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画本之祸

  傅公子的恶趣味大抵是我永远都猜不透的,譬如说他刚才那一下子的目的是想吓我,鬼才信他。

  施栩那一眼瞟地极为干脆利索,我暂时不敢动弹,免得又如上次一般生出事端。

  孰料傅公子把我放了下来,没一点要防备的意思,不仅未防备,他还牵着我直接自施栩二人身边擦肩而过,快步向前,最后来到离他们不远的一个遮挡物旁,向我指了指一人:“他看的是他。”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我们方才那一会儿所站的位置确是有人的,等那人从茶馆中走出,暴露在天光之下,我意识到这人我认识——小柿子!

  我在心底算了一番数,说书先生说安州之乱是一年前的事,而安州之乱是固元十三年,那么而今便是固元十四年,固元十四年,我正随父亲大人镇守边关。

  而小柿子是我的得力手下,怎么出现在越国?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气得唇角颤抖。

  傅公子按住我气得几乎快要冲出去的身子,示意我继续看下去。

  施栩与花枳放慢了步子,故意在一个饰物摊前停了下来,眼睛还是时不时盯着小柿子。

  小柿子好似是喝多了酒,脸色发红,脚步也有些踉跄,浑然没注意到这边不怀好意盯着他的人,径直向一间客栈去了。

  他走一步,就歪一下,就是不倒地,活像个不倒翁。

  “哎,你注意着点啊,别碰坏我的东西!”

  “你这小伙子是怎么回事啊!”

  路边小摊子过于多,小柿子脚步虚浮,一连撞倒了人家贩子的卖品,他连连致歉,一手甩出一包银子,就当是赔偿,带着酒气道:“小爷我有的是钱,你们不用担心!”

  贩子见了他的银两,也不多和他计较,让他走了。

  啧啧,小柿子,你将军我也从未见你这么大方过。

  他们二人见小柿子走远了,放下正佯装挑选饰物的手,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一块儿走,也去了那间客栈。

  傅公子料事如神,直接轻身一跃,带着我上了楼,我站在楼上的窗前见小柿子进来了,下意识地想推门往外看看他进了哪间房。

  傅公子见了我的动作,无奈道:“他会来这里,你就等着吧。”

  我问:“你如何得知?”

  傅公子敲我的头:“你看看那是什么东西,你不认识了吗?”

  他说的是放在坑上的一个大箱子,这个大箱子装饰得雍容华贵,鎏金的边,上缀以砗磲,金制的锁,虽然看起来很土,但是我似乎在哪儿见过,而且还颇为熟悉?

  “这是什么?”

  “这不是还要问你吗?”

  我怎么会知道小柿子带着什么?我又不是神仙。

  他细长的手指挑起金锁,把后面一面给翻了过来:“你不认字?”

  我凑过去一看,好家伙,金锁的背面有一个封条,封条上赫然上书一个“弦”字。

  这是我的东西。

  我对着这个装扮很土的箱子搜肠刮肚,才终于想起来:这是我送给阿郁的生辰之礼——一箱子画本子和话本子。

  阿郁立志成为说书人,可姬国的奇闻轶事资源委实不够丰厚,我便派遣小柿子从资源丰厚的越国民间到处搜集话本子和画本子,预备在她生辰之时送予她。

  可是这样的好事总要出些什么乱子,小柿子当年的的确确顺利地把这一箱子本子给送往了边关,也是难为他了。

  坏就坏在我对越国的话本子貌似有了误解,阿郁在立志成为说书人之前曾想成为大理寺丞,这也就意味着,她的喜好和旁的说书人有些不同。

  没错,她不喜看那些才子佳人缠缠绵绵的艳情故事,她喜欢的是带着点凶杀氛围的奇闻轶事。

  于是当年的那一箱子话本子便被搁置,搁置也就罢了,关键是被我们搁置的话本子终于在固元十四年的那个冬天派上了用场,那年冬天着实寒冷,连流鼻水都可能结出冰来,于是话本子被勤务兵翻出来点火。

  这一翻就不得了啊,小柿子为了包我满意,特意去越国搜集的据说是限量版春宫画本,勤务兵老爷子满脸羞红地把这一箱子东西给默默放了回去。

  顺便,还上报了我父亲大人,父亲大人一查便知是我令小柿子搜集来的。

  我依稀记得那一日,我正与阿郁在雪地里堆雪人,小柿子捂着刚刚被军法伺候过的屁股,通红了脸,冒着再一次被军法处置的风险,跑来告诉我。

  “小、小季将军,季将军要打你,你快跑。”

  我当然没跑,理由是小柿子的模样把我与阿郁笑倒在地,爬也爬不起来。

  父亲大人端庄肃穆地质问我:“阿弦,你知道你犯了什么错吗?”

  我跪在地上,头低低垂着,声音倒是一点都不示弱:“对不起,父亲大人,我知道给小兵们进行生理教育还是太早了。”

  那些画本子虽对阿郁无用,但对于士兵们的用处,那可是大大的。

  父亲大人的脸发黑,但不是被冻的。

  他厉声道:“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谁教你如此言语的?”

  “没人教过我。”

  自小到大,没人教过我该如何言语,太傅只教了我该如何背书,如何引经据典,奶娘只顾着对我谄媚有加,以获得更丰厚的赏赐。

  我听见父亲大人低低叹了口气。

  我、阿郁还有小柿子我们三人那天就被我父亲大人罚相互丢雪球,丢了整整一天,直到我们面前的空地都被我们挖雪挖得露出下面的僵土来。

  当然,考虑到小柿子的身体状况,我都是故意偏了准头,次次都未砸中他,为此我营下的将士们还笑了我好久,说我准头不行。

  ……

  这间客栈的木楼梯大抵是年久失修,小柿子踩上去时,发出的声响极大,我疑心他会不会踩空掉下去。

  我们在二楼,小柿子扶着一道道门,摸索着到了这间房门前,同他一块儿来的是几个一脸横肉的猛汉。

  “你们几个就在这儿守着!这可是我们小季将军要的东西,要是丢了,有你们苦头吃的。”

  他发号施令了一番,便倒在坑上不省人事,双手还紧紧抱着那个箱子。

  几个壮汉呈两列在屋内排开,眼睛也不眨地盯着箱子,不敢有丝毫的疏忽大意。

  傅公子挽了我一下,把我给带到一边去,启唇道:“小季将军的东西就是不一般啊。”

  “咳,哪里哪里。”那明明是阿郁的东西,我送给她了,那就是她的了对吧?

  好在这几个猛汉似乎是徒有一身壮肉,内力不太行,完全感知不到我们俩的存在。

  我估摸着那二人也快来了。

  倒不是担心他们能不能对付这么多的壮汉,而是担心这一群壮汉的安危,鬼知道那个施栩又会干出什么人面兽心的事来,可真糟心。

  我眼尖,一眼就看见窗户纸上多出个东西,是根细细的小管子,捅破窗户纸,穿了进来。

  这个我有经验,不就是窃贼偷盗必备好物——毒烟吗?

  我立马捂住自己的口鼻,也腾空抽出另一只手来捂住傅公子的口鼻。

  虽然男女授受不亲,但是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不是吗?

  我指尖触碰到他唇畔的一瞬间,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寒意,这种寒意,绝非正常人所能拥有的温度,但我也没多想。

  眼看着屋内的壮汉一个个的都被这一阵迷烟给迷晕在地,后窗马上便被推开,花枳与施栩大大方方地钻了进来。

  “二楼主,这就是你说的重要货物?”

  施栩的语气里带了些不确定:“传闻如此。”

  小柿子的手仍是紧紧抱住那个箱子,就没有放开过。

  我为他捏了把汗,可别被人给剁下手来,若是施栩这回真要干出那么惨绝人寰的事来,我管他什么代价,定是要干预,决不能容忍自己袖手旁观。

  施栩抽出腰间的佩刀。

  不会吧?真要那么干?!

  我带着傅公子逐渐靠近小柿子,好待会来得及救他。

  他用佩刀在锁上轻轻一挑,金锁咔嚓一声,开了。

  我松了一口气。

  花枳慢慢地把小柿子的手从箱子上移下,谁知小柿子突然嚷嚷着:“小季将军的东西!谁敢动!找死啊!”

  我刚从心上放下的一块大石又悬起来,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

  小柿子就吼了那一嗓子,竟又重重睡去,不省人事。

  二人拿开金锁,箱盖被掀起,花枳面色一变:“这……”

  施栩淡定地合上了箱盖,查看上面的封条,疑惑道:“这是姬国安郡主的封条?”

  花枳点了点头。

  两人对望一眼,都不知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什么。

  对视完便很利索地跳窗而出。

  完了,我堂堂一国郡主的名声怕是要毁在这一箱子画本子上。

  我叹了口气,心中郁闷,全然没注意到傅公子已经被我捂得面色大变。

  “可以放开了吗?”

  我惊慌失措地放下手,面不改色辩解道:“此处尚有余烟,恐你受不住。”

  傅公子尖酸道:“别解释了,我都知道。”

  你又知道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二更,么么哒~

第12章 画本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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