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寒假期间，梁信佳央求着她爸给她买了一辆自行车。粉红色的车身，车上还挂了几只铃铛，骑起来叮咚作响。
2008年时的冬天不像现在，那时候的冬天，雪还很大。早上起床，铺天盖地，映入眼眶的都是银白色。
小区里的树早就秃了，光溜溜的树杈上堆着雪。雪地上偶尔停着几只雀鸟。
梁信佳一个人在楼下学骑自行车。
她戴着围巾和手套，包的厚厚实实，只留了一双眼睛露在外边，行动起来十分笨拙。
地上的雪有点厚，梁信佳车骑的左拐右拐的，一次又一次的摔在了地上。梁信佳被摔的泪光盈满了眼眶，她咬咬牙关，又站了起来。
楼上周衍家，何西轶窝在周衍房间里打游戏，背靠着枕头。
“周衍，你帮我看看这关怎么过。”何西轶双手捧着游戏机，眼睛没有移动。
周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窗前，他听见何西轶的话，没有半点反应。
“周衍？”
游戏没有通关，何西轶郁闷的把游戏机摔在了沙发上，拿起旁边的枕头砸向了周衍“你看什么看这么入神呢！”
何西轶自己把头凑了过去，然后噗嗤一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梁信佳那么搞笑呢。”
楼下的梁信佳骑在自行车上又摔了一跤，她重新站了来，拍了拍膝盖上的雪，扶起自行车继续骑，两只小腿噗嗤噗嗤的蹬着。
那铃铛声直直的撞进了周衍心里，撞的他眼冒金星。
周衍回过头去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何西轶立即憋了笑，“你说她为什么突然学骑自行车了。不是有你载她吗？”
“我怎么知道。”周衍回到了床上，盘腿坐着头上里戴着耳机打游戏。
何西轶拍了拍周衍的腿，“给我留个地方坐。”
周衍屁股往旁边挪了挪。
何西轶顺势坐了下来，“你不会干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吧。”
对不起她的事？
周衍仔细的想了一想，没啊。
倒是她，这个学期闹什么别扭，先是不等他了，后来又是自己学骑自行车了。
周衍越想越想不通，他烦躁挠了挠头，朝何西轶踢了一脚，“你快回你家去。”
何西轶不解，“你干嘛。”
“我睡觉。”周衍随口一说。
何西轶笑的肚子疼，“周衍你有毛病吧，大白天睡什么觉。”
周衍白他一眼，“我困不行吗？”
从早上到晚上，梁信佳学了整整一天才勉勉强强不摔跤。
晚上李烟给梁信佳提来水，“信佳，你泡泡脚，在外面冻了一整天了。”
梁信佳听话的挽起了裤腿。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膝盖上一片淤青。
李烟看着心疼不已，“你这孩子，非要学什么骑单车。平时不是有周衍载吗？”
梁信佳的脚在桶里动了动，她轻声说，“总是要学会自己骑的。”她停了停，“周衍也不可能载我一辈子吧。
人的一生那么长，周衍总会有自己喜欢的人吧，就算现在不是陈希尔，未来也会有何希尔，李希尔的出现。
“你小时候不总是说要嫁给周衍吗？”李烟磕着瓜子打趣道，“怎么，现在不想嫁啦。”
梁信佳垂着眼睛，双手自然的摆在腿上，“妈，你别总是胡说。”
“这怎么是胡说呢，”李烟往梁有民那看了眼，“你不信问问你爸，看你小时候是不是说过这话。”
那厢梁有民也回过头来，“你呀，孩子都这么大了，你还总是这些话，你让她再看见周衍那不得羞死啊。”他话锋突然一转，看向梁信佳，“不过你小时候确实说过。”
俩人哄笑一堂。
等到梁信佳摔到全身都没有一块好地方的时候，她才正真的学会骑自行车。那时候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也不是真的学不会骑自行车。
只是当时周衍是她不想学会的借口罢了。
梁信佳和周衍出生在大寒那一天。只不过周衍在早上出生，而梁信佳呆在她妈肚子里迟迟不肯出来，直到晚上才呱呱落地。
早在生日之前，梁信佳就拉着舒扶家陪她去买生日礼物。
“你打算买什么啊。”舒扶家打了个哈欠。
“还没想好。”梁信佳看着店里的礼物不知所措。
“那你还拉着我来，本来今天我都和小韩约好了。”舒扶家嗔道。
小韩是舒扶家新交的男朋友，梁信佳也不知道他全名叫什么，只知道他姓韩。
“你就买他喜欢的吧。”舒扶家又说。
他喜欢的？
梁信佳一眼看到架子上的飞机模型。周衍喜欢模型，从小到大收集了不少，家里的架子都摆满了。
“就它了吧。”梁信佳踮起脚尖，把模型从架子上拿了下来。
“这个好贵啊，你可真舍得。”舒扶家看着价格惊呼。
二百八十元在当时是挺贵的。梁信佳算了算自己的存款，还是咬牙买了下来。
梁信佳或许还不知道喜欢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可她知道她喜欢周衍，喜欢到想把所有好的东西都给他。他开心，她也就开心。可她也会伤心，因为他不是因为他。
她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与他有关。
回去了路上，两人一人捧着一杯珍珠奶茶。
“你不会真的喜欢周衍吧。”舒扶家侧过头问。
梁信佳咬着嘴里的珍珠摇了摇头。她连不喜欢都不敢说，只能昧着良心摇摇头。
“不喜欢就好，”舒扶家吸了一大口奶茶，“我有时候吧，觉得周衍这人对谁都不上心。但又有时候吧，觉的他对谁都好。总之，他不是一个适合谈恋爱的对象。”
舒扶家：“不过，我觉得傅嘉书倒是挺适合你的。”
梁信佳听了恹恹的说，“我们只是朋友。”
舒扶家狡黠一笑：“朋友会对你那么好吗？”
“真的只是朋友。”梁信佳正色道。
舒扶家拍了拍手，又凑了过来，“佳佳儿，你有想过谈恋爱吗？”
梁信佳羞红了脸，“学校不允许早恋。”
不允许个鬼，要是对象是周衍的话，她肯定是会同意的吧。
舒扶家啧了几声，“谈恋爱多好啊，开心的事有人和你分享，不开心的事有人和你一起承担。”
舒扶家抬着头，笑弯了眉眼，可有那么一刻，梁信佳觉得舒扶家也没有那么快乐。
梁信佳和周衍的生日向来是一起过的。
这次也不例外。
只是上了高中没有在一个班上，所以他们各自请了各自的朋友。
梁信佳叫上了傅嘉书，可她没想到陈希尔也来了。当陈希尔跟在周衍后面走进来的时候，梁信佳的笑都几乎僵在了脸上。
“你是梁信佳吧，我听何西轶说过你。我是高一(一）班的陈希尔。”陈希尔笑的落落大方。
“我也听说过你。”梁信佳局促的笑了笑。
今天的陈希尔好像画了点淡妆，眼角扑闪扑闪的。
“这是——”梁信佳正准备向他们介绍身后的傅嘉书。
“傅嘉书。”陈希尔接过话来。
“原来你们认识啊。”
“想不认识都难。”陈希尔把头转向了周衍，“你说对吧，周衍。”
周衍盯着梁信佳的发旋，良久，“嗯”了一声。
正当他们说着话时，舒扶家从门口走了进来，后面跟了个从没见过的男生。
“韩杨。我男朋友。”舒扶家介绍道。
何西轶在看到韩杨的那一刻黑了脸。
这是舒扶家第一次带着男朋友正式的出现在大家面前。
韩杨不是很高，但胜在长的面容清秀，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说起话来也温温柔柔的。
梁信佳不知道舒扶家喜欢他什么，明明何西轶长的比韩杨好看多了。至少何西轶不会像他那样捏着嗓子说话。
可也许喜欢就是盲目的，喜欢一个人就觉的他哪里都好。就算他不爱洗澡，你心里也会给他编出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大家一一打过招呼后，就开始吃饭了。饭吃到一半，梁信佳把礼物递了周衍。
“生日快乐。”她轻声说。
周衍接过了礼物，他的手不自然的伸向大衣口袋里，里面放着一个小小的礼品盒。
那是他逛了好几家店才买到了，一个小小的银制项链，上面的天使图案憨态可掬，抱着一颗小小的心。
他结账时，看见收银台边的粉丝包装纸，再看看自己手上的盒子，想了一想，让人帮他用粉色的包装纸包了起来。
可人算不如天算，傅嘉书先他一步送了礼物，周衍撇了一眼，就松开了手中的礼品盒，低头往碗里扒饭。
那是一条和他手中一模一样的项链。
周衍从没想过有这么巧的事情，可它就偏偏发生了。
“谢谢。”梁信佳抿嘴一笑，把礼物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她把目光转向周衍，可周衍只顾着低头扒饭，看都没有再看她一眼。
梁信佳越想越委屈，以往每年生日周衍都会送她礼物，可今年。梁信佳一直等到吃完饭结束，周衍都没有给她礼物。
是因为陈希尔在，所以为了避嫌，直接连礼物都不送了吗？
梁信佳低低的埋着头，害怕红红的眼圈被别人看见。眼泪滑到鼻尖滴落在棉衣上。
最后谁都没有想到这场饭会以闹剧结尾。
吃饭吃到兴致高时，几个男生囔囔着要喝酒，于是搬了一整箱的啤酒。男生们勾肩搭背的喝了起来。
饭桌上，何西轶一个劲的灌着韩杨酒，“再来一瓶？”
“不了，不了。”韩杨已经半醉，脸红到了脖子根上。
何西轶没有搭理他的拒绝，继续把韩杨的酒杯给满上了。
韩杨只好又一口喝了它。
喝到最后，韩杨连话都说不太清楚了。
“真没劲。”何西轶看着趴在桌上的韩杨嘲讽道。
舒扶家突然站了起来，“何西轶你别太过分了。”
何西轶抬头看舒扶家，“我干嘛了。”
舒扶家厉声道，“你没点数吗？你有什么气直接冲我来，用不着灌他。”
何西轶看着舒扶家一动不动，最后呵笑一声，“老子对你有什么气啊。”就拿着衣服走了出去。
这顿饭吃的极其的怪，就好像所有的人心里都憋着一口气，可谁也不说。傅嘉书也十分奇怪，明明平时在班上也不怎么说话，可今晚话却十分的多。一口一个的信佳叫着，梁信佳都怀疑他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可当梁信佳歪头看他时，他又表现的十分自然。
其他人见事情闹成这样，也就都纷纷告辞了。
周衍和梁信佳是最后离开的。
他们走时，本来停了一天的雪又下了起来，纷纷扬扬的洒下来。
梁信佳心里憋着气，抿嘴走在周衍前面，周衍倒是跟在后头不急不慢的。
过了很久，后面周衍突然问，“梁小佳，你有喜欢的人了？”
梁信佳的心漏跳了一拍。“没有。”
周衍突然笑了起来。
梁信佳没有抵住好奇心，她反问了一句，“你呢？”
周衍看着她的背影弯了弯嘴角，“有了。”
原来他现在喜欢陈希尔已经喜欢到可以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