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吉严的办事效率一如既往的高，第二天徐礼的办公桌上就多了一沓资料。

　　他拿起看了看：“还有电子版吗？”

　　吉严忙道：“有的。”

　　心里却嘀咕开了，BOSS突然心急火燎地让他查乔家大小姐的现任男友，还重点声明找私家侦探专门出手，搜集那个姓赵的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这不得不让人多想啊。

　　狐狸眼不动声色地弯了弯，他伸手推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框，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现。

　　毕竟，做人下属只需要执行命令，不该问的就不要多嘴，BOSS每年年底给他的奖金那么丰厚，总得“价有所值”。

　　再说，乔大小姐也不错。徐乔两家联姻，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就是里面多了个周氏集团的影子，有点不好办。

　　徐礼一张接一张看下去，速度较快，一边还不忘了给吉严下达任务。

　　“把这份资料打包发到乔樱的私人邮箱。”

　　果然。

　　吉严的镜片闪过一丝光泽：“是，BOSS。”

　　不过身为一个负责任的下属，在适当的时候提醒上司注意一些小细节，也是很有必要的。

　　“BOSS，”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小心地观察着徐礼的脸色：“那周总在这件事情里做的手脚也要告知乔小姐吗？”

　　徐礼的手顿了一下：“暂时不用，把前面一部分发过去就行了。”

　　“是。”

　　吉严了然，BOSS是想自留一张底牌在手里吧。不过周总也真够惨的，费劲心机给乔小姐布下这么一个局，还没来得及收网就被自家BOSS截胡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心里暗叹，还是BOSS棋高一着。

　　·

　　乔樱在下午放学的时候，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

　　起初她听见手机消息提醒，以为是邮箱APP官方助手又给她推送自媒体心灵鸡汤了，随手点开，发现正文内容是空白的，倒是有一个打包的附件。

　　她没多想，点击下载，完毕后手机界面又跳出一个“请选择在以下软件中打开”，下面有三个选项，分别是“WPS”、“阅读器”和“图片”。

　　乔樱一看，就猜是制作成图片的鸡汤，干脆点了第三个。

　　手机微卡了一下，然后忽然跳出来一张照片。

　　乔樱脸上的漫不经心僵住，不敢相信地盯住照片。

　　照片上的一男一女衣不蔽体，姿态亲密，她颤着手指往后滑动，更加不堪入目的照片映入眼帘。

　　赵然那张熟悉的脸孔，深深地刺痛了乔樱的眼睛，她忽然觉得一切都很可笑，难道这些日子他一直找各种理由各种借口，拒绝和自己见面，就是因为找到了对他更有利的女人吗？

　　就照片上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乔樱也认识，栾飞虹，飞虹集团老总，商圈有名的精干女强人，四十多岁的老女人，赵然也能下得了嘴，乔樱觉得自己还真是小瞧了他。

　　她想骗自己这是假的，可事实如铁证一般，血淋淋地摆在她眼前，容不得她自欺欺人。

　　很不可思议，也很讽刺，可事情还是这么发生了。

　　乔樱深吸了口气，让司机先回去。

　　她拎着小包包，跟在一群刚放学的小学生身后走了一段路，然后开始给赵然打电话。

　　她等了一会儿，手机里传来机械的女声提示音：“对不起，您拨的电话已关机……”

　　她咬了咬牙，一个接一个继续打。

　　到最后乔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打了多少个电话出去，耳边的机械音听得她都麻木了。

　　她看了眼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昏暗下来。

　　不得不打开微信——她本意是想，一定要赵然亲口给自己一个解释，可是现在电话怎么都打不通——呵，大白天的电话打不通，人究竟是在做什么呢，乔樱都不敢往深里想。

　　她怕自己恶心得吐出来。

　　点开置顶的赵然的微信，乔樱也没有多说废话，她现在只想快点和他划清界限。

　　【分手吧。】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仿佛用尽了乔樱全身的力气，她觉得自己双腿发软，四处看了看，没有公共长椅，只好努力撑着往前走。

　　头脑发昏，她茫茫然往前走着，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差点被一个路人撞上才停下，她怔怔地看了转头，又看见了那家24小时书店。

　　上次她和徐礼来过，里面有桌椅。乔樱顿了顿，推门走了进去，随便取了本画册，在上次坐的位置坐了下来。

　　她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说真的，现在脑子还是懵的，从没想过自己和赵然会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分手。

　　她可以接受双方家人不同意而分手，也可以接受两人因为现实背景差异而走不下去，但绝对不接受另一方的背叛。

　　她想看，赵然会给她一个什么样的解释。

　　夜色渐渐变浓，乔樱呆坐着，并没有看书，偏头愣愣地看着窗外的车流人.流来来往往，路边的商店陆续亮起五颜六色的灯光。

　　到了晚上八点，她一直紧紧捏在掌心的手机终于有动静了。

　　心脏忽然猛烈地跳了一下。

　　她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微微做了下心理准备，才颤抖着点开新消息。

　　【发生什么事了？】

　　【小可爱，别闹好吗？我今天一直忙着陪客户呢，挣钱给我家宝贝买好吃的零食。[可爱]】

　　极力粉饰太平的话语，句子里以往看起来甜蜜的称呼，这一刻让乔樱觉得心寒且作呕。

　　她一刻也不想看他演下去了，利落地把收到的照片一张不落全部发过去。

　　【这是你吧？】

　　【赵然，难道你想用你陪老女人的钱给我买零食？你敢买我还不敢吃！恶心！】

　　对面沉默了。

　　乔樱不想跟他装傻。

　　【怎么不说话了？证据都摆在你眼前了，你还在想怎么解释，怎么继续欺骗我吗？】

　　【赵然，我以前真没发现你这么不要脸！】

　　左上角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乔樱还想骂他两句解恨，赵然却也突然发过来两张照片。

　　照片的主人公同样是一男一女，只不过主角是乔樱和徐礼。

　　一张在乔家门口，徐礼只有一个背影，另一张正是在这家24小时书店的落地窗外，她和徐礼静静地相对而坐。

　　乔樱一眼就看出这是偷拍的，火气上涌，她怒不可遏：【你跟踪我？】

　　赵然：【呵呵，乔大小姐，难道你就没有跟踪我吗？那你这照片是怎么来的？】

　　【我本来想着，既然咱俩都一样，那就各玩各的吧，就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可你为什么偏偏要把事情翻出来说呢？现在闹成这样你满意了吗？你觉得有意思吗？】

　　乔樱简直要气笑了，胸口闷闷作疼。

　　【我跟踪你？赵然，你真行！】

　　【那还说什么呢？祝你和栾总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赵然又发过来一条消息，语气讥讽，还带着质疑。

　　【你不是说没有跟踪？不跟踪栾姐的身份你都知道了？】

　　乔樱懒得和这种人浪费时间，显得自己真像个脑残了。

　　【滚吧，贱人！】

　　迅速退出聊天页面，直接拉黑删除一条龙服务。

　　她真是一刻都不想和赵然有什么牵扯了。

　　可是心为什么还是这么疼呢？

　　眼睛有些热热的，她抬眸望上天花板，飞快眨动眼睫毛，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这时又有人陆续走进书屋。

　　乔樱不愿意在公共场合失态，微微低下头。

　　过了一会儿，书桌对面忽然传来轻微响动，似乎是椅子被人拉开了。

　　乔樱忙惊慌抬起左手，努力装作自然地扶住自己的额头，遮挡住一些视线。

　　另一只手放在腿上，紧紧地握着手机，仿佛抓住的是什么救命稻草一般。

　　目光低垂时，视线接触到手机，又想起赵然的薄情，委屈再度袭上心头。

　　泪水再也忍不住，啪地滴落在面前的画册上。

　　乔樱吓了一跳，慌忙放开手机，用手指印上那滴水珠，温热的湿润浸染在指腹，她微微松了口气，画册的纸质较厚较硬，纸张光滑，不会轻易被水浸透。

　　她轻轻移开画册，眼睛悄悄从挡在额前的指缝中看了眼对面，可泪水糊住了视线，用力眨了眨，还是看不清，也不知道对方刚才有没有发觉她的不对劲。

　　正胡思乱想着，眼底忽然伸过来一只手。

　　是坐在对面的人。

　　这明显是一双男人的手，手指修长有力，食指下抵着一包纸巾，停在她眼前。

　　这一刻，乔樱觉得自己仿佛曝光在烈阳之下，再无所遁形。

　　她惊慌失措地并紧掩饰的左手，眼皮子都不敢抬一下，生怕露出更多狼狈的痕迹。

　　男人的手却很快离开纸巾，落在一旁。

　　见乔樱半天没有动作，食指屈起，敲击两下桌面，动作不紧不慢，好似在引起乔樱的注意，又更像是在催促。

　　乔樱犹豫了半晌，还是伸出右手摸上那包纸巾，别人也是好意，而且她现在确实需要这样东西。

　　左手却还是欲盖弥彰般死死捂住脸，右手把纸巾拿到腿上，单手拆开了包装，飞快地扯出一片纸巾印在眼睛上。

　　心里却好像得了什么倚仗似的，再也控制不住泪水的奔涌，乔樱无声地哭泣，脑子轰鸣作响，却还分出一丝神念，迷迷糊糊地思考着，是不是因为自己得到了纸巾，所以潜意识里觉得可以后顾无忧地大哭了。

　　女孩脆弱无助的模样映入徐礼眼里，他耐心地等待着，眼神紧紧缠绕在乔樱脸上。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乔樱才渐渐止住泪水。

　　她不时轻轻抽泣一下，努力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徐礼心下一叹，摸出随身携带的记事小本，写了张纸条。

　　乔樱哭了一场好多了，但心口还是十分憋闷，像包了一团火，发泄不出来。

　　忽然见对面的男人又递过来一张纸，她慢慢移到眼前。

　　“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

　　铁划银钩，力透纸背，颇有风骨。

　　乔樱猝然抬眸，徐礼清俊的容颜猝不及防撞入眼中。

　　她惊怔地看着男人，惶然无措。下一秒，被撞破的羞耻猛然笼罩住她，她张张嘴，徐礼却先她一步开口，低声道：

　　“出去走走吧。”

　　乔樱跟在身形挺拔的男人身后，浑浑噩噩出了书店。

　　徐礼没再说话，带着她往前走。

　　乔樱不知道他想做什么，见他不说也就没做声，埋头跟上。可越走，心里那团火越烧得旺了。

　　她忍不住把步子迈得更大，没几步就把徐礼甩在身后。

　　夜幕围困了世界，街道两旁各色彩灯闪烁。乔樱经过排着长龙的小吃摊，生意零落的杂货店，香气四溢人声嘈杂的大排档，一直往前走，又穿过人烟稀少的城市建设区，路上的行人越变越少，公交车站台背后的宣传栏广告牌发出幽暗的白光，最后一班公交也停止了运营。

　　凌晨两点。

　　横穿城市好几个区，乔樱终于走不动了。

　　力气用尽，身心疲惫，这一刻被抛弃的感受再次袭来，像海水一样包围着她，被背叛的无助在黑夜里无比清晰。

　　穿着八公分的高跟鞋暴走了好几个小时，现在停下来，后脚底像被锥子刺穿一样疼痛。

　　乔樱捂着脸蹲下，终于哭出声来：“呜呜呜……”

　　徐礼走到她面前，站定。

　　乔樱低头看着他的鞋子，哭得喘不过气来：“呜……徐……叔叔……呜呜……我走不动了……”

　　徐礼无奈的声音落在头顶。

　　“乔樱，这是最后一次。”

　　“……”

　　乔樱懵懵地抬头看他，脸上挂着两条泪，漂亮的眼睛红红的，像只可怜兮兮的小兔子。

　　徐礼握住她的手臂，一把拉起她：“我背你回去。”

　　乔樱没有力气拒绝，趴在男人宽厚的背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她不受控制地抽噎了一下，身子小抖，乖巧地伏在他背上：“徐、叔叔，他为什么不喜欢我……了、呜呜呜……”

　　徐礼皱眉，这是专心致志在他背上为别的男人流泪？

　　不过顾念她情绪不佳，还是没说话。

　　乔樱不安分，哭了一会儿，忽然又没头没脑地问他：“呜呜呜，徐叔叔，你喜欢我吗？”

　　徐礼脚下一顿，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差点以为她忽然明悟了。

　　喉咙忽的有些紧涩，心跳越来越快，他几乎说不出话来，却知道不能错过这个送上门，让他表明心迹的好机会。

　　“……喜欢。”

　　背上的哭声一滞，女孩又含糊着呜呜咽咽：“你骗人，你就是同情我。”

　　这回说话的声音清晰了一点，没哭得先前那么厉害了。

　　徐礼唇角微勾，背着少女继续往前。

　　“没有骗人。”

　　乔樱扶着他的肩膀，哭过之后，深深吸气的声音微抖。

　　“什么是喜欢？”

　　徐礼笑了笑，脚步平稳：“喜欢就是只能我背你。”

　　乔樱尴尬地一僵，抽泣声瞬间憋进嗓子眼里。

　　徐礼在撩她？

　　犹豫了一会儿，她声音颤了颤，试探着问道：“……你喜欢我什么？”

　　徐礼又笑：“年轻，漂亮。”

　　“还有呢？”

　　徐礼想了想：“身材好。”

　　没有遮掩，乔樱都听清了他声音里的笑意，又觉得他语言直白赤.裸，恐怕赵然和他也是一样的想法，甚至更可能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是这个想法，见色起意，见财动心。

　　她又觉得难过了，泪水啪嗒啪嗒落在徐礼的脖颈里。

　　徐礼微惊，再次停下来：“怎么了？”

　　乔樱哽咽着控诉：“呜呜呜，你就是馋我的身子……变态！”

　　徐礼哑然，微微一笑，摇摇头背着女孩继续往前走，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嘴里却一边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乔樱在他背上用力抽泣了一声：“又高又帅又有钱……呜……门当户对没心眼……”

　　徐礼脸上笑意更深。

　　好一会儿才缓过心头的喜意，他轻咳一声。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乔樱没说话。

　　他偏偏脸，这才发觉女孩折腾一晚上，又声嘶力竭大哭了一场，疲倦脱力，已经在他背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