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童夏醒来时, 晨光熹微，破晓初露, 窗外飘来青草的清香。

　　醒后再也睡不着, 就坐在床上发呆。

　　他想到今天过后可能会有什么变化，值得幸喜，掩饰不住笑意。

　　到了时间，童夏抓起背包出门, 踩着一地灿烂阳光, 脚步飞快。

　　但童夏还是忽略工作日早高峰的威力，他站在地铁站，与上班族们一起挤上地铁，宛如一只被活捉的沙丁鱼。

　　约在九点见面，童夏八点四十便走出地铁站。

　　遥遥看到展馆就在前方，走走五分钟能到。

　　童夏打开手机App，先在群里发了通知，又打开直播App，这时候人真的很少，四位数不到。

　　但是看到童夏的脸近距离出现在直播间里, 观众奔走相告，短时间内哐哐涨到了好几千, 快一万。

　　弹幕中一片“嗷嗷啊啊”，十分开心。

　　都说没见过这么高清的童夏, 以前都是直播间右下小框, 睫毛都看不清。

　　童夏笑说：“以前主要直播游戏, 自己没必要抢镜嘛。”

　　再一看，有一条微博十分抢眼，用了弹幕道具，出现在屏幕上会周围发光。

　　莽ther：『不要边走路边看手机，很危险，你先到展馆门口来』

　　『噫！我看到了什么！莽爷居然在？我怎么没看到他进来！』

　　『怕不是早就在直播间等着了！』

　　『你们看看莽爷说的什么！呜哇我的男朋友都没有这么关心过我』

　　『我跟你们讲，上次和对象出门，还是我拉着他过马路，不然他迟早撞成傻子，呵呵哒』

　　而童夏看到这条弹幕，赶紧抓着手机往会展门口跑，恐怕吴夜舟不仅一早就在直播间，还一早就去展馆外排队。

　　等脱单小伙伴吐槽完自己的另一半，与单身小伙伴一起，发现夏月色的直播镜头调成后置摄像头，画面摇摇晃晃像是在奔跑。

　　观众们有的说被画面晃晕，有的说看出夏夏很着急去见莽爷啊。

　　还有莽ther，他更急，急得刷了好几条，让夏夏别跑，不着急，别摔着。

　　『莽爷要不赶紧给夏夏打个电话』

　　莽ther：『不行，打电话让夏夏更分神』

　　吴夜舟发现童夏已经出了地铁，距离会展入口处并不远。

　　事实上童夏跑了没几步，就看到大门口排队的地方。

　　已经排成蛇形长队，中间有两三个工作人员举着牌子——牌子上写排队等候同伴的姓氏。排队不允许插队，但是有同行者提前抵达，可以找工作人员帮忙举牌子提醒排队处，避免发生冲突。

　　童夏看了看，没看到牌子上写“童”，倒是有一块写着“夏”。

　　他笑着走过去，果然在牌子旁边瞧见吴夜舟。

　　直播间里原本摇晃的画面此刻稳定下来，聚焦在中心的一个人。

　　观众们定睛一看，正是莽爷。

　　『恭喜夏夏喜提莽爷』

　　『这么顺利就见到了啊，我还以为得彼此擦肩好几次才行』

　　『楼上拍电视剧呢』

　　『现在会展都那么高级了吗？居然还帮你举牌子』

　　『村网通呢，前两年就有了，听说有一年因为插队打架，后来搞出来的规矩，不立牌子不给插队』

　　『挺好，还是莽爷想得周到』

　　而在画面外，传来童夏一声温柔的声音，“我找到你啦！”

　　『耳机党的胜利，刚才夏夏的声音好好听』

　　『没注意，是什么感觉？』

　　『嗯……就是那种你等你男朋友的时候，男朋友突然出现在你后面抱着你，在你耳边说这句话的感觉！』

　　『楼上别说了，感觉莽爷正在死亡凝视你』

　　『不不不我觉得莽爷根本没看弹幕，你们看夏夏的画面里，莽爷早就把手机收起来了』

　　还是弹幕里有图有真相。

　　吴夜舟看到童夏朝自己的方向走来时，早不看手机，目光在人群中转来转去，想要赶紧找到童夏。

　　两人视力都很好，隔着一段距离就瞧见彼此。

　　在吴夜舟的眼中，人群宛如空气，透过空气他冲着童夏挥手，一来一去，很有频率。

　　站在他身边举着牌子的小姐姐眯起眼，努力在人群中找那个可能朝自己而来的人，没能成功，只能装傻。

　　直到童夏走到他们面前，小姐姐才看清楚来的是谁，旅行公事地问：“你是‘夏’吗？你认识他吗？排队之后就不能离开队伍，否则得回到队尾重新排队，你知道吗？”

　　童夏点头回答三次，是，是，好的。

　　微笑的脸马上转到吴夜舟的身上，看了他老半天。

　　手机近距离地对着吴夜舟，观众们也察觉到今天的莽爷好像与平时有什么不一样。

　　身为宅男，直播时基本衣着都是宅男标配。

　　夏季T恤短打，冬季卫衣棉裤，春秋二季格子衬衫或横条单衣，就差把宅字写脸上。

　　今日也是套头T恤，可识货的一看荡在胳膊肘上袖管印花纹样和印字，立马报出个奢侈品牌，说这件T恤最新款，一件1299，国内买不到。

　　『噫，不会是山寨吧』

　　『国内买不到的意思就是，连山寨都不会有，只要有，都是国外买进来的』

　　这话题一开，眼尖的观众把吴夜舟浑身上下扒了底朝天，发现除了背包只是国内大众潮流品牌并不贵之外，其他加起来约莫五位数直逼六位数。

　　由于莽ther没开直播，他的观众大多数听到消息后，跑到夏月色的直播间来观看。

　　结果他们一看弹幕吓一跳，这是游戏直播吗？真不是时尚美妆？

　　『我还以为有人说莽爷不一样，是他把平时的鸡窝头吹成三七分，带点造型，还挺帅的』

　　『其实夏夏今天也不差，怎么感觉就别比下去了呢？』

　　童夏承认弹幕的话，他说：“主要是今天莽爷真的帅。”

　　当着面叫莽爷，还是让吴夜舟有那么点不习惯。

　　吴夜舟笑着看向童夏，说：“夏夏今天也依很好看。”

　　商业互夸，十分眼熟，好像他们刚开始直播的时候也是这样。

　　观众看得着急，他们俩这气氛，分明就是大多微博吐槽号里的相亲氛围。

　　大家一改刚才的话题，语气还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说好不容易人都站在你面前，你别光夸人好看，你又不是钢铁直男，采取点行动呀！

　　童夏看到弹幕，对着吴夜舟说：“他们喊你钢铁直男。”

　　就看吴夜舟摇摇头，还对着摄像头一脸认真地说：“我不直的。”

　　童夏笑得泪花快出来，他躲到吴夜舟身后擦眼泪，这才发现他没开直播。

　　“有三小时任务的，别辜负平台的福利。”童夏看着吴夜舟打开手机直播App，却把直播画面切换成童夏的直播间，还全屏播放。

　　也就是说，吴夜舟的直播内容全都是童夏的直播，两边看到的画面一模一样。

　　童夏看着他，眨眨眼，说：“懒死你了。”

　　吴夜舟从包里拿出一个自拍杆，把童夏的手机装上去，认真道：“我来拍。”

　　就此往后一直都是吴夜舟在举着自拍杆。

　　一点都不懒，手稳得一塌糊涂，而且主要拍夏月色。

　　看过其他同样做博览会直播的观众，毫不吝啬地夸赞吴夜舟的拍摄手法太专业，同样都是人物焦点，只有他的背景不瞎晃。

　　童夏正在与观众互动，只要有人夸吴夜舟，他就一定单独拎出来再说一遍，好像也是在夸。

　　这时候吴夜舟会伸着脖子过来看，赞同地点点头。

　　比如这一条，他赞同归赞同，还会点评一句，“因为是要拍夏夏，所以不能马虎大意。”

　　『我刚才还说莽爷钢铁直男，我收回』

　　『我也收回，我亲老公拍我照片都拍得贼难看』

　　『莽爷手太稳，所以玩游戏才玩的那么好？』

　　『莽爷教教我们手稳的秘诀吧！』

　　『首先，你要有一个喜欢的对象』

　　『扎心了，手黄再.gif』

　　插科打诨之间，他们终于排到进门，尽管打了伞，还涂了防晒霜，可躲进吹着空调的室内，还是让两人松了口气。

　　按照之前制定的计划，两人先去规模较小的站台，拿活动的宣传册。

　　到底是游戏博览会，一看到那么多展台上都有游戏试玩，两人看得眼睛发直。

　　可任务在身，必须先给大家介绍一下博览会。

　　吴夜舟拉着童夏在靠近门口的休息区坐下，由童夏给大家简单介绍博览会的情况。

　　他的声音很好听，哪怕是照本宣科读小册子，大家都不会觉得无聊。

　　“今天会主要去几个国内游戏厂家的站台，还有晚上一家国外公司的新游发布会……”

　　说着，童夏还捏住吴夜舟拿着自拍杆的手，对着展馆转了一圈，这才回到自己的面前。

　　镜头里，大家看到童夏低头翻阅小册子，坐在他身边的吴夜舟同样低头，则是看自己的手。

　　『噢！这是刚才被夏夏触碰过的手！』

　　『噢！这只手上有夏夏的味道！』

　　『噢！楼上各个都是莎士比亚』

　　『噢！莽爷你开心吗？』

　　吴夜舟只是低头笑了笑，再抬头依然是那副酷酷的样子，没什么表情。

　　可眼神闪亮，分明就是高兴。

　　随后，两人按照之前写好的攻略，动身去看国内游戏厂的展台。

　　一路上吴夜舟举着手机在前面领路，就好像他们在游戏里那样。

　　可博览会里的人实在太多，来来往往的有些也举着手机，根本不顾周围的人。

　　他们刚逛了两个展台，没什么猛料，有些无聊。

　　便辗转去隔壁区。

　　通道人头攒动，有个宅男举着单反匆匆走过，童夏已经发现了他，停下脚步让这位先走。

　　也不知这位在想什么，走过路过突然回头，起步跑向另一边站台。

　　而童夏刚迈开步子跟随吴夜舟的脚步，却因此与对方差点撞到一起。

　　已经走到前面的吴夜舟看到童夏没有跟上来，一回头就看到这一幕，差点气到爆炸，想要把那个差点撞到人却没有道歉的家伙揪回来。

　　童夏看到吴夜舟脸上的神情，心知他的情绪缘由，赶忙走上去安抚，“我没事啊。”

　　吴夜舟像是根本没听到他的话，双手扶着童夏的肩膀，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地看，“真的没碰到？”

　　结果拍摄直播的手机冲着天，后置摄像头拍摄天花板，前置摄像头对着地，对于观众来说，直播观赏体验极差。

　　但对话全都落耳朵里。

　　“没碰到，你太夸张了。”

　　“你没跟上来，怪我走太快。”

　　“他刚好走过来，我能让一下就让，不让真得撞上。”

　　“我就走在你旁边，不领路了。”

　　“真没什么事。”

　　童夏发现手机正不知道拍得什么，赶忙抢过自拍杆，对着摄像头笑，还说：“不好意思，让大家担心了，刚才没事，就是我走得慢了点。你们莽爷太紧张，不知道拍了什么，大家不要见怪呀。”

　　『不见怪不见怪，看到莽爷这么紧张你，我就放心了』

　　『但莽爷跑得快，夏夏跟不上』

　　『莽爷没跑，只是正常走路，反而是夏夏走的太慢』

　　『那怎么办，听说步调不一致的人很难走到一起』

　　『楼上话里有话，举报了』

　　就在大家刷弹幕时候，吴夜舟忽然一本正经地看着童夏，认真严肃地问他，“夏夏，我可以在这里牵着你的手吗？我的意思是说，我就牵着你走路，没别的意思。会展人太多，我担心我们俩到时候走散。我负责拍摄，跟丢你肯定是我的错，但主要是为了避免刚才的事情发生，万一真有人撞到你，我没办法向你家人和观众交代。”

　　理由说得太多，就显得非常刻意。

　　吴夜舟连忙住嘴，想起来会展前童夏说过的，什么牵手抱抱都不行。

　　可是他觉得不能牵啊，看看刚才，刚才多险？

　　又想怪自己的腿，长得太长，迈的步子大，童夏跟不上，都是他的错。

　　也不能当场锯了腿，只能退而求其次，问能不能牵。

　　童夏看着吴夜舟的脸眨眨眼，脸上挂着笑，小册子从左手换到右手，腾出空的左手去牵吴夜舟的右手。

　　他的右手本来是拿自拍杆的，不知道怎么变成了左手持杆，好像故意空出来的，就放在那里，不去牵意不去。

　　两人都冲着对方笑，还是童夏先开了口，“就先这样吧，人多，我们走慢点也好。”

　　也像是故意似的，直播画面里总时不时拍到他们俩牵着的手。

　　可摄像师是吴夜舟，大家也只能连连呼吁给摄像师加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