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绘图和表格

  武惠妃的第三个孩子出生之后, 宫里的大环境也没什么变化。说句不吉利的,不少人都在心里嘀咕, 不知这位皇子,这次到底能不能立住?

  且很快就是年节, 事情一多,就更没人关心多余的事了。

  冬至的时候, 李馥送了一圈礼,看着多出来的一份,她才意识到王十六今年冬至要在宫外军营里过了。

  李馥向她爹打了个报告,就让人带着东西出了大明宫的北门, 去禁苑里跑了一趟。

  膀大腰圆的刘朝臣和陈延年一道替李馥跑了这一趟。

  李馥给王训的节礼是专为马儿准备的清洁保养以及口粮套装, 被她改良以及在糖炒栗子身上试验过的猪鬃大刷子、简单好用的各种型号的钢制梳子、防蚊虫配方的清洁剂, 马具抛光保养剂、修剪鬃毛和尾巴的大剪刀, 以及炒米炒豆子配上合适比例干草做的口粮套装。

  军营里的其他人看见王训收到宫里送来的一麻袋东西, 一开始还挺眼红, 后来发现全是给他的马准备的……

  王训十分感动,回头就带着他的人和别人单挑了几场马球,将敢于嘲笑他的人通通打得屁滚尿流。

  等到过年的时候, 李馥在宫宴上给诸位长辈亲戚请过安,顺便也近距离体验了一把皇帝和皇后同时在场时,现场公事公办的气氛。现场的气氛虽然不够合家欢, 但她至少发现武惠妃不打算闹妖了,在自己过去说吉祥话的时候还给了她一个微笑。

  可见,今年的后宫能消停不少了。

  过完年又是上元, 李馥今年也不能出宫,她在小伙伴那里敲诈了一圈生日礼物,将李小三送来的植物标本和他的批评大作放在一起,准备年后就让人把这本图文结合、例证充分的大作印出来。

  年节过完,李馥闲不下来,想起自己在骊山画图纸的事,又想到自己早就有的,要将水泥用在给所有人造房子这件事上,就干脆一头栽进老本行,基于水泥预制板和用竹筋代替钢筋的混凝土柱子画了几幅民居设计、建设图。

  施工图画不了,但是大框架可以给出来,让将作监的专业人士结合他们造房子的经验算一算。

  现在是将作监垄断了水泥烧制和后续的混凝土浇筑技术,李馥也不是很确定他们目前的水泥产量已经到哪一步了。

  但李馥还是写了个计划书,准备亲自去找她爹。

  李隆基正在看江淮送来的,收缴劣钱这件事的报告,只不过这些奏疏大都不能就事论事,也没有太多关于事件推进的细节,大都还是对宋璟,以及被他派去干这活的萧隐之的怨言。

  李隆基看多了这些怨声载道的文书,对江淮的情况也不那么确定起来。

  这时候,李馥带着自己的计划书来了。

  李馥先和她爹简单说了说自己的想法,说是自己画了几个水泥房子的图样,就是单纯的平房民居,不知道将作监那边对类似的工程怎么看?现在他们的产量能达到什么水平了?

  李隆基听见李馥的问题,才想起将作监的水泥厂早就开在了矿上,产量好像一直不错,只不过和望远镜以及热气球一样,现在生产出来的水泥主要都运往北面和西面,用在在关键地点建立堡垒上了。

  如果是用来盖民居?

  李隆基不是很确定这方面的可行性。

  不过他已经很清楚李馥的行事作风,她既然有了这个念头,就一定写了一份相应的计划书。

  说真的,他现在宁愿看自己女儿写的只讲事实和数据的计划书,也不想在一堆华丽的辞藻和用典中找天知道有没有、又有多少水分的实际情况。

  “写了计划吧?拿来我看

  看。”

  李馥将写好的计划书和图纸一同交给她爹。

  李隆基快速地翻了一遍,图纸上,那些冷冰冰但是整齐有序的线条,在很大程度上抚慰了他看奏疏看到吐的心灵。

  “……先期样板房?样板小区?嗯,第一期计划做成这样确实可以了。”李隆基点了点头,“咦,你还知道围外四十九坊呢?那里确实空地特别多,就是因为当年隋帝规划大兴城的时候,就将地方画得太大了。”

  好险李隆基只是随口感叹,并没有追根究底,否则李馥暑假到处乱跑的事实,可能就要瞒不住了。

  李馥面色不变,赶紧将话题从这上头带过去。

  “那将作监能做吗?产量够吗?人手够吗?技术不方便公开吧?房子是大事,质量要注意把关啊!”李馥的问题挺多,李隆基发现自己闺女在这方面总是特别现实。

  “这些你就不用管了。”李隆基过河拆桥,他很快忘记了方才一闪而过的疑惑,转而顺着李馥的问题,推敲起这件事的可行性和意义来。

  先做出一个样板房和样板小区,花销应该不大,而这些房子可以直接分配,或者以低廉的价格给年轻的朝廷官员使用,李隆基不是不知道,别说基层的小官,他朝廷里不少大官在长安都没房子住。

  就是围外那地方远了点,但现在好像也有公共马车,而且那里地势低洼,房子若是建得不好,积水就是个大问题。

  不过,李隆基又看了看手中的图纸,如果是用水泥来建,比夯土房子就要好得多了。

  政府公房?这事可以有。

  李隆基在心里点了点头,一扭脸就开始赶李馥走:“行了,事也说完了,我还忙着呢,你赶紧回去!”

  李馥知道,她爹这就是决定要干的意思,她现在已经是小学高年级了,就不再和她爹比略略略,而是似模似样地行了个福礼,又一步三回头地补充道:“把小七画的图纸直接给将作监哦!他们从前用的图不是不行,就是不同师父带出来的流派都不一样,还是统一一点,所有人都能看懂的好。你看我这种设计图,该有的都有了,也足够简化,图例和比例都在一张图上bhbh……”

  李隆基听得头大,“明白了明白了,”他挥手赶人,“哪来这么多废话啊?朕不会对他们指手画脚,真有这么好,他们自然会照办的。”

  李馥一走,李隆基又将计划书看了一遍,让人抄了一份,和图纸一道送去将作监,之后就是看将作监那边对可行性有什么说法了。

  处置完这件事,李隆基回到御案跟前,看见满桌子的奏疏又觉得头大。

  他发现,自己已经更喜欢将作监以及李馥的计划书那样、条理分明、数据详实、就事论事的东西打交道了。

  李隆基摇摇头,干脆自己找出一张新纸,将清理恶钱这件事的几个可量化的指标定了出来,又亲力亲为画了一个表格,将地点、时间和每一阶段的收缴进度、阻碍收缴的几个原因以及各自占比都列成了栏目。他没找来自己身处嫌疑之地的宰相商量,而是自己在斟酌片刻之后,便命人将表格誊抄清楚,亲自附在了给江淮诸位地方官,以及正在主导此事的萧隐之的批复里。

  ‘照着填!填完了朕再看你们都说了甚!’

  简单的御笔朱批里,透露着皇帝不容置疑的决心。

  在江淮的萧隐之,接到圣人批复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操之过急的事可能不好糊弄了”,但第二反应,又是“可别人也别想再给自己和宋相泼脏水!”

  于是,斗志昂扬的萧御史,这就回书房奋笔疾书起来。

  李馥回到万安观,继续抓她的教育事业。

  义学的启蒙班刚毕业了一批,今年正好是开始第二批入学教育的时候。

  赶在义学正式开学之前,李馥正在和她的人民教师一一谈心。去年年底的总结大会开完之后,再结合商盟那边的稳定生产需要的相关人才,她在过年期间又整理出了一系列的新问题。再加上最近画图的事,她发现如果今后想推荐人进入将作监,在义学里开一堂美术课或者说是绘图课也是很有必要的。

  有一个公认的绘图规范,对于技术交流和保存都很有好处。

  只不过,谈着谈着,她就发现尹善的状态不太对劲。

  李馥表面没说什么,但是下一个就让瑟瑟进来和她单独谈话。

  “善娘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李馥单刀直入地问。

  瑟瑟点点头,她湖蓝色的眼珠一瞬,似是在犹豫要不要和李馥说。不过在李馥平静的眼神中,她很快还是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事情很简单,无非是尹善被人表白了,对方还是位前途远大的国子监生,只不过尹善已经当面拒绝了人家,所以这件事其实就算是结束了。

  李馥啧了一声,“……国子监生,我想想,该不会是姓杜吧?”她从记忆里翻出一个名字来。

  瑟瑟点点头,整件事她都旁观了,还帮着尹善在义学的人面前打掩护。

  只不过,如果是公主问起,她还是不会隐瞒。

  李馥没想到,她当年随便一猜,竟然猜对了,那位姓杜的,果然对她的人图谋不轨!

  不过,对方是怎么想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尹善明明已经拒绝,却还是因此而心烦意乱,看来她对姓杜的,也并非没有好感。

  “善娘对那位姓杜的是怎么看的?就别管宫女出宫有多么困难、她和那个姓杜的之间地位差距、今后又能不能走下去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单纯说,她对姓杜的那个人,是怎么看的?”李馥认真地问。

  瑟瑟微微张大了眼睛,“呃,其实她也没想这么多吧?”她当真没想到公主会问这个,但她低头想了想,又抬头答道:“她原本一定没有考虑这么多,当时被那位杜钦若问到当面的时候,善娘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对于我们这样的宫女来说,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不过,她事后应该才慢慢想过这方面的问题,就是公主问的,她对那名杜书生本人到底是怎么看的这件事。”瑟瑟补充道。

  李馥了然地点点头,和她想的一样,尹善先是因为极为现实的原因拒绝了姓杜的,之后又渐渐意识到自己的心绪已经被姓杜的扰乱,这才让她看出不对来。

  这件事中,李馥大致摸清了他们万安观自己人的想法,那么……

  “当时,对方是怎么说的?他不可能不知道,宫女几乎不可能出宫吧?”他总不至于让尹善和他私奔吧!虽然从义学逃跑的难度不算地狱级。

  李馥胡思乱想,但那位姓杜的书生显然不至于和李馥一样不知天高地厚。

  “那位杜钦若的意思是,如果能得到天子青眼,或是立下大功,求娶宫人也并非不可能。当年的王太仆,不过是临淄王府中一名负责饲养鹰犬的奴仆,也能在立功之后被圣人放良,还赐下宫女为他的正妻。”瑟瑟合盘托出,她也是熟知宫廷规矩的人,当时听见杜钦若这么说,还替他们俩生出了一线希望。

  李馥没想到那位姓杜书生的打算还挺全面。

  “但那是唐隆、先天两次政变冲锋陷阵的大功!”李馥连连摇头,她现在对王毛仲大叔的发家史了解得更多了一些,“不靠谱不靠谱,这点子乍看像话,实际上根本没有可操作性。”

  李馥沉默片刻,发现这事情不一定就会到此为止。

  首先,姓杜的就是个不定时炸弹,他是个国子监生,将来有很大可能要做官。那么如果他对尹善并不死心的话,他能够纠缠对方的手段是很多的。甚至于,他不惜自毁前程的话,彻底将事情闹大也并非不可能。

  其次,那就是尹善本人的问题了。她现在还只是心烦意乱,并没有影响到正常的工作生活,但是如果她真的越想越纠结,这件事恐怕就要成为她的心结了。

  李馥还不想自己观里的优秀人民教师,因为正常的恋爱需求得不到满足,而变得压抑、不自信,甚至患上精神疾病。

  唉,在心底叹了口气,李馥还是觉得,将这么多青春貌美的宫女关在宫里,实在是太作孽了。

  不过,感叹归感叹,问题还是要解决。

  李馥一抹脸,准备按照方才的思路,分别从当事人双方入手,来避免后患。

  于是,李馥又问了几句事情的后续,确定那位叫做杜钦若的书生还算心平气和地接受了这个结果。同时,对方去年就已经从算学卒业,今年就要参加算学的科举然后选官,不出意外的话,他今年内就会成为太史局一名基层小官,应该不会再到义学这里帮忙了。

  李馥顿时松了一口气,对方对自己的前程有完整的规划,而且可行性很高,那么这就基本排除了对方会孤注一掷,或者是纠缠不休的可能。

  看来,暂时,那个姓杜的不会是个问题。

  好了,那接下来就是自己人的问题了。

  这个问题,要解决起来,可能还要从开导本人和改善外部环境两方面入手。

  开导本人还好说,至于改善外部环境……

  负责任的居委会大妈、师范院校的校长李小七,开始盘算宫女出宫嫁人的可能性一二三。

  嗯,首先排除陪嫁这一条。

第97章 绘图和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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