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陆忱听了,不作声的笑了下,搭在方向盘上的左手微微转动方向盘,车拐了一个方向。

  方胥看着窗外越来越熟悉的路,表情慢慢变了。

  狭窄的胡同里,车开不进去,陆忱把车停在外面,方胥率先跳下了车。

  四下环顾了片刻,她忍不住说了句,“陆先生,你知道我家地址?”

  男人锁上车门,视线笔直的落在她的身上,轻描淡写的说:“方小姐得罪的人太多,你住在哪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一句话,方胥后背一阵阵发凉。

  胡同里有几个水果摊,摊主们常年做生意,彼此之间已经算是相熟的老街坊了,正在有一下没一下的闲扯,就见一个端正斯文的男人走进了胡同,身边还有一个眼熟的小姑娘。

  “小方回来啦?快一个月没看到你了,是去外地执行什么任务了吗?”一个稍微年长的摊主看见了方胥,关心的打了个招呼。

  方胥支支吾吾应了一声,“没去别的地方,是前阵子不小心受了点伤,住院了。”

  摊主听了这话直皱眉,说:“女孩子做警察本来就很危险,你奶奶在世的时候就不同意,现在没人管你了,你慢慢就知道苦了。”

  方胥抓了抓头发说:“反正我一个人,也不怕。”

  那摊贩摇摇头,又看了看她身侧的男人,小声问:“这是你同事?”

  端正谦和,衣冠楚楚,这样的人和方胥站在一起,除了是警察,他们也不会想到别的。

  男人礼貌温和的笑了下,伸手把身侧的女孩揽在怀里,低头靠近她,声音很轻,“你告诉他们,我是你什么人……”

  方胥耳根子发烫,很不好意思的朝众人解释,“他不是我同事,那个,我们……”

  那摊贩恍悟,“你对象?”

  方胥露出纠结的表情,“不知道算不算……”

  那人十分热情的从手边挑好的捡了一袋子新鲜水果塞给陆忱,说:“你头一次来,叔这也没什么好招待的,这些都是新鲜的,拿去吃吧,别客气。”顿了顿,又有些唏嘘的说:“这丫头命不好,小小年纪家里就没人了,都是街坊邻居看着长大的,是个好姑娘,你可要好好对她啊。”

  男人接过去,表情沉默的说了句谢谢。

  方胥的资料他以前就查的很清楚。

  九岁父母离异,她跟着父亲过,可父亲混迹赌场,欠下巨额高利贷后就被逼跳楼了,年迈的奶奶带她躲到了另一个城市,把她拉扯到了高中,高考之后也撒手人寰了。

  方胥靠奖学金还有国家助学金完成了大学的学业,最后进了最优秀的队伍选择报效社会。

  她从小的心愿就是做警察,保护身边的人,但是老人不同意。

  当年高考之后的志愿书,她瞒着她奶奶填下了中国刑事警察学院。

  老人弥留之际还在嘱咐她,“找一个安稳的工作,再找一个能好好照顾你的人,别像你爸爸那样……”

  可惜她的选择始终没变。

  ……

  两人一路都没再说什么话,方胥带着他进了一栋很有年代感的住宅楼。

  楼里没有电梯,她怕陆忱不适应,小声说:“这个楼很老了,没有电梯,不过我家就在三楼,很快就到了。”

  陆忱跟在她身后,淡淡说了句,“没事。”

  楼上传来小孩的哭声,还有大人炒菜的声音,不知道是具体哪个楼层传出来的,似乎整栋楼都有这样充满生活气息的声音。

  是个很有烟火气的地方。

  到了三楼,方胥摸出口袋里的钥匙,打开门前她默默回忆了一下。

  家里应该是不乱的。

  于是她放心打开门,请他进来。

  男人在门口停了一下,问:“需要换鞋吗?”

  方胥摇头,“不用不用,先这么穿吧,等下我去超市买些你用的东西。”

  陆忱点头走进来,反手锁上门。

  家里并不算宽敞,客厅很小,但收拾的很整洁,家具虽然陈旧,但该有的都有。

  方胥一进门就去了厨房,捣鼓了半天,从冰箱里弄出来一些碎冰包在毛巾里,拿出来给他敷脸。

  陆忱在洗手间的镜子上看了眼脸上的伤,反应很淡。

  女孩拉着他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说:“有点肿了,你先敷一会儿,我去拿点药油。”

  男人接过冰袋,看着她跑老跑去的忙,一把将她拉在沙发上说:“不用了,都是很小的伤,没必要。”

  方胥敷衍了两句又跑进了卧室,从床头柜里翻出了那瓶只剩下半瓶的红花油跑出来,说:“你胳膊上是不是也有,打方向盘的时候,我看到了。”

  陆忱没说话。

  方胥在他对面坐下来,往手心里倒了一点药油,涂开,有些难为情的说:“这个药虽然便宜,但是特别好用,你爷爷那一拐杖下去,外伤是没有,里面指不定伤筋动骨……你看,都紫了吧?”

  陆忱看着那瓶被用了大半的药油,关注点却不在这里,“你常受伤吗?”

  方胥没否认,像是得了什么光荣徽章,语气里有种迷之自豪,“作为散打爱好者兼惩奸除恶的人民警察,挂彩不该是常有的事吗?”

  陆忱低笑了下,“你散打很厉害?”

  方胥伸出五个手指,很自信的说:“不夸张的说,像陆先生这样的青壮年男性,我可以一挑五,五个以下,我还没出现过败绩。”

  男人嗤了一声。

  方胥表情严肃,“陆先生不信吗?”

  男人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如果遇到像我这样随身带枪的男人,你还是抓紧跑。”

  “……”

  帮他处理完身上的淤痕后天已经差不多黑了,方胥看了眼时间,说:“你在家里呆一会,可以看看电视,我去超市给你买些日用品。”

  说完要去找钱包,陆忱却把她按了回去,他起身拿起外套说:“你刚出院,我自己去吧。”

  方胥有些不放心,“你认识路?”

  男人已经走到玄关的位置,淡淡应了声:“嗯。”

  她已经很久没和刑侦队联系了,现在应该是想找一个机会吧。

  走出屋子关上门,口袋里的手机就响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是沈清火。

  对方的语气很公式化,“陆先生,方便出来吗?我们谈谈方小姐的事情。”

  昏暗的楼梯间,陆忱的脚步停了一下,“说地方。”

  沈清火发过来一个定位,离他很近,似乎就在胡同外的一家咖啡馆里。

  天黑的很快,胡同里的水果摊已经都收起来了,路边的角落里,一小簇火星在明明灭灭,有人在吸烟。

  陆忱走出胡同,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定位,这个空档里,似乎有人从路边快速的进了胡同。

  他皱了下眉,没能留意到更多。

  走出胡同后右转走了几十米,街边咖啡馆的透明玻璃窗外,他看到了那个靠窗坐着的戴着眼镜的斯文男子。

  推门进去,整个店里只有他一个客人。

  陆忱在他对面坐下,说,“地方找的很准。”平静的,微凉的语气。

  沈清火笑了下,“别误会,我没有监视你。”

  “监视的是方胥,是吗?”

  沈清火垂眸,薄薄的眼镜片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微冷的光,“我为什么监视她,你不清楚吗?”

  “今天在回廊里,我希望你什么都没有听到。”陆忱脸上情绪很少,看起来没什么人情味,“你上次救的那个女孩,我还记得她的名字,叫……沐迅?是吗?”

  沈清火唇角的笑容消失了,“别用我的学生来威胁我,陆先生。”

  “我只是提醒你——”陆忱说,“你替那个女孩做的那些事情,老爷子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我既然帮你压了下去,这个人情,你早晚是要还的。”

  “我本意是来救你,你这么说——是我不识时务了。”沈清火冷淡的微笑了下,“一个卧底用感情把你玩弄于股掌之间,既然你要女人不要命,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陆忱的反应很淡,“我很清楚我在干什么。”

  “是吗?”沈清火推过来一副无线耳麦,语气有些微的嘲讽,“我的人在她手机内壳里装了窃听器,你离开家之后,她就联系了刑侦队。”

  陆忱点头说:“我知道。”

  沈清火看着他毫不在意的表情,低笑着说:“我们来打个赌。”

  “赌什么?”

  “如果她真的喜欢你,和她的上级说她愿意放弃这次任务的话,那这件事情,我就帮你压下来。”沈清火戴上耳机,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起起伏伏的音波图上,“如果,卧底游戏还要继续,老爷子的风格你很清楚,按照规矩,警方大概三年都不会找到她的尸体。”

  陆忱看了眼桌上的耳麦,寡淡的眼神里闪过冷笑的意味,“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拿她的命和你赌?”

  沈清火也笑了,“因为我只给她这一次机会——再说陆先生,不是也很想知道方小姐的真实想法吗?”

  ……

  方胥窝在沙发上,正在打电话,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监听了。

  电话那头喋喋不休的传来一个男高音,“你这半个月上哪去了?打电话根本接不通。”

  方胥支支吾吾的说:“我被那家黑赌场的老板绑架了,幸好陆先生来救我,不过路上遇到落石,我被砸到了脑袋,所以住了半个月的医院……”

  电话里的声音一紧,“严重吗?恢复的怎么样?没砸傻吧?”

  方胥嘿嘿笑了一下,“不算严重,住完院胖了一圈。”

  “你丫少给我贫!”队长在电话那头几近咆哮,“电话联系不到你,你家里又没人,我们都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失踪的,差点就请求上级发网上寻人令了,王局那边调了全市的监控也没找到人。”顿了顿,抱怨了一句:“你们那个破胡同,该装几个监控了!”

  方胥应了好几个是,又问:“我的长假已经休完了,队里对我有什么安排吗?”

  “你不是说又见到了陆忱吗?任务进行的怎么样?”

  方胥唉声叹气,“他都识破我了,我还能怎么查,要不你来?”

  “我?我一个糙汉子凑的过去吗?”

  方胥犹豫了下,问:“如果真查到了陆家的交易网,陆先生会怎么判?”

  队长答得很溜,“刑法第一百二十五条,非法制造、买卖、运输、邮寄、储存枪支、弹药、爆/炸物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严重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方胥皱着眉问:“那陆先生的情况,算情节非常严重的吗?”

  队长咬着牙说:“陆家包揽了大半个亚洲的黑市军火,你说呢?”他想了想说:“被抓到一次,死刑是没跑了。所以你丫要好好干,性质很严重的。”

  方胥从沙发上站起来,磕磕绊绊的说:“陆先生也是被家族几代军火产业牵累的,死刑不至于吧?”

  队长听出这话味不对,“他亲自参与过的交易前前后后怎么说都好几个亿了,怎么不至于?你今天干嘛一直帮目标人物说话,还一直陆先生陆先生的喊?”

  方胥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有些心烦,“不是啊,他人挺好的,教养很好,对人也很有耐心,又很讲道理,这种人要是都判死刑,那不是开玩笑吗?”

  “法律面前你一个警察说这话合适吗?”队长的语气发紧,“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对目标人物有意思……”

  方胥打着哈哈,“是个女生都喜欢陆先生这样的。”

  “我他妈……”队长在电话那头深吸了一口气,“组织让你去攻略他,不是让他攻略你啊我去……你不会是认真的吧?你不是很喜欢你前男友吗?”

  方胥沉默良久,说:“有的人一旦放开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队长听出她不像是在开玩笑,有些急眼,终于意识到自己罪孽深重,“方胥,你听我给你说,有个事情你一定要知道,谢泽他是我派去——”

  叩叩叩。

  玄关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

  方胥匆匆说了句,“不能说啦,陆先生回来了,我先挂了。”

  ……

  胡同外的咖啡馆里。

  戴着耳机的两个男人同时皱起了眉。

  陆忱的手扶着耳麦,问对面的男人,“是你的人?”

  沈清火摇头,神色不大对,“不是我的人。”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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