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刷□□原副本

  时间进入七月之后,草原上的风便骤然寒冷起来。

  当大唐针对突厥的军士行动进行到第五个月的时候, 整个草原上已经没人相信, 唐兵们真是像他们宣称的一样,只是来为了大唐皇帝的干儿子毗伽报仇雪恨的了。

  实际上, 当他们知道这次出兵的主帅叫王晙的时候, 绝大多数人就已经意识到, 在这位的指挥之下, 草原上的勇士们, 将会大片地倒伏下去,就像被阴山脚下的北风吹过的牧草一样。

  后来的情况也正如他们所想。

  当大唐的几路大军开到草原上之后,他们并没有急着和他们名义上支持的小可汗一派取得联络,而是一面任由突厥人之间自相残杀, 一面让几路大军形成包抄的姿态,几路并进,一处处地扫荡属于突厥人的草场, 掠夺他们的牛羊、掳掠他们的人口、屠杀他们的战士。

  这些草场大都属于正在草原深处作战的阙特勤一部, 但也有不少, 属于实力还算不错,却原本并没有卷入这场突厥内乱之中的突厥贵族们。

  唐军没有急于求成, 到处追着阙特勤的主力决战, 而是稳步推进,一点点让跟随他们作战的部族骑兵、胡人商队占据原本属于突厥人的地盘、将他们的帐篷搜刮干净,男女卖做奴隶、全数牵走。

  这是一场针对突厥人的公开的吞食,是一场在唐人领导下, 回纥、葛逻禄、突骑施等原本属于突厥臣属的部落们,对于旧主的血腥瓜分。

  唐人主导了大部分的行动,但是他们是如此骄傲,以至于并不占据他们打下来的地盘。他们高傲的姿态就像是在说,这不过是我们打过一次的地方,我们从来不在草原上留一兵一卒,但是任何在草原上生活的人,都永远不能忘记,大唐,才是他们命运真正的主宰者。

  这样的唐军,让草原上的人们渐渐想起了,几十年前,唐军两次出兵,一次踏破了突厥王庭,生擒了东突厥可汗;另一次追亡逐北,在他们突厥人起源的母亲山金山下抓住了西突厥可汗。尤为过分的是,唐军第二次出兵灭西突厥,作为前导的就是上一次被唐军抓到长安去的东突厥皇室和贵族。

  不足一百年前,一先一后,两位阿史那家的可汗被囚车送进长安,一位位突厥贵族投奔唐朝,甘心为大唐、为那位天可汗陛下浴血奋战……那是大唐军人最鼎盛的时候,他们用刀子和弓箭讲道理,让他们的陛下成为了草原诸部可汗之上的天可汗。

  就在草原人已经渐渐淡忘了天可汗威名的如今,又一批大唐军人来到草原深处,他们要用自己的强弓硬弩、坚甲骏马,和与突厥人相比也毫不逊色的骑士们,再次将大唐的威名刻在草原人的心底。让他们想到唐人,就再也生不出反抗和侵略的念头。

  奔腾的战马飞驰而过,他们翻过曲漫山、踏过居延海、兵临贺兰山下……丰美的牧场边寸草不生。

  自己的地盘被撕扯清理,阙特勤的主力很快便不得不集结成一股,发誓要用他们的弓箭和马刀,让唐人知道突厥人的勇气。

  这是一场硬碰硬的战斗。

  大唐有着能在飞驰的马背上射击的臂张弩、有精铁打造的铠甲和马刀、有如野草一般多的铁蒺藜、羽箭和粮草;更何况,大唐还有令人骇异的飞天秘术、能在千里之外料敌先机的异能、以及通过背后关中平原,源源不断地给前线输送的,整个国家在几年之内的丰厚积蓄。

  他们有着最骁勇善战的战士——边境上几乎从未停息的战争让他们从未停止过磨刀的手,胡人面孔的蕃骑和汉人面孔的骑士们共同出击,如果有必要,他们还有丰富的步骑配合套路,保证让只知道马上作战的突厥人大开眼界。

  凛冽的北风里,渐渐带上了血腥

  的味道。

  王训大口喘着气,剧烈的厮杀让他胸腔中的鼓动有如擂鼓,他停下一次冲锋,发现自己的胳膊又酸又痛,几乎要抬不起来了。

  “呼,阙特勤完了,”贺拔启的声音从他身侧传来,方才他不小心冲过了头,反而比王训更有余裕观察战场中四处的进展。“我们刚刚打穿了他的亲卫,可惜他们的大纛早就被陇右的人砍断了,夺旗的功劳要算在他们身上,要找他本人也不那么好找了……”

  王训快速地掏出一个镜筒,往不远处的混乱处看了一眼,随即他将镜筒收起,又看了眼身后跟着的人——他们都和自己一样,头发里都是汗水和不知哪来的血水,马上的骑士胸口起伏,而他们身下的战马喷着响鼻,但人马眼中俱是不满足的兴奋之情。

  他将方才还觉得疲惫的右手一甩,干净利落的弧线划过,马刀上,残余的血肉被毫不容情地甩了出去。

  “整队,从后方再来一次。”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稳定,又像是更多了一些冷酷的东西,他向前举起马刀,笔直地指向他们刚才穿过的一团混乱,“还有力气的人,跟上我,出发!”

  “诺!”

  泥土、草汁、泥土和鲜血的混合物,奔驰的马蹄踏过地面,一往无前地,向他们指挥官指引的地方而去。

  开元十三年八月,北方的捷报终于传到了长安城。

  和捷报一起送来的,还有此次出征名义上讨伐的对象,突厥前左贤王阙特勤的首级。

  “大赏三军、太庙告捷!”李隆基激动地在延英殿内来回走动,“王卿还在贺兰山?还有些人逃到漠北去了?让他不用在意,等地盘划分得差不多,就让王卿回来!”

  “至于剩下的突厥人……让暾欲谷领着小可汗,在回纥人和葛逻禄人中间找一片地方,剩下的阿史那氏都给朕迁回来!”

  “多少年了,天后临朝时丢掉的云中十四州、瀚海八州……拟制!诏,漠南漠北诸州,恢复贞观时旧名,瀚海都督府改为燕然都护府,治所碛西……瀚海大都督仍旧由回纥部酋长回纥承宗担任,其余浑部浑大德、贺兰都督契苾承明、卢山都督思结归国分铁勒九姓于漠南漠北旧地……”

  “碛南,设狼山、云中、桑干三都督,以苏农等十四州为云中都护府……”

  “其上,立安北大都护府,统领云中、燕然两都护府,羁縻藩篱、控扼北疆!”

  随着皇帝的话语,一旁的张说运笔如飞,如此大捷,他亲自抢了知制诰的活,明明已经是年过六旬的人,思维却丝毫不见滞涩,不假思索之间,一篇篇洋洋洒洒的诏书便挥毫而就。

  “门下,瀚海大都督回纥承宗,将略称多,忠诚克著,顷膺边寄……宜增秩于中尉,仍制兵于外城。其余勋、散,瀚海大都督等如故……”

  “又,门下,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中山郡公王晙,智谋宏远,识量冲深,位列名卿,顷膺朝寄……”

  “又,门下……”

  在张说铿锵有力的朗诵声中,李隆基频频点头,直到最后,他又想起了什么,插言补充道:“对了,这次击杀敌酋的功劳是谁的?”

  可能是最认真读过捷报的源乾曜立刻答道:“回禀圣人,是朝散大夫太谷县男,亲府左郎将王忠嗣。”

  “哈哈哈哈,竟然是十六郎!”李隆基开怀大笑,“果然,他便有如朕之霍嫖姚!斩军杀将,锐不可当,此百人之勇也。御前奏对,吾知他才量不止于此,翌日,他可独当一面,为金吾羽林!”

  “他既立下如此大功,非厚赏不足以酬功,除了散勋之外,当授以实职……他现在在河西军中?那便以他为河西节度兵马副使,至于统领多少人马,又屯兵何处,就让张敬忠操心去吧!”

  张说素习兵事,也在朔方一线领兵多年,他听完皇帝的话,便建议道:“兵马使为方镇幕府军将,统兵权,任甚重……王郎将如今不过弱冠,以为一镇副使,拘束于节度之下,倒不如为一州正使。”

  他捋着胡须,“……既然是河西之地,又素来有防备吐蕃之要,臣以为,不如将王郎将升为瓜州兵马使,既可独当一面,又有瓜州刺史以及河西节度中诸军照应,方才体现圣人提拔历练之意。”

  源乾曜在一旁点头,他和张说不一样,是曾经见过王训本人的,看他更有几分对后辈的爱护。正如县令之中,附廓最惨;刺史之中,京兆最难一样,节度使本身就是一镇兵马的总统帅,而在节度使眼皮底下当兵马副使,日常要面对的,可能就不是兵事,而是更复杂的人际关系。

  反而是看似权限更小一些的州一级的兵马使,却是一州兵马的直接领导,在这个位置上,他就不必束手束脚,是个能纯粹历练带兵之能的官职。

  经过张说这么一提醒,李隆基也反应了过来,他点点头,“就如张卿所言,以亲府左郎将王忠嗣为瓜州兵马使。”

  君臣商议已定,张说便又拟了一封诏书,而王训即将成为瓜州驻军一把手的任命就这么定了下来。紧接着,皇帝和他的宰相们,又开始讨论北面四镇联军回京受赏,以及太庙告捷的大致流程来……

  开元十三年九月,随着远方的军队回到京城,凯旋仪式的各项准备也在礼部和兵部的筹备下完成了。

  两个月前,在最后的大决战结束之后不久,李馥便得到了来自前线的消息。那时候她便知道,这场发生在草原上的战争很快就会结束,而大唐会以绝对胜利者的身份,将投唐部落一一分封在广袤的草原上,在那里设立大唐的羁縻州府,让所有部落首领,都成为大唐的都督、刺史、司马。他们将互相制衡、互相竞争,共同成为大唐北面的藩篱。

  就像是当年,太宗皇帝做的一样。

  “……听听她们都在喊什么,小七,你真该有点危机感的。”五姐一边优雅地嗑瓜子,一边不忘吐槽李馥。

  身在承天门楼上往下望,宽阔的朱雀大街上,仿佛还带着沙场杀气的军队跟随着他们的主将,一点都不整齐地接受着城门楼上皇帝的检阅,以及被允许观礼的长安城百姓的欢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其中某位骑着枣红色骏马的年轻将军经过的时候,围观群众的欢呼声尤为热情一些,其中还夹杂着不少女郎的声音。

  李馥耳朵一向不错,五姐都听见的话,她自然更是一清二楚。

  李馥:“……不就是王小将军好帅,王小将军求娶么?我跟你讲,追起星来,更刺激的口号我都听过,姐妹们的心情我完全能够理解……真的,我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凑个热闹、搞个灯牌什么的。”

  “咔嚓咔嚓”,李馥也抓起一把瓜子开始嗑。

  五姐优雅地翻了个白眼,“真无所谓就把你攥着我袖子的手放开,”她斜睨着李馥的左手,“还有,你拿的是八妹那边的瓜子,你最讨厌的特辣芥末味的。”

  “呸呸呸!”五姐话音还没落,李馥就开始一边吐瓜子皮一边找水漱口,“……哎呦我去,咳咳,呸……我不是不能吃辣啊,”她赶紧把剩下的怪味瓜子给八妹放回去,“我就是接受不了茱萸这种辣,还有芥末!芥末这种邪物……”

  李馥小声bb。

  在她左右,五姐和八妹一同瞪她。

  “嘴硬!”x2

  “好吧,”李馥拍拍手,她也不攥着五姐的袖子了,只不过这时再看城门下,她便发现王训的身影已经快看不见了,“唉好快……我们还是讨论些近在眼前的事吧,”她强行转移话题,故意扭头看五姐道:“下个月先是四姐嫁薛家子,再过十几日就是五姐你嫁独孤家,六姐也是和薛家,预定也就是明年的事。”

  “我到现在为止,也不知道你们怎么就这么快都挑好了驸马了。”李馥说到后来,表情不由有几分复杂。

  “我们定得快不是正好?你的牵挂又少了一个。”五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李馥浑身一凉,预感五姐又要毒舌她了。

  果不其然,李馥听见五姐说:“收起你那副样子。”

  李馥:???

  五姐:“就是运气好找到了喜欢的人,对方也正好对你死心塌地,所以你巴不得所有人都有类似的好运气的表情。”

  李馥:……

  五姐:“但其实,以我们现在能接触到的人来说,能和我们志趣一致、眼界一致的,实在是太少了。尤其是贵胄子弟,世卿世禄,对天下的认识若非来自诗书礼义,便是来自于他们生长于斯的王侯府邸。”

  “可惜,在我看来,他们自矜的富贵不值一提——再富贵能有皇家富贵?而他们的心思胸怀也浅薄得可笑,仿佛整个天下的运转都是他们祖辈的功劳。高居人上的,永远只有和他们一样的贵族门阀,即便哪一日他们失了势,那也只是他们一家一姓成王败寇,这套规矩本身,是丝毫错误没有的。”

  说到这里,五姐还和小八交换了一个互相认同的眼神。

  看到这一幕,李馥才忽然想起来,五姐虽然没有和小八一样,从团结宫女的社会实践里总结出文章和理论,但是实际上的事务大多由她把关,她其实才是在这件事里亲力亲为的一个。若是她的屁股没有坐到最普通的劳动者一边,她是不能一直做这件事,也不能将宫里的互助会发展到如今的规模的。

  更可贵的是,互助会已经不需要她们了。

  五姐的声音还在继续:“所以,要我成日面对他们自鸣得意,夸夸其谈的嘴脸,还不如去面对勤勤恳恳织布耕地,实实在在创造出丝缕布帛、黍米稻谷,真正支持着大唐盛世的百姓黔首。”

  看着悠然自得的五姐,李馥忽然明白了,她这个姐姐为何会在婚姻上选择了空余门第毫无势力的独孤峤。

  一开始,李馥只是以为,和二姐一样,五姐需要驸马家世简单,为人好控制,但是她没有想到,五姐更看重对方的,是独孤峤本人,和独孤家仅剩的这一支,不会为了维持虚名而打肿脸充胖子,也不觉得自己家高人一等的行事作风。

  这时,李馥便想起黑水对独孤峤的调查报告——

  “听说他们家因为仆佣不足,许多起居琐事都是自己动手。每到农忙,他们几兄弟还要回庄子上帮忙,我之前以为只是督工,”李馥一顿,看了五姐一眼,“没想到还真是亲自动手啊?“五姐点点头,“我问过了,是真的。“李馥:……

  李馥忽然觉得五姐这次选驸马,啊不,是选摆设,其实还是一样挑剔。

  这年头,还有和她三哥一样下地种田的功勋之后!这难道不是绝无仅有的奇葩么!更神奇的是,这样的奇葩,都被她五姐发现了!

  五姐像是看出了李馥的心境变化,这时便似笑非笑地对李馥说:“这下你放心了?不再觉得姐姐们太惨了,连个可心人都找不到……了?”

  李馥还能说什么?她只好默默点头,表示妹妹之前真是太蠢了,竟敢小看姐姐们的智慧和眼光……

  五姐又敲了敲身边的桌案:“再者说了,我嫁人之前,能接触到的人自然少有合意的。但是嫁人之后就不一样了,我们要做实事,那身边留下的自然都是做实事的人。我还不信了,到时候,我还找不到一两个看得更顺眼的人?!”

  我擦!原来如此,五姐你打的是骑驴找马的主意啊!五姐夫你太惨了!若是不能加油努力,你就要被我姐绿了!

  李馥目瞪口呆,五姐恍若无事,她好整以暇地接上了先前的话题:“其实,就连小八也呆不久了,倒是你自己,我们都走了不正好?你可以没什么顾忌。”

  小八被五姐的话语一惊,连瓜子都不会嗑了,“嗯?什么叫我也呆不久了?嗯?五姐你说清楚???”

  五姐才不会说,她听说有几位姑祖母已经替自家的子弟看上了小八,说不定马上就要向圣人请旨了呢,她只是熟练地糊弄起八妹来:“……没什么,就是你想想,你七姊姊先前那么不开窍,现在不都……?而你的年纪也差不多,说不定转眼就有中意的人了呢?而且即便没有看上的人,小八也可以早点看起来,到时候好享受出宫的自由呀……”

  八妹在别的事上犀利,怎么在这种事上就这么容易被五姐蒙了?李馥一脸无语地听五姐扯淡。

  方才,五姐对她说的后半句话没说完,不过李馥没有会错意,她说的还是自己为了出宫必将闹出来的一番大动静。

  果然,李馥还没有说话,五姐糊弄完八妹,便转头继续对她说:“对了,到时候的动静会有多大?气氛不会太沉重吧?说实在的,让我给你吊丧,我还真是哭不出来。”

  李馥:……

  五姐,你嫁人前,是不是非要把你七妹噎死啊……

  “……要求好多啊五姐,演出能成功就不错了,你还要求节目氛围啊?”李馥一脸无奈,不过,“放心吧,气氛不会太沉重,我尽力弄成丧事喜办,我还没有那么不孝,非要捅阿耶一刀才行。”

  五姐点点头,“我猜也是,那我就不费心了。”

  李馥死鱼眼:“算我求你,您老先安安生生地嫁了吧,我跟你讲,在你们都出宫之前,我是不会有动作的。”

  计划发动的时间,会在明年六姐出嫁之后,全家再次去骊山过冬的时候——至少李馥现在是这么打算的。

  想到这里,李馥也不由郑重其事地对五姐说:“……之后,南面的事就拜托你了,五姐。”

  五姐举重若轻地点点头,表情就和她方才点评她们能接触到的“青年才俊”时一般自如,“放心,有我在洛阳经营一段时间,到时候的琐事,你都不用操心。”

  “之后”、“到时候”,李馥知道她和五姐说的都是同一个意思,她向五姐点头,这既是姐妹之间不必明言的默契,也是同谋之间心照不宣的托付。

  有姐姐们在,对于出宫以及出宫之后的事,李馥确实放心多了。

第151章 刷□□原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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