂姑娘的风姿好似二八少女,这您都没瞧见,光看什么去了?”

  北堂曜将阿萝放在膝上,另一手帮卫珉鹇揉腰:“王后风姿更胜于她,所以本王为什么要退而求其次,看她?”

  卫珉鹇大惊小怪地说:“你这张嘴是越来越甜了,怎么?在外面有亏于我这才打定主意将我哄得服服帖帖的?”

  北堂曜失笑:“挺会想啊你。”

  二人胡闹了一阵子,北堂曜一手揽着她说:“玉面军同西关军合作,大战就在眼前,你须得保护好自己和阿萝。”

  他们面前只剩下柳州这块硬骨头,只要吃下了柳州,关内大地便如入无人之境,打到登封城下指日可待。

  在这之前,她这个‘家眷’得先保护好自己,免得他在前线征战的时候不能安心。

  “西关城到底不是我们的地盘,我让肖平战和阿沁保护你先回大都如何?”

  卫珉鹇有些不舍得他,可是他和北堂晖分领几十万大军,主将须得身先士卒,回回都得冲在最前线,龟缩在后方算什么。所以就算再舍不得也只能点头:“过些日子我就回去,你别担心,我能保护好自己。”

  “嗯,在家等我给你挣一个天下来。”说着还冲她眨了眨眼,一副得意的样子。

  卫珉鹇看了他半晌,才说:“天不天下的无所谓,保护好自己最重要。”

  毕竟天下对于他的安危来说,还是后者更重要一些。

  北堂曜收了脸上的笑,认真地说:“放心,不会让你守寡的。”

  “......呸呸!什么乌鸦嘴!”卫珉鹇柳眉倒竖,瞪着他:“话不能乱说的!”

  她什么时候怕过这些?北堂曜心里暖暖的,握着她的手郑重地说:“放心,我会平安回来的。”

  大丈夫一诺千金,他会平安回去,而且为她们母女挣得一分天下。

第一百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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