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虽然网络上的舆论轰轰烈烈闹成了这样, 但其实，大部分因为还是各种营销号媒体在带节奏。
只要看过原采访视频的人，稍微冷静下来分析一下，就知道裴一表达的压根儿不是这个意思。
所以林蔓茜和经纪人商量了之后，还是觉得不理会最好。
首先，裴一都还什么没说, 她们贸然回应, 说不准就会有种蹭热度的嫌疑。
毕竟现在裴大佬的粉丝里, 至少有三分之一都对她怀着偏负面的心理, 不管她怎么回应, 他们说出来的话可不会好听到哪里去。
其次就是，林蔓茜也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解释自己压根就不是这个意思？
——算了吧, 这种事情, 一旦真的这么严肃对待, 说不准营销号又要开始带节奏说她开不起玩笑了。
那说自己对裴一很有信心呢？
这倒是没问题。
但万一.......他真没考上怎么办？
那不就，啪啪打脸了......
所以林蔓茜思来想去, 还是觉得保持沉默最好。
但她眼看着自己的评论数蹭蹭蹭往上涨, 花费了好几年才搞到一百万粉丝的微博, 因为裴一“新年快乐”和“人生导师”的两次攻击，已经在短短半个月内, 迅速涨到了一百六十万。
她进娱乐圈以来, 人生首次受到这么大的关注, 被无数人追着批评“误人子弟”、“不知道哪里来的神棍”、“摧残祖国的花朵”, 她内心其实还是十分波涛汹涌的。
可纵使她心中有滔天的委屈和恨铁不成钢, 她也不敢跟裴大佬的粉丝硬扛。
她只能去小号倾诉。
……
但林蔓茜之所以要选择小号倾诉，其实也是因为裴一。
因为这段时间，她老是在小号上用裴一的各种表情包，导致呜啦啦城邦的粉丝都以为她也是追星girl——还是超级喜欢裴一的那种。
所以今天热搜一出来，就有不少粉丝跑到微博底下打击她：
“哈哈哈哈，辛辛苦苦养大的爱豆，结果被别的女人骗去学导演了，啦妹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儿大不由娘，儿大不由娘哦~”
也有感到同病相怜的：
“哇——我今天太悲伤了！我真怕他考不上然后被那群营销号带节奏无脑黑啊，怎么办，越想越绝望呜呜呜”
“啦妹现在一定很伤心，你看她上线下线来来回回，指不定心里怎么纠结呢。唉，我懂你，我也快愁死了.......”
“啦姐应该是新粉吧，刚粉了没一个月就出这种事故，怎么办，我觉得她要换墙头！”
.......
还有粉丝更绝，直接一个字两三排：
“呜呜呜呜呜.......”
“嘤嘤嘤嘤嘤......”
“哇哇哇哇哇……”
.......
林蔓茜看的郁闷，直接在点赞数最多的那个“嘤”底下回复：
你们对他有点信心嘛。
粉丝迅速回评：
“梦想的路上总会有挫折，我知道，但是万一他撞的头破血流怎么办啊嘤嘤嘤”
“我已经尽力去相信他了，但是我.......还是相信不了啊！”
“你说裴哥去考清大我都支持，但是读导演？这什么破玩意儿嘛！画风完全不搭啊”
“内部消息，据说今年的评委有刘旭杨，他真的，超级、超级讨厌明星考生。前年在表演系当评委的时候，给了许钰一个最低分，导致人家直接落榜了。”
“嘤嘤嘤嘤嘤......”
.......
好生气。
林蔓茜放下手机，都不想再看微博了。
她今天要去剧组拍定妆照，经纪人一大早就过来接她，但路上堵车，她看剧本看的有些走火入魔，才想上个网放松一下。
结果不但没有放松，反而更消极了。
——还是回去看剧本吧。
正式签约之后，完整版的剧本也就发到了林蔓茜的手上，据说编剧组改了很多次，这应该基本就是最终的定稿。
《凶手》这部戏，算是悬疑惊悚动作片，按照以往的惯例来说，应该是大男主戏。
但是根据剧本来看，男女主的戏份比重是差不多的，而且由于角色的特殊性，女主角的难度性更大，林蔓茜整个看下来，都觉得毛骨悚然。
虽然这角色跟她本人的经历有一些相似，但是又比她过分很多，她既需要融于相同的委屈、不甘和失落，还要尽力放大自己的阴暗面，其中反差之大，不亚于一个精神分裂患者。
于是趁现在外面还在堵车，林蔓茜干脆拿出相机，放在面前的架子上，然后对着相机试戏。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等再睁开时，眼里的情绪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幽暗的，带着一丝憎恨和疯狂，偏偏声音又温柔的要命，
“你要走去哪儿？”
相机里的女人弯弯眉，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下方，
“我烧好了饭，你吃完再走吧。”
“你看，有你最喜欢的小酥肉，我学了好久呢。”
“怎么？”
她突然冷下表情，面无表情，
“你是要去找她吗？你要是真的敢去找她，我们就分手好了。”
.......
但是没三秒钟，她的表情又变得异常温柔，面带诡异的笑容，
“但是现在看来，你就是爬，好像也爬不出去的。所以啊，还是留下来陪我吧。”
........
耳旁传来咽口水的声音。
林蔓茜按停了相机，转过头，就看见新来的小助理正缩在车门边看他。
抖抖嗦嗦，眼里还有几分恐惧。
她挑挑眉，
“怎么了？”
“不是，我就是，有点被吓到了。那个，茜茜姐啊，你演的是恐怖片吗？”
林蔓茜皱皱眉，
“我演的非常恐怖吗？”
“有、有点吧.......”
“那可能是我用力过猛了。”
女生回看相机里自己的表演，有些忧愁，“可我看不出来要改哪里啊......”
“这样吧茜茜姐，不如你到剧组之后，请教一下简导或者关大影帝，他们说不定能帮你呢。”
助理是真的有点被吓到了，刚才自家艺人的眼神，就好像是真的杀了一个人一样，因为离的距离近，更让人浑身发冷。
她刚大学毕业，入职没多久，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试戏，还是有点儿不太适应。
于是小姑娘再次咽了咽口水，把手里的手机递给她，迅速转移话题，
“茜茜姐你看，裴一回应今天的热搜了。”
嗯？
林蔓茜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来。
裴一回应了？
他为什么要回应？他应该比她更不适合回应才是啊。
毕竟只过了一个初试，复试成绩都还没出来，不管他说什么，都不保险。
她蹙蹙眉，接过手机往下滑。
“裴一V:
你们对我有点信心嘛。”
——六分钟之前发的微博。
现在评论已经大几千了。
“有信心有信心！哥哥我们全部都相信你！”
“啊啊啊你终于发微博了！放心，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们就超级有信心！”
“一一你好好考试好好休息，我们都相信你一定能考上的，你可是裴一啊！”
“裴哥哥我爱你，好好准备复试，只要你拍的戏，不管是当演员还是当导演，我都支持你！”
满屏的爱心与感叹号。
她看着那成千上万个“相信你”、“非常相信你”、“超级相信你”，沉默了好一会儿。
陈姐也看见了裴一新发的微博内容，从副驾驶转过头来，笑道，
“裴一这样回应，粉丝的重点就转移了过去，你暂时可以放心了。”
但是女生还是沉默着，一副深思的模样。
“怎么了？你发现了别的什么吗？”
“不是。”
林蔓茜叹了口气，“我就是突然感受到了人与人的差距，”
“什么差距？”
差距就是……
林蔓茜：我相信他能考上。
粉丝：走开你个神棍别带坏我爱豆。
乌啦啦城邦：你们对他有点信心嘛。
粉丝：嘤嘤嘤放屁不信。
裴一：你们对我有点信心嘛。
粉丝：有有有我们对你超！级！有！信！心！
基本让人很伤心。
.......
.
林蔓茜怀着巨大的心理落差，一路堵车到了摄影棚。
她来的时间还算早，遥遥看去，化妆室里好像就只有一个演员在化妆。
不过机器设备都已经架好了，服化组的人也都到齐，基本上做完造型就可以直接拍。
《凶手》是现代戏，造型没有古装复杂繁琐，其实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所以林蔓茜走进化妆室试，镜子前的那个姑娘刚好画好妆站起来。
因为镜子的反射，她们一抬头，都看清了对方的脸。
四目相对间，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周菁。
还是林蔓茜先反应过来，弯起唇，
“你好，我叫林蔓茜，也是过来拍定妆照的。”
那姑娘顿了一会儿，也露出一个笑容，孱弱又斯文，
“你好，我是周菁。”
.
周菁，她的高一同班同学。
后来高二文理分科，她们就不再同班了。
在林蔓茜的印象中，她是一个很勤奋很努力的姑娘，但是成绩一直中游偏下，也非常沉默寡言，整个高一高二，她们都没有什么交流接触。
至于高三.......
高三的时候，她就退学了。
因为偷窃、吸烟，所以勒令退学。
林蔓茜还记得那个夏天，他们班的教室离年级办公室最近，把里面那绝望又愤怒的哭喊声听的一清二楚，
“我没偷！我没偷！我是穷，但是我不会偷！我就是没偷！”
.......
又过了两天，女生回到学校收拾东西离开。
她抱着书，就这么沉默地走过长长的走廊。
那个时候，很多同学都偷偷透过窗户注视着她，窃窃私语，说什么的都有。
只有林蔓茜，她没有回头，背脊挺的笔直，自顾自写着作业。
虽然下笔的力道大的要把纸都给划破了，但是她还是没有回头。
她觉得，这是自己唯一能给她的尊重。
但是写到一半，她突然扔下笔，抱着怀里揣了两天的钱，像发疯一样冲下楼，周围的同学都惊愕地看着她。
她赶上周菁的时候，女生正在校门口的林荫道上走，那堆书被她直接扔进了垃圾箱里，她拿出一根烟，点燃，抽了一口。
林蔓茜喊她，
“周菁！”
……
女生的脚步顿了一下，转回头来。
黝黑的脸上带着泪，表情冷冷的，
“干什么？你是来替你表妹打抱不平的吗？”
没错，周菁偷的东西，就是林夏夏的钱包和手表。
“我知道你没偷。”
林蔓茜跑上前去，把手里的钱塞进周菁怀里，不知道为什么，哭的比她还厉害，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然后转身，一边哭一边跑回学校。
那就是，高中两年，她跟周菁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交流。
她记了好几年。
但是她明白，周菁一定不希望她记得。
也不要再提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