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报纸引起了巨大轰动。

  京城之外的官员把它当作了解京城动向的辅助, 再远也要托人辗转带到。

  市井百姓把它当作难得的娱乐。买不起不要紧,邻居中有一份就行了,找谁家识字的后生读来大伙儿听, 一晚上就消磨过去了。第二天还可以接着聊昨天听到的内容, 什么三英战吕布;什么关二爷千里走单骑;什么铜雀春深锁二乔;什么貂蝉与吕布。足可说上一个月。

  到下个月, 又有新的故事可供谈资。

  更广阔也更穷的农村呢?

  农人没有闲钱买它, 但不少富户也会买,有那行善的也会使人在村中读。不为别的, 只为报上会写些种地的事,照着去做,居然真的有好处。

  别的不说,就说小麦吧,报上说一年可以种两次, 地力不足可以用肥力补足。至于补足肥力的办法,农人已知使用粪尿之物, 但报上说得更细更复杂,让人将信将疑。

  要光是这样,大家也不会跟着做。麦饭这东西很不好吃,空着田恢复地力, 也比种两茬再不知真假地照着施肥要好。可是报上还介绍了麦子的另一种食用方法, 这在大魏引起了轰动。

  磨麦成粉,以粉制食。富户有钱有闲,不止一两户好奇,让人照着做了磨, 又磨了粉, 叫厨子试做。一做之下,顿时后悔浪费了多年的麦子!

  就连天子也让宫中添了面食这一新品, 听说宫中多出不少新鲜制法的面食,以后会在报纸上陆续介绍。

  据说就连以后赋税都会变化,麦子的地位天翻地覆。冬麦的种植成为必然趋势,那肥田的方法,少不得要学上一学了。

  有人试了,自然就发现好处。发现了好处,就证实了报上所言不虚。证明了所言不虚,下期报纸,就成为这些家中有千万良田的大户们必买的东西。

  农人买不起不要紧,他们买了送到佃户手里,叫人读给他们听,让他们学着做。由佃户又扩散到自耕农群体,更有积极做事的官吏主动着人推广。

  林晨没想到这事还带来一个后续的变化。

  过了几年,那些大地主发现肥田用的粪尿根本不够,那怎么办?农村人是不足的,只有大城市才有足够的人去产生这些肥料。

  于是他们大发善心,在城里设立了免费的公厕劝人去上。林晨第一次发现的时候都呆住了,果然利益是最好的驱动力。不过这事吧,还得官方组织才更有效力,她干脆给裴昭提了建议。裴昭上书天子,在各地由官方设立公厕,更由那些法家官吏设下法规并严格督促,叫那些习惯了随地便溺的市井小民们到公厕解决问题。

  不去?那好办,罚款吧。

  这一政策得到天子的嘉许,却被好几家学派攻击,南山学派觉得多事,怎么能连人的便溺之事都管到,云家学派更不用说了,痛心疾首地认为太子越走越偏。

  裴昭坚定地,没理他们。

  话说回来,关于报纸,读书人关注更多的是那版诸家学说之文。第一个月的报纸出来之后,士人之间就炸了锅,论辩不绝,甚至还有动手的。

  更多的人挽了袖子,准备下一期报上见分晓。

  林晨在第一份上就让人加了一句,下期将增加版面,刊读“读者来信”。内容嘛,不限。可谈对国政看法,也可谈学说心得。

  那还有什么说的,笔战吧!

  林晨看着鹿园堆起来的信,以及卖得飞起,作坊开到第四个仍然供不应求的制纸坊,笑得合不拢嘴。

  不过数钱的事还是交给别人吧,她还有个事忙。

  这么多信,大部分是学术类的,她没那个能力挑选登报,需要人手。

  而太子原来选出来的编辑全是云家学派的人,那非得拉偏架不可,必须重选。

  林晨就给他把关,免得他一不留神又偏了心眼,由仲裁者变成下场参赛者。

  “你说你怎么想的,明明是坐在上面看人唱戏,不时调控一下的人设,偏偏要自己下场一起唱,难怪你爹不高兴。”她一边在裴昭给的名单上打勾,一边碎碎念,“我有个故事你要听不?我那个世界的真事。”

  裴昭正在读第五遍《三国演义》,他比别人拿到的稿子多,已经是剧版改写的

  第五集到第八集,读了这么多遍还看得津津有味的。

  他从林晨这也知道,三国事是她那个时代的真事改编的,那是一个与大魏相似但又不同,历史更久长的国度。他对那的故事非常感兴趣,林晨无意中说出的“以史为鉴”这个词,他亦深以为然。

  所以林晨要讲故事,他不但从娱乐的角度感兴趣,他也从求教的角度感兴趣。

  “请教。”

  林晨就说了:“我们那儿呀,有个皇帝很命苦,出生时他爷爷和他爹,就被各种原因给逼死了。不过他当皇帝的曾祖后来又后悔,留了他的命,还留了他的身份。他呢,就顶着这个阴影长大,娶了在他落魄时照顾他的人的女儿,我觉得可能也是他青梅竹马吧。”

  裴昭听着就想自己儿子,这个皇帝比他儿子命好,至少是自由身。

  林晨一边勾人一边说故事,没注意裴昭黯然伤神的小情绪:“后来中间发生了一些事,他最终还是继承皇位当了皇帝,妻子就成了皇后。可是妻子身份太低,当时扶他当了皇帝的权臣妻子想让自己女儿当皇后,他拒绝了。”

  “然后他被废了?”裴昭一惊。

  “没。那个权臣有点说不清,我是觉得他没那个意思。但是他夫人把皇后毒死了。”林晨说。

  裴昭:……

  真是什么事都会发生,他觉得自己编都编不出来这样的事。

  “那权臣虽然对皇帝不错,但是更不会对付自己夫人。所以啊,这个皇帝等权臣死了才报仇。这个跟我要说的无关,不说了。反正他皇后留了一个儿子,就是他太子,我其实要说的是这个。”

  林晨惭愧,这没有剧本供她改,她就原形毕露了,一说就跑题,水了半天才到正题。

  赶紧收回来。

  “他这儿子人也不错,就是特别信儒家。儒家你别管是啥了,也是一家学说。他就很气啦。别看他们那朝跟你们列云家学说作官学一样,也把儒家捧得很高,可实际上用人是不拘一格的,皇帝更是拉一派打一派用得很熟。别看他是半路回来当皇帝,不过他小时候是他祖父当年的亲信照顾着的,所以该学的都学了,就……挺看不上他儿子这样。”

  这不是跟他和父皇一样吗?裴昭心想。

  “然后怎么教都没用,这个皇帝一度想废太子,但是因为跟皇后的情谊,到底不忍心。最后他没废太子,可是留下了一句话,你猜是什么?”

  裴昭到哪猜去,猜了几句都不对,还得林晨来揭晓谜底。

  “乱我家者,太子也。”

  裴昭悚然而惊,一时汗出如浆。

  他的父皇,是不是以后多年,常常在心中反复说着这句话?

  他的父皇,是对他失望了多久之后,才以雷霆之势将他废除,冒险立小儿为储。却让他以为是年老糊涂,心血来潮。

  糊涂的是他啊。

  “后来……如何?”裴昭有些艰难地问出这句话。

  “后来没什么啊,他儿子就当了皇帝了,一般我们后世认为那个朝代就从他儿子开始出现问题,最终导致败亡。”

  其实林晨也不太确定,她记得好像是这样。不过用来吓吓裴昭是蛮好的。也果然吓到他了。

  “看你还傻乎乎的被人牵着鼻子走不。”她不无快乐地想。

  裴昭是真吓到了,几夜没睡好,干脆不睡了,挑灯夜读。

  读的不是他平日喜爱的那些文章,而是他随意看过,仅作了解的诸家学说。

  说实话,算上重生的几世,他有近百年的时间都是信奉的云家学派,让他读其他学说的文章,他还是看不进去。

  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用云家学说的思维去批判一番,然后警醒,然后继续看。

  有时候他也想,林晨所说是不是真的,他父皇是不是真的因为这个原因对他不喜?

  这让他更睡不着了。

  白天有时候想补觉,仍是睡不着,裴昭干脆去宫里,看宫中留存的竹简,看他祖父到父皇的施政。

  裴昭从来不是蠢人,相反,他从小接触政务,这方面并非没有天赋。否则天子就算再珍视元后嫡子,也不至于犹豫到他四十岁,自己也垂垂老矣时才下手将他废除。

  现在抛开成见,细细梳理父祖几十年治国的脉络,他才真正承认,林晨说得没错,是他错了。

  甚至他隐隐摸到了一些父亲一直押着不提印什么书的原因。

  这些想法和领悟他是没法对别人说的,只能倾诉给林晨。林晨看他颓唐得仿佛现在就想自请废去太子之位,让他爹选个幼弟来重新培养,也有点怕。

  这药好像下猛了,把自己给坑进去了。

  他不干了那可不成啊,她还有任务要做呢。

  得安慰一下。

  “其实也不怪你,怪你爹。”林晨几世任务做下来,也算了解人心了,很多时候人就是要给自己找个理由自我宽解,“你爹明明自己有一套想法,给你安排的老师全是云家的,你能不被洗脑么。”

  裴昭这些天隐隐的也有怨意,但是后来自己又想到另一件事,怨意没了,人更颓了。

  “父皇少时的老师,也是祖父安排的云家长者。”

  他父皇怎么就没受影响呢?他也是真瞎,竟从没想过,为什么父皇登基之后,理应是他最亲近的老师,只得了一个尊崇的爵位,最后回家养老。而真正任用的人却是诸家俱有,只看他们合不合适,不管他们是何出身。

  林晨张了张嘴,心说你爹把你带身边一起观政,不就是教你。说白了他自己太聪明看得透,就把儿子当成他自己那样,不直接教就能看明白。

  这是另一种犯蠢吧!一定是这样,不能怪裴昭笨,只怪他爹自恋过头。

  “怪你爹。”她最后还是斩钉截铁的,给裴昭留了点面子。

  这时他们的报纸已经出到第三份,时间也过去了三个月。裴昭从颓唐中振作起来,想想妻儿的命运,尽管内心还是颓得不行,但再争一世的念头仍然占了上风。

  谁甘心让出皇位啊。

  那可是皇位!

  裴昭用半年的时间,不动声色的,慢慢将自己身边没来得及换的人又进行了一次大换血。

  云家学派的中坚人物还在他身边,所以也没人觉得被抛弃,但他以报纸编辑需要的名义,招了很多原本他从不待见的其他士子。

  这些人安排在鹿园居住,方便做报纸,而他也常居于鹿园,与他们谈天说地,露出对云家学派之外的兴趣。

  这下说得不好听一点,就像原本捂得严严实实的肉骨头掀开了盖,一群早就围在外面虎视眈眈的狗嗷一声就扑过来了。

  原来啃着骨头的狗当然护食,可架不住肉骨头他自己对其他狗狗们招手啊。

  不过裴昭也没直接招手,他又矜持起来,还在报纸上登出消息,说读者来信太多,报纸无法一一登出,打算印刷一套书,将有价值的文章印刷出来。

  只是他无法一一辨别,想请一些士子来帮忙。

  这下,原本因为他原先的立场还有犹豫的诸家学派的大贤们都坐不住了,自荐的不止一位。

  裴昭不太把得准他爹的想法,所以不敢直接印典籍,和林晨商量之后,决定把那堆“读者来信”给印刷出来。那可是哪家都有,不偏不倚,却是将迈到云家的那只脚悄悄抽出来,重新站回场上裁判的地位。

  果然,天子大喜。

  他原本在得到纸张和雕版印刷两大神器之后,就打算印书的。不过这两年他意识到自己儿子似乎没开窍,一门心思向着云家学说。这也就罢了,关键是爱子他还没有作为太子的自觉,经常主动帮着云家学派冲锋陷阵。

  这样可不行啊。所以他暂时没印书,想看看儿子有没有那个政治眼光,看出这两大神器对于皇室的真正意义。

  什么教化,狗屁。那是诸家大贤在意的事。皇帝在意,那是装出来给这些说句话就能影响后世声名的大贤们看的。

  皇帝在意的根本就是怎么维护自己的统治,不让这些大贤凌驾自己之上啊。

  而看着爱子,天子隐隐的担心,他似乎就有让这些人爬自己头上的架势了。

  不过不要紧,儿子还年轻,再带着观政几年,他相信儿子迟早能开窍的。这不是,今年就明显有长进。

  看到儿子突然开窍,他也不再等了,正式开始印书。

  裴昭默默看他爹的行动,第一套书既没印官学云家,也没印在朝上占了强势地位的法家,却印在在民间影响极大的南山学派。

  现在他懂了,他爹其实哪派都信,哪派又都不信。谁能给他办事,他就捧谁。

  但他也不会让任一派占据绝对优势。现在就是再拉入一家与他们打擂台,让他们把皮绷紧点,别以为朝廷离了他们就不转。

  从感情上来说,裴昭还不是立刻能接受,但他内心也知道,他父亲这样才是帝王之道。

  林晨这次的任务完成得不算难,但时间耗了很久。

  等裴昭登基又过了三十多年,已经是他儿子继位了,纸张与雕版印刷带来的教育普及,才让识字率提高了那么一点点。

  这一点点,加上裴昭与他儿子把这份报纸直接定性为官方喉舌,推广到每个朝廷机构都必须订的程度,导致大小官员跟风,人手一份。这才让报纸销售数量达到了要求。

  林晨差点以为自己要这么耗在这里,就差让跟裴昭那个知道她是“仙子”,并且拜了她为师的儿子说,以后报纸销售达到目标了,给她烧封信下来了。

  一度她还想,是不是要召唤季四?可是始终迟疑。

  这一迟疑就迟疑到她在此世过了三十、四十,渐渐也不再想了。

  现在就是耗时间的事,何必再拉他来填坑。四十多岁的她,看着肯定选了二十岁左右年纪的季四,她怕季四被羡慕嫉妒恨的她给打死。

  林晨想,等她快老死的时候再召唤吧。到时候不用面对什么,眼一闭就结束了,还能给季四在此世再活个几十年,也算对得起他了。反正她跟裴昭和他儿子都说一声,让他们给季四一个身份,没什么难的。

  一切都想好了,结果裴仪之后的某一天,她睡着午觉的时候,销量突然到数了,她就这么在房中化光而去,让这个世界留下了仙子造纸印书的传说,一直流传后世。

  作者有话要说:

  复诊让再挂一周水观察,磨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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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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