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穆彦有点担心米修。

　　米修现在连站都站不稳，完全想象不出等会儿遇到骨族他要怎么战斗。

　　“要不还是我一个人去吧？”穆彦提议。

　　米修想也不想就反驳道：“你能杀掉一只骨族，完全是因为它对你使用了精神力，而你恰好用精神震慑把它的精神力反弹了回去，暂时封住了它的行动。如果不是这样，你根本不是骨族的对手。”

　　“可你现在这个状态，再战斗下去的话，会失血过多而死的！”穆彦实在不忍心再看到米修受伤了。

　　“不会。”米修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应了他，“我就算全身的血液都流光，也没那么容易死。”

　　“说得好像你流光过一样。”穆彦嗤之以鼻。

　　米修抿了下唇，没说话。

　　穆彦看着他的反应，蓦地意识到了什么，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你不会……真的流光过吧？！”

　　“闭嘴，注意危险。”

　　两人和那只骨族的距离已不到十米，随时都可能遭受对方的精神力攻击。

　　米修现在严重贫血，没办法集中注意力使用自己的精神力，想用出SS级的精神力是不可能了。

　　不过，就算他能用，对付高等智慧生物，能做到的事也非常有限。

　　精神力因人而异，跟人本身的性格有很大关系。

　　米修的性格还是比较直接的，喜欢一个人和厌恶一个人，就算脸上看不出什么，语气上也很容易分辨出来。

　　所以他的精神力比较直接，攻击性较强，可以轻易杀死低等生物，而对高等生物，奋力一击会导致对方精神受损，但自己也有可能因此受伤。

　　完全是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能力。

　　不过没关系，精神力本来就不是直接用来对付人的，更多是用来操控一些普通人无法操控的机器。

　　比如机甲。

　　*

　　在和那只骨族距离不到五米的时候，穆彦放出了他的战锤扛到肩上。

　　米修交给他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在那只骨族失去行动能力的时候，一锤子砸扁它。

　　至于怎么让那只骨族失去行动能力，就完全是米修的任务了。

　　对于米修这样的安排，穆彦当然不服，但是，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

　　毕竟，他不像米修那样有自愈能力，骨头也没米修那么硬。

　　他和骨族正面战斗，被攻击到的话，很可能就是致命伤。

　　这会儿，米修已经不需要穆彦搀扶了，他解开腰间的兽皮扔到地上，穿着那身破碎的裙子靠近那只骨族，一副准备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那是一只雄性骨族，看到米修，它长长的尾巴甩了一下，似乎有些高兴：“我还在找你呢，没想到你会自己找过来。”

　　米修走到它身前，冷冷地看着它，没说话。

　　“我不想跟你战斗，我们不该是敌人。”它用尽可能友好的语气说着，向米修伸出一只手。泛青的手掌，纤长到病态的手指，看着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过来，加入我们吧。你本来就是我们这一方的。”

　　米修懒得跟它多说，“呲啦——”的一下，四根骨刃分别从他两侧的手臂上展开，把裙子的袖子破坏得更彻底了。

　　那只骨族叹了口气，放下手：“我们的任务是把你活着带回去，现在看来，有点困难……”

　　它话音未落，米修就朝他冲了过去，态度不能再强硬。

　　“我不明白。”那只骨族用手臂上的骨刃挡下米修的第一击，俯身躲过第二击，边躲边不忘说话，“你不是人类，人类的世界容不下你，而我们，会包容你。那个人类究竟给你灌输了什么？为什么你连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都……”

　　“你错了。”米修打断他，一膝盖顶在它的腹部，顶过去的瞬间，一根骨刃从他的小腿上翻起来，自下而上狠狠划过它的腹部。

　　它慌忙几个后翻退开，裤子被划破，险些露出不该露的部位。

　　“啧。”它脱下衣服系在腰间。

　　米修收回腿骨后，有些不稳地踉跄了几步，视线始终牢牢地锁定在那只骨族身上：“我恨骨族。”

　　这句话，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的。

　　然后，非常不满地补充了一句：“凭什么你们没有痛觉？太可恨了！”

　　骨族：？？？

　　穆彦：“……”

　　骨族没有痛觉。

　　——如果米修真的是因为这个才坚定地站在人类一方，死也不背叛人类，那骨族真的是相当憋屈了。毕竟，这又不是它们能控制的。

　　可穆彦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想起了米修疯狂折骨头的那一幕，想起了他折完骨头后露出的那个，有些自嘲的笑。

　　就像是，意识到自己做了疯狂的事，却没达成想要的效果，那种恍然之后的绝望。

　　那个时候，他是想听到骨族的惨叫么？

　　不管怎样，穆彦可以确定，米修说他讨厌骨族是真的。

　　这种深入骨髓的讨厌，甚至让米修觉得，死亡对骨族来说都是种宽恕。

　　——它们应该感受到更多的痛苦才对。

　　穆彦打了个冷颤，突然特别庆幸米修是他的搭档，而不是他的敌人。

　　谁要是被米修记恨上，估计连死亡都会成为一种奢侈。

　　那只骨族还在试图说服米修，米修却再也没回应过它，攻击得越发凶猛。

　　两人的身手都灵活得不可思议，速度和反应能力完全不是普通人可以企及的，看得穆彦眼花缭乱。

　　但是，他很快发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那只骨族的骨刃，没有米修的锋利！

　　不知道对于骨族而言，骨骼的变形能力是不是也有强弱之分，比如能变到多薄多锋利，有没有一个极限值。

　　总之，米修的每一根骨刃，锋利程度都不是对方可以媲美的，并且他很聪明地选用了刀刃的部分去迎击，决不让对方触碰到他刀刃的侧面。

　　于是，看似更加脆弱的利刃，反而成功切断了对方好几根骨头，让对方打得越来越束手束脚。

　　“穆彦！”忽然，米修喊了一声。

　　听到呼唤，穆彦想也不想，举着锤子就朝那只骨族冲了过去。

　　然后，就在他挥动战锤，一锤子朝那只骨族砸下去的时候，米修一个灵活的侧滚翻，和骨族拉开了距离。

　　穆彦嘶吼着挥下锤子，可怕的力量和地面相撞，发出“轰——”的一声巨响，把那只骨族砸个正着！

　　骨骼碎裂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宣告着又一只骨族的死亡。

　　然而，见识过骨族顽强的生命力，穆彦实在不敢心存侥幸，又朝那只骨族的尸体补了好几锤，直到米修有些无奈地说了句：“干嘛呢……已经死透了，别浪费力气。”

　　穆彦这才把锤子收回来，转头去看米修，只见他抱膝坐在地上，脑袋搁在自己的膝盖上，整个人都给人一种疲惫无力的感觉。

　　他已经连身上的血都懒得擦了，被血染湿的衣服紧贴在身上，看着都难受。

　　穆彦收起锤子后，走到米修身前蹲下，试探着伸手去摸他的脸。

　　米修看着他眨了下眼睛，居然没躲开。

　　于是，穆彦成功摸到他的脸，用拇指轻轻擦去他脸上的血迹，然后莫名觉得有些尴尬，咳了一声：“我抱你回去休息。”

　　米修“嗯”了一声。

　　穆彦把米修从地上抱起来，米修全身放松地靠在他怀里，把【目标已死】的消息发出去后，闭上眼睛，直接在穆彦怀里睡着了。

　　穆彦把他抱进木屋，想放到兽皮上，可不知怎么的，有点舍不得，便干脆自己坐下来，让米修继续躺在自己怀里睡。

　　趁米修睡着，他又偷偷摸了把他的尾巴，这回米修只是抗议般地哼了一声，没有醒过来。

　　穆彦咳了一声，觉得自己这样趁人之危不太好，但是……米修的尾巴摸起来真的好舒服啊，他忍不住0v0

　　然而，不等他多摸几下，就听到了飞行器的声音。

　　穆彦不得不放下米修，离开木屋去看外面发生了什么。

　　一个中型的飞行器在木屋门口降落，从飞行器上下来两个人，看穿着打扮，应该是联邦军校的教官。

　　中型飞行器上可以坐四个人，现在，上面还有一个人，一共来了三个教官。

　　也就是说，还有一个空位——他们打算带走一个人。

　　意识到这一点，穆彦警惕地眯起双眸，瞳孔全缩成了竖线。

　　从飞行器上下来的两个教官走到穆彦面前，高大的身躯投下阴影，把穆彦遮了个严严实实。

　　其中一个开口，直截了当地问：“米修呢？”

　　穆彦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警惕地反问道：“你们找她做什么？”

　　“关于骨族入侵的事，想找她了解一些情况。”另一个教官回答，“放心，在弄清楚真相之前，我们不会伤害她。”

　　“不会伤害她是什么意思？”穆彦敏锐地觉察到了教官话里奇怪的地方，“说得好像她跟骨族入侵有什么关系一样，这件事跟她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真的吗？”教官眯了下眼睛，“你身为她的搭档，好好回忆一下，这件事真的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吗？”

　　穆彦愣了一下，忽然想起米修考核第一天时的状态，那副坐立不安的样子，确实像早就知道这件事一样。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穆彦就是感觉他跟骨族没有任何关系。

　　毕竟他这么痛恨骨族，要说有关系，也是骨族单方面想跟他建立关系吧？

　　“不管怎样，米修是绝对不会背叛联邦的！”穆彦张开双臂，拦住教官的去路，“我以路德法伽人的第六感保证！我甚至可以向圣印之力起誓，如果米修今后背叛联邦，我不得好死！”

　　“嗤——”坐在飞行器上的教官嗤笑了一声，非常轻蔑地开口，“我们凭什么听一只军犬的话？米修也是有本事，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就把你驯得服服帖帖的了。”

　　穆彦咬牙。

　　他想要反驳，可他发现，在教官这样的定论下，无论他怎么反驳都只会加深教官这样的看法。

　　更扯的是，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中了路德法伽的“诅咒”，向米修献上了自己的忠诚，心甘情愿为他做任何事，哪怕是为他去死。

　　但是，不管怎样，他现在想要保护米修的心情是真的，为了保护他，不惜赌上自己的性命也是真的。

　　路德法伽人不会思考太复杂的东西，他们更喜欢忠于自己的心。

　　穆彦也不例外。

　　“要抓米修，就把我一起抓走！”他冲着教官嘶吼，“你们休想伤她半根寒毛，想伤她，就从我的尸体上踏……”

　　话还没说话，脖子上遭到一记重击。

　　穆彦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视野渐渐缩小，教官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远。

　　最终，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了眼睛。

　　*

　　米修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跪坐在一个圆柱形的玻璃容器里。

　　他抬头看了眼自己被特质金属困住，吊在头顶上空的双手，露出了然的表情——果然，又是这样……

　　此刻，他的双手双脚都被特质的金属束缚着，动弹不得。这种金属有刺激性变形的特性，只要向玻璃容器里注入刺激性气体，金属就会变成针刺状，瞬间穿透他的全身。

　　不过这个米修不是很在意，他更在意的是——军校的人不会给他换身衣服吗？

　　经历了两次激烈的战斗后，他身上这条裙子，现在只是堪堪挂在身上而已。

　　露肚脐他忍了，人鱼线也露着，这福利是不是给得有点过分了？

　　还有裙子后摆，谁踏马给他撕开了？

　　米修郁闷地甩了甩尾巴：“来谈谈吧，校长。趁我家穆彦还没发疯。”

　　还算宽敞的房间里响起一声轻笑，然后是个略显苍老的男声，通过房间里的扩音器和米修进行对话：【你家穆彦？还真被你驯服了一个路德法伽人。】

　　米修平静地回应：“我什么也没做，是他擅自被我迷上而已。”这话他说得连眼睛也没眨一下，然后没给校长回应的机会，继续道，“我猜他还有半个小时就要过来了，而我的父亲，米岚上将，也应该接到了学校给他的通知。所以，你单独问我话的时间并不多。”

　　【听起来，似乎一切都在你的计算之内？】

　　米修默了默：“如果这样会给你一种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安排的错觉，那真是抱歉了，我只是说出了我所知道的。我不懂什么是圆滑，比起讨人喜欢，我似乎更擅长惹人讨厌，这样的性格一定给我扣分了吧？”

　　【不，当然不。】校长笑了笑，【说实话，我还挺喜欢你这样的性格，如果是这样的性格，我相信我们会聊得很愉快。那么，事不宜迟，我确实有几个问题想单独问你，希望你能如实回答。一、骨族入侵的事，你事先知道吗？】

　　“不知道。”米修想也不想就答。

　　【它们的入侵，是否与你有关？】

　　“是。”米修的语气自始至终都很平静，让人觉得很有说服力，“它们说想把我活着带回去，显然，这次的行动是有人指使的，骨族很可能有个巢穴。至于它们想把我‘带回去’做什么，我不知道。”

　　【据我所知，米岚上将应该是人类，那么你的母亲……】

　　“关于这个。”米修打断他，眯了下眼睛，“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米兰上将呢？”

　　*

　　米修这边的问答还在继续，远在第八训练场的穆彦从昏迷中醒来，揉着隐隐作痛的脖子懵了一会儿，然后猛地从地上弹起来：“米修！”

　　他焦急地感知了一下，到处都没有米修的气息，瞬间慌了。

　　不过，知道带走米修的人是教官，他又很快冷静下来，以最快的速度锁定了米修会在的地方——联邦军校里能指使教官的，也只有校长了。

　　“校长室！”穆彦咬牙切齿地说着，拔腿就往训练场入口的方向冲去！

　　军校最大的训练场又怎样？就算绕布莱克星一圈，他也要把米修救出来！

　　穆彦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反正他中途完全没停下来休息过，见人就揍，见兽就杀！

　　偌大个训练场，从上空俯瞰，硬是被他画出一道笔直的死亡分割线。

　　他的积分在不知不觉中增加着，但他根本没空去看，满脑子想的都是米修。

　　他无法想象米修被人类伤害的样子。

　　米修都已经和骨族战斗成那样了，要是再被他所守护的人类伤害，他该有多绝望啊……

　　光是想想，穆彦都心痛到不行。

　　他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再强大一点，强大到可以保护米修。

　　现在完全是米修在保护他。

　　“啊，气死我了！我怎么这么没用！”穆彦越跑越快。

　　他发誓，救下米修后，他一定不能再废了，他要向温晔学习，逮到时间就去训练，变得超级无敌强，子弹都打不穿的那种，然后就能肆无忌惮地保护米修了！

　　*

　　二十多分钟后，穆彦找到了训练场的入口，一锤子把门砸了，直冲校长室。

　　快三十分钟的时候，他顺利来到米修所在的房间门前，一脚踹开房门冲了进去。

　　【还真的是，三十分钟。】

　　扩音器里传来校长的声音，带着些许惊讶。

　　穆彦顺着声音找到墙角的扩音器，跳上去抓下来就砸到了地上，四分五裂！

　　然后他又冲到关着米修的那个容器前，看到米修被禁锢在里面的样子，心痛到不行。

　　“他们怎么可以……”他一脚踹碎了容器，“怎么可以这么对你？！”

　　他抓过连着金属的锁链，直接一口咬了上去！

　　结果当然是，没咬动。

　　“穆彦，我没事。”米修平静地安抚他，“别咬，喂，听到没有，别咬。”

　　穆彦换咬为扯，折腾了半天，也拿锁链无可奈何，呜咽一声跪坐在米修身前，紧紧抱住他的身体：“米修，对不起……”

　　米修：“为什么道歉？”

　　穆彦：“我说过会保护你，可我一次也没做到过……”

　　米修：“你现在不是赶过来了么。”

　　穆彦：“可你……你……”

　　米修：“我只是被困住了，他们没有伤害我。”

　　“好了，别哭了。”米修叹了口气。

　　穆彦以为自己忍得很好，可他的眼泪滴落在米修肩上，还是被米修觉察到了。

　　在来的路上，他真的好怕自己来晚了，米修就因为身份暴露被处决了。

　　即便米修说过他没那么容易死，可他有痛觉，还是会痛的啊！

　　穆彦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忍受米修受伤的样子了。

　　这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不想看到他受伤，甚至不想离开他。

　　想为他造房子，想和他住在一起，永远陪在他身边。

　　自己明明是喜欢男人的……明明已经觉察到了的。

　　可他居然会想和米修进一步接触。

　　哪怕她是女的也没有关系，他愿意为了她做出改变，哪怕最后只有她一个人爽到……他也会很开心。

　　“米修……”穆彦用他那颗金色的脑袋，在米修的脖子上亲昵地蹭了蹭，“我觉得，路德法伽人不会为了族人做到这个地步，所以我觉得，我对你的感情，应该是特殊的吧？”

　　米修愣了一下。

　　这是……表白？

　　为什么变早了？

　　果然，穆彦的下一句话：“我觉得，我应该是喜欢你。是那种，想和你生孩子的喜欢。”

　　他说出这句话后，有些黯然地松开米修的身体。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以自己的种族，顶多只能做米修这个少将的军犬，不可能让米修接受他。

　　不甘么？肯定是会不甘的。

　　但他不后悔。

　　至少，他说出了想说的话，无愧于自己的心。

　　路德法伽人对待感情，向来是干脆利落的，从不拖泥带水。

　　觉得喜欢就说出来，至于对方接不接受，完全是对方的事。

　　反正，无论对方接不接受，自己喜欢对方的这份心情都不会变，为此，他们愿意为对方做任何事。

　　然而，就在穆彦以为米修会让他“滚”的时候，米修释然地笑了，轻声回应：“巧了，我也喜欢你。”

　　穆彦愣住了，不敢置信地抬眸和米修对视，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后，莫名觉得有些尴尬，一时间手足无措，挠头说了句：“啊，那真的是……够巧的哈？”

　　米修一脸嫌弃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试探着开口：“过来。”

　　“嗯？”穆彦下意识地凑近他，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

　　“我动不了，你再过来点。”米修说，“近点，再近点。”

　　穆彦根据米修的指示，整张脸都凑近了他，还没反应过来，唇上就多了个冰凉却柔软的触感。

　　是米修的唇。

　　米修，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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