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方胥躲在草坪边缘的冬青树下面,看着陆忱头也不回的进了车绝尘而去。

  她不知道他接了一个什么电话,只看到他皱起了眉,然后那辆车的车速被他飙到了起码一百五十迈的速度。

  这样的路段,这个速度很危险。

  难道是何姨的电话?

  好不容易溜出来了,有些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她当然不能让他找到。

  ……

  江州路的别墅区。

  何姨站在大门外,远远就看见一辆熟悉的宾利,她正要输密码打开大门,就见宾利一下子刹住车。

  陆忱从车上下来,反手关上车门,走进来问:“你什么时候发现她人不在的?”

  何姨一脸歉疚的回答:“大概十分钟以前,我一直以为太太在睡觉,就没敢进去打扰她。”她说:“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我眼皮跳的厉害,进去看时,就看到太太床上的被子下只是个布娃娃。”

  预谋好的。

  男人眼底的神色有些冷。

  他检查了她的卧室,还有家里所有的地方。

  手机,银行卡,身份证她都没有带。

  保险柜里,少了两万的现金。

  真聪明,他忍不住想。

  只要她带了手机或者银行卡,他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找到她。

  陆忱在手机上按了一串号码。

  对方很久才接起来,“陆先生,我在上课。”

  陆忱看着那间空荡荡的卧室,眉间似含了远山的雾,“沈清火,帮我找一个人。”

  对方在电话那头笑了下,“好的,容我猜猜,是您太太是么?”

  远在某重点大学国际法的课堂上,讲台下的学生们抑制不住的窃窃私语,年轻的教授戴着一副材质考究的细框眼镜,一边接电话一边翻课本,笔直挺拔,温润谦和,莫名有种民国时期的名流之风。

  他平日清冷严肃,端正刻板,和现在这副温和微笑的神态完全不似一个人。

  少数女同学激动的正要拿出手机拍照,便见老师的笑已经收了起来,声音冷淡的通知:“这节课自习。”

  从各个学院赶来听课的女生闻言都露出失望的表情,暗自诅咒起那个给他们老师打电话的人来。

  ……

  郊区不好打车,方胥顺着公路往回走。

  路边铺了很厚的红色树叶,意境很美,她却没心情欣赏。

  身份证没有带,没法住酒店,她晚上睡在哪里都是一个问题。

  漫无目的的走了大概半小时,公路出现岔路口,方胥看见了一个路牌,依旧是两个箭头。

  直走一千四百米,天公桥。

  向右五百米,烈士陵园。

  听起来不太吉利,方胥决定径直向前走。

  右方的公路上忽然驶过来一辆黑色轿车。

  方胥往路边站了站,就看到那车慢悠悠的在她前方停了下来,一个女人急匆匆从车上下来,面容诧异的看着她,“方胥?”

  这下轮到方胥惊讶了,“您认识我?”

  “何止认识。”女人走过来,脸上表情憔悴,“你怎么会在这里?”

  方胥不知作何解释,吞吐间就被女人挽上了手,“我们上车说。”

  “还不知道您是……”

  她的警惕心很重,不愿云里雾里的被带上车,女人只好拿出了自己的证件,“看到了没,人民警察是不会拐卖你的,方小姐。”

  方胥仔细看了看她的脸,很熟悉,似乎在那张地下室的合影里出现过。

  “中国刑事警察学院,我们同班,是么?”

  女人更吃惊了,“你还记得?”

  方胥摇头,“不记得,不过我这几天刚看过毕业照,照片上母校的名字和人名都有,你好像是叫……”

  女人伸出手,“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孙彤。”

  方胥笑了笑,握住她的手,“方胥。”

  孙彤挽着她上了车,方胥这才发现后座上还有一个人,是个领导模样的中年男子,男子穿着正装,神情肃穆,见到她上车,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方小姐,好久不见。”

  方胥有些不明所以的朝他点点头,“您好。”

  坐在副驾驶上,她有些犹豫的问了孙彤一句,“我以前和你一样是个警察吗?还是说转行做了别的工作?”

  孙彤一边开车,一边要回答她。然而还不等她说出什么,后座上的中年男子忽然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副扑克,随后抽出两张,给她看,“方小姐,这两张牌,你有印象吗?”

  方胥看了一眼,红桃A和方块6

  她摇头,“没什么印象。”

  男子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失望,“这两张,是我们的底牌,看这样子,两张都废了。”

  方胥听出她意有所指,皱着眉问:“什么意思?”

  “方小姐真想知道?”

  孙彤刹住车,回头看向后座,“王局,她既然都想不起来了,那就算了吧,您也知道这有多危险。”

  被称作王局的男人摇摇头,“我们就是做这个的,哪能怕危险。再说,你都把她带上车了,不也是想挽回些什么吗?”

  方胥有些厌恶别人在她面前打哑谜让她猜,她直截了当的说:“您需要我做些什么,直接开口就是了,配合警察工作是应该的,我尽力完成。”

  她这副态度似乎很对王局的脾气,男人把其中一张扑克牌放到她手里,“方小姐,你就是这一张牌。”

  方胥接过来看了一眼,是方块六,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另一张红桃A被男人攥到手心,已经有些发皱了,她忍不住问,“那那张牌呢?”

  男人的神色看起来有些苍老,他望着远处陵园的方向,“这张牌牺牲了。”

  孙彤的眼眶有些红。

  车子缓缓从铺满落叶的深秋公路上驶过。

  方胥从他们嘴里听到了她以前的故事。

  ……

  省级刑侦总队这两年一直在查一个案子。

  大批军火远售海外的跨国刑事案件。

  线人们提供的线索很有限,只是听道上的传言说,陆家从民国时就一直做军火生意,八国联军侵华时,那一代当家的豪气,曾将军火全部捐给过军队抗敌,于是建国后陆家卷土重来时,上面的人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传言颇具几分传奇色彩,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听着倒像是个哄小孩的故事。

  然而传奇归传奇,根据线人们的说法,陆家后来的生意越做越大,光是建造在海外的私人兵工厂就不止一处,国内似乎也有几处,但从来没有人知道它们在哪。

  也许是在还没被开发过的荒山,也许是在闹市的某个偏僻钢铁厂,也许也根本不存在什么兵工厂,一切的一切只是传言罢了。

  不得不说的是,陆家这几辈人,洗钱和交易的手段都相当高明,查不出半点蛛丝马迹。

  尤其是陆家这一代的少东家。

  之所以闹出事情也是因为土耳其的一次特大恐怖袭击案件里,国际刑警从恐怖分子手中缴获了一大批军火,这才查到了中国的交易线。

  双方对接过后,省级刑侦总队接了这个案子。

  那个时候,队里刚来了一批新人。

  一批很优秀的年轻人,还带着刚从校园里出来的朝气和稚嫩。

  其中有一个年轻人长得很好,模样比女孩子还要明艳,而且身上总带着股玩世不恭的痞气,半分警察的样子也没有——他时常半开玩笑,说自己很有做卧底的天分。

  队里的领导测试过他。

  这个年轻人机灵,聪明,反应也够快,虽然只是新人,但随机应变的能力却比任何一个老刑警还要好。

  后来,他收到一副牌。

  队长对他说,“抽出一张,以后这就是你的代号,我们会给你准备一个新的身份。”

  他抽出一张红桃A,问队长,“这是什么意思?”

  队长冷静的拍了拍他的肩,说:“我们真的需要一个卧底,你愿意上吗?”

  年轻人笑了笑:“我天生就是做卧底的料,当然非我不可。”

  后来,这个年轻人离了队,除了那两个人之外,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年轻人去了哪里,又去做了什么。

  方胥那时也被蒙在鼓里,她是那批新人之一,虽然优秀,却远不及他耀眼。

  他们同班,从大学一路走到刑侦队,年轻的男孩子曾对她说:“如果七年之痒你都还没有厌倦我,能不能委屈下嫁给我。”

  可说过这句话的意气青年,在刚刚进入刑侦队三个月后,就和她提了分手。

  什么理由都没有,他分手分的干净利落,就像他的人一样潇洒肆意。

  然后,他就这么人间蒸发了。

  方胥抑郁了很久,三个月后,他们跟进的案子有了进展。

  队长说,根据可靠的情报,陆家会在海上出一批货,数额很大,少东家亲自出面。

  所有人都兴奋难当,没人知道这是那个年轻人提供的线报。

  但那一次的行动,却因为第三方海盗的出现而失败了。

  海盗似乎也是奔着军火去的,公民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胁,潜伏在游轮中的便衣警察们只能放弃守株待兔,主动亮出枪械。

  也是在那一次里,方胥中了枪,差点命悬一线。

  打了草惊了蛇,他们这次没有成功,便再也不会有这样宝贵的机会抓现形了。

  不过这世上,福祸总是难料。

  方胥躺在医院的时候,一个面容清冷的青年男子来看她,某位领导一眼就认出那是他们的核心目标人物,陆家少东家陆忱。

  一切事情好像又有了转机。

  方胥面临了和当初那个年轻人一样的选择。

  队长说:“能接近陆忱,这件事情就已经成功了一半。你既然误打误撞救了他,这么好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而且找到证据之后,你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方胥接受了这个任务,对她来说,分手之后不管是和哪个男人在一起,结果都是一样的。

  如果为此还能对案子造成新的进展,她简直求之不得。

  队长让她抽了一张牌,她抽到的是方块六。

  “方胥,其实我们还有一个卧底——但出于安全考虑,我不会告诉你他是谁。没有必要的话,他也不会联系你。”队长将纸牌小心放进她的口袋里,说:“记住代号,他是红桃A,你是方块六,祝你们好运。”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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