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地理位置, 房屋内饰，原晓喜欢。
三大理由最重要是最后一个, 程锋毫不犹豫地和中介签订了协议, 直接租了两年。
分一下房间, 然后稍微收拾一下，半下午, 程锋给大家做饭，红酒炖牛肉, 宫保鸡丁，冬瓜丸子汤, 中西结合, 美味无比。
大家你争我抢，狼吞虎咽，所幸程锋是按十个人的量准备的, 才没有发生一些恐怖的事件。
唯有原晓吃得不多, 他坐在人群的最外面, 没有滋味地扒拉着饭菜，一顿饭下来, 几乎没吃什么。
吃完饭之后，原晓主动洗碗，却被程锋抢了过去。
“先去洗澡。”程锋道, “我等会儿来找你。”
程锋端着碗筷进厨房，刚拿了个小碗，准备收拾一下剩下一点没吃完的菜, 谢雨洲捧着一叠碗进来，神秘兮兮地凑到程锋旁边去。
“程锋哥，我能不能和你聊聊天呀。”
谢雨洲的声音一反常态的甜腻，程锋看了他一眼，表面仍然温和，只是心中警铃大作。
“嗯？”程锋冷淡问，以不变应万变。
“来来来碗放下，我洗我洗。”谢雨洲把程锋手中的碗抢过来，非常利索地将没吃完的宫保鸡丁直接扔到水池里，和洗洁精一起沉浮。
程锋：“……”
“我跟你说，你没有觉得队长今天情绪不对么？”谢雨洲问。
“觉得了。”
程锋早就感觉到了，无论是在租车行反常地丢下队员要和自己在一起，还是刚才吃饭的时候原晓几乎没吃什么，都能够反映出他的情绪。
程锋知道是为什么，但是刚才也不是一个合适谈话的环境。
“我猜，队长一定是因为内疚所以才会这样的。”谢雨洲把所有碗都哗啦啦地扔进水池里，毫无章法地搅了搅，“但是这件事情能怪你们么？能怪队长么？”
作为队长，原晓从来没有不负责任。
他在专业上面精益求精，没有哪条规定说，你如果要当明星，那就不允许恋爱这样吧。
程锋心情很复杂，他几度开口又闭上嘴，最后只是说：“谢谢。”
“这不是谢谢不谢谢的问题！你还没懂！问题在于你怎么还在这里洗碗！还不去找队长啊！”
“我……”
“我跟你说，你千万不要当个渣攻，不要想这件事情可以那个一下就解决了，你要带队长去风花雪月，去浪漫，去谈恋爱，关怀他，拥抱他，打开他的心结，听到没有！”
程锋：“……”
什么乱七八糟的。
谢雨洲从哪儿知道那么多。
程锋被自己的队友折腾得哭笑不得，却洗了洗手，走出了厨房。
他刚一走出厨房，就看见餐桌边坐了剩下的三个人，三个人人手一杯水，看见他走出来，齐刷刷抬头。
“加油。”三个人一起说。
·
程锋回到房间的时候，原晓已经洗完澡了，他穿着一件浴袍坐在双人床的边沿。
没开灯地倚靠着床头，望向刚才变成深蓝的天空，与亮起的楼房之间的灯光。
程锋轻手轻脚地走到他旁边，把他抱在怀里，身上有超过菜的烟火气息。
“想出去逛一逛么？”程锋低声问，“我以前练舞的教室就在这附近。”
“你的教室？我想去！”
原晓本来在想事情不想出去，但听到程锋要带他去看以前的教室，又马上精神起来。
飞快地跳下床，原晓从衣柜里面抓了一套衣服出来穿上，和程锋出门。
经过一楼客厅的时候，程锋瞥见刚才三人的水杯还扔在桌面上，往厨房内窥伺的话，碗也没有洗完。
但是大家都不见了，或许是不想给原晓心理压力。
程锋没有说破，带着原晓出门。
四月底的夜晚，整个街道都是非常清凉的风，原晓和程锋离开他们所居住那条繁华的街道之后，很快来到了僻静的街上。
“那个地方，白天会有一个小摊，买一些印度的卷饼，我经常会过来买午餐吃。”
“那里呢，是一家三明治店，我经常在里面买套餐。”
程锋带着原晓进三明治店里面，买了一份金枪鱼的三明治和一杯谷物奶。
“这是我以前最喜欢吃的套餐。你试试看？”
“好！”原晓爽快地拿过来，大口地咬了一口。
程锋经常出入的店铺，平时最喜欢吃的金枪鱼三明治，在一片蛋黄酱的香味之中，原晓心中的街道背景由黑夜刷新成白昼。
晨光熹微里面，他似乎能看见一个比现在更年轻的程锋背着双肩包，从这头走到街道那头。
“这里就是我以前跳舞的教室了，里面有全A国最顶级的舞者。”程锋和原晓站在一栋楼房下面，原晓抬头看，只见二楼外墙全玻璃窗，用英文写了舞社。
两个人等一会儿，原晓狼吞虎咽地把三明治和谷物奶赶紧吃完，程锋拿过垃圾，扔到一边。
然后再往上走。
两个人刚刚推开舞社前台的门，还没来得及和前台小姐打招呼，一位人高马大的黑人便转了过来。
“嘿！！！！！快看！这是谁！”黑人目露惊喜，扔下正在调情的女士，向程锋走来。
他非常夸张地扯过程锋的手，和他重重一握，把程锋的肩膀拉过来，两个人撞击一下。
“是我们的king！程锋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
原晓微笑着观察程锋，觉得他的表情变得比平时都更从容。
这一定是他一个非常重要的地方。
“太棒了！”黑人说道，“我真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你了，我们都很想你，没有你battle的日子，我感觉我的进步很缓慢。”
“我也一样。”程锋说，“原晓，这是大卫，我的朋友。”
两个人互相打了个招呼，但大卫的重点还是放在程锋身上，没怎么管一边的原晓。
“那么——你最近在做什么？是还在全世界蒙着你的脸参加比赛么？”大卫双手做了一个戴口罩的动作。
“不。”程锋回答，“我加入了一个组合，是组合里面的dancer。”
“噢……一个组合？”大卫问，“什么组合，我有听说过么？”
“是C国的一个组合，名字叫only we。在我看来，这是世界上最好的组合了，我身边的人就是我的队长。”
程锋这句话里面，有两点让大卫异常地吃惊。
第一点，是程锋居然会用“最好”这样的程度副词。
第二点，是程锋居然会拥有“队长”这种东西。
他曾经以为，程锋会永远是那个非常冷傲的独行侠，只在舞蹈方面投入情感，永远不会服谁的管教。
他吃惊的瞳孔转了转，再一次看向原晓，仍然觉得他有些平平无奇，不像是能够担当程锋的“队长”的人。
再一次撇下原晓，大卫又换了个话题：“无论怎么，今天你既然来了，必须和我来一场battle。”
“不。”程锋拒绝，“我今天没有带鞋。”
对于舞者来说，练舞的地方赋予了他们第二次生命，这是一个非常神圣的场所，因此，每一个真正的舞者都会非常珍惜这一个或者狭窄或者宽大的教室。
所以他们一定不会穿着在外面走来走去的鞋子进入教室练舞，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保护教室里面的地板。
“没关系，我可以借给你，我还有全新的袜子。”大卫非常认真地说，“无论如何，今天，你逃不掉了。”
程锋想了想，用一个询问的目光看向原晓，原晓点头，示意程锋可以随意地去做他想做的事情。
程锋捏了捏原晓的手，和他一起去借了鞋子，走进舞蹈教室。
·
程锋是非常渴望这样一场battle的。
在C国偶像界，他是公认的顶级舞者，为了团队的发展，他已经很久没有和真正的顶级舞者进行过battle切磋了。
那是一种独孤求败的高处不胜寒。
原晓能看出程锋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激动，他们的battle比拼以“free”的方式进行，放音乐随意展示，不评名次，只追求启发。
不过，程锋以前的老师和同伴还是闻讯而来，聚集到了练习室的外面。
他们选定的音乐是本周B 100榜单top1的流行乐，原晓听了听，感觉这是一首乡村爵士风格的音乐。
“一人一段？”大卫问。
程锋点头，冲原晓伸手。
“站到我这边来。”程锋示意。
“我？”原晓指了指自己，有些茫然，不过还是照做了。
“我先你后。”程锋说。
原晓刚才通听了一遍歌曲，这首歌严格来说能够分成七段，程锋在前，就是说他需要承担其中四段舞蹈。
更多，就代表更难free，也代表了程锋的自信。
但是为什么要自己在这里呢？
原晓很快就没有办法思考这个问题了，因为他被程锋技术复杂，动作优美，令人眼花缭乱的舞蹈带了进去。
他是在一个非常不常规的地方观看这场battle的，程锋的每一个动作引起的地板震动都能影响到原晓，有几个动作，他的指尖几乎是擦着原晓的身体掠过。
周围观战的众人激动地随音乐打节拍或者发出叫声，其阵仗并不比他们万人演唱会更差。
极近的舞蹈，众人的叫喊，一切都领原晓炫目。
当程锋停下时，大卫瞬间接上，他的舞蹈同样让原晓震撼。
程锋和周方知的合作促成了百无禁忌这首歌的舞蹈诞生，而程锋和大卫的free展现出来的生命里，好像比百无禁忌更旺盛一些！
处于这场风暴的漩涡中心，原晓一时之间已经分不出谁的舞蹈更胜一筹，他的思绪飘向了更远的地方。
一段从未有人弹奏起过的音乐在他的胸膛里面炸响，发出雷鸣般的声音，似乎能够将他的灵魂整个击碎。
他感觉自己悬浮在整个舞蹈室内，那段音乐把他拽到天空，又扔下来，然后反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这种感觉确实极致的！
忽然之间，原晓感觉到自己刚才被程锋安排一直保持一个向上摊开动作的手掌一重，这种现实的重量把他拉回了舞蹈室。
他看见，程锋单手撑地，另一只手拉着他，整个人头朝下腿超上，呈现四十五的倾斜。
原晓突然想起了这个动作的含义。
他的脸猛地一红，耳畔，不怀好意的起哄声音如期而至。
·
“嘿哥们，你不能这么久不来教室，一来就用街舞秀恩爱！”大卫和两个人一起出了舞蹈教室，他走了一路，仍然在抱怨刚才程锋的行为。
刚才程锋结束的那个舞蹈动作，在街舞里面是用来宣布两个人是情侣的。
也就是说，程锋在舞社的众人面前，用这个动作，宣布了他和原晓的关系。
“我当然可以。”程锋非常的冷静。
“你当然可以！”大卫夸张地说，“但是你不可以只介绍他是你的队长！你应该完整地介绍！”
“好的，我完整地介绍。”程锋举起牵住原晓的手，“他是我的队长，也是我的爱人。”
凉爽的夜风里面好像裹挟了啤酒的香气，让原晓的脸颊发烫。
大卫一脸绝望，用表情诠释了：“说好单身一起走，你却谈恋爱做了狗。”
他绝望地走到一间店铺旁边，往玻璃门一指，郁闷道：“到了——我就把你们领到这里了，我需要回去消化一下你不是单身的事实。”
“谢谢。”程锋回答，和大卫挥了挥手，带着原晓走进了玻璃门。
“这是哪里？”把目光从垂头丧气的大卫身上收回来，原晓看着这间店铺外面的一些国风装饰，有些好奇。
刚才程锋和大卫不知道说了什么，他们就出来了，本以为是单纯的散步，结果是找店么？
程锋没有回答原晓的话，他只是推开了玻璃门，然后掀开门后的珠帘，带着原晓走进店铺。
这是一间中式的店铺，进门对着的桌子上摆了关二爷的塑像，而他面前香坛里面插着的三炷香有非常幽静的冷香味。
墙壁上，货架上，摆放了各种中式乐器，古琴到二胡，应有尽有。
“欢迎两位客人。”穿着白色唐装的老板迎接上来，他的年纪不轻了，但很有气质，通身儒雅，“需要一点什么？”
“我不清楚。”程锋回答，“请我的爱人挑选吧——他是一个音乐家。”
“我……我不是。”
从程锋嘴里听到对自己音乐的赞美，和从别人口中传出来，那种冲击感是完全不同的。
原晓不好意思地摆手，借打量乐器逃避。
老板对这对同性爱人没有发表任何看法，他只是非常温和地一颔首，给程锋端了一杯普洱，又拿出古色古香的册子给原晓看。
“店铺有限，没有完全展示出来。您可以看看册子——我们还提供定制服务。”
“这里的乐器我可以试用吗？”原晓走到一台古琴边上。
“当然可以。”
坐在古琴凳上，原晓试着弹了几下，发现这里的乐器质量很不错，不会因为在国外就降低了品质。
而老板听到他的音乐弹奏，又更热情了一些。
两个人热情探讨一番，最后定下了十几种C国传统乐器，先给定金，明天再统一送到他们的公寓。
原晓刚想付钱，他的手就被程锋按住。
“我来。”程锋拿出自己的银行卡。
“好，你来。”原晓没有推拒。
“喝点普洱茶吗？我没有喝完。”
原晓从善如流地走去品茶，程锋拿卡给老板刷pos机，又问道：“请问，乐器可以刻字么？会破坏它的使用么？”
“当然可以刻字，不会破坏使用的，您想刻什么？”
“锋芒破晓。”程锋说，“麻烦您了。”
·
采买完东方乐器，又买了点西方乐器，一律填地址明天送到家里，之后原晓就又可以搞创作了。
跳了舞，买了乐器，夜色已经很深，然而街上还是有络绎来往的人群。
程锋和原晓走到一处相对比较安静的公园，在路灯下散步。
公园里面这个时间点还有人，比如有一边夜跑一边直播的博主，正在对着镜头介绍自己一会儿的跑步项目。
程锋非常自然地牵过原晓的手，用自己的手指去感受原晓掌心细致的纹路，他们已经谈恋爱这么久的，甚至拿了可以在一起监护人证书，但是每一次牵手时，原晓还是会感觉到心动。
他紧紧地握住了程锋的手，握住程锋的时候，他就会觉得什么都不会害怕了。
“原晓。”程锋有些犹豫，“你是不是不高兴？”
“不高兴？”原晓停下步伐，安静地看着程锋。
他很想否认，但是最后，原晓还是点了点头：“是，其实……还是有一点的。”
“但是我不后悔，因为这一次我没有退后，没有把我们的爱情放在别的事情之后。”
之前许多次，程锋都比原晓勇敢。
但这一次，原晓也学习程锋，在爱情里面，寸步不让，勇敢到底。
这是令人开心的事情。
“我很高兴，这一次，我终于没有亏欠你。”原晓说。
“不。”程锋摇头，“你从来都没有亏欠过我。”
“是，我知道。”原晓又再次点头，“但是……勇敢，最后还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们在国内努力了那么久，却还是……什么都失去了。”原晓叹了口气，“尤其是他们，这明明只是我们的私事，却影响了大家。”
队员们遭的是无妄之灾，如果没有原晓和程锋的事情，他们现在完全可以舒舒服服地停在国内。
有人气，有地位，哪怕是躺着也能赚钱，持续红下去。
却被赶到了这里来。
程锋握着原晓手掌的手指微微紧了紧，他看着原晓的眼眸，路灯的光汇聚入他的眼睛，十分的认真。
“我们一起给大家道歉。”程锋说。
无论有什么问题，我会一直陪你在一起。
“是。”原晓笑了起来，“我们一起承担。”
“曾经那么困难的境地我们都能够绝处逢生，我一直相信，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是可以创造奇迹的。”原晓说，“不只是以前，现在也是。”
程锋温和地看着原晓。
“我们从来都是从无到有的，这只是另一个开头，我……并不害怕。”原晓说，“这道题，也一定有解。”
这不是逞强，程锋知道。
这是原晓。
程锋最喜欢的原晓。
岁月无可回头地往前走，可程锋仔细打量原晓的脸，也看不出上面岁月留下的痕迹。
好像这还是他们在公司楼下遇见程屹的那个夜晚，原晓走到他身边，帮他解决了第一个难题。
有风吹过卷起了公园小草的顶端，小草的顶端戳在程锋的小腿旁边，那里痒飕飕的，如同心脏里的感觉一样。
“我可以亲你么？”程锋伸出手，轻抚摸原晓的嘴唇。
在这里？在大庭广众之下？哪怕是夜深了，公园也不是空无一人啊。
原晓心中顾虑很多，他说：
“你当然可以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