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孔霏承早就忘记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听到这句话才突然想明白了左融为什么会突然过来。
他深情地和恋人接吻。
“左融，我爱你。”
他读过很多诗，从普希金到艾略特，从来没有一位大文豪教过他如此直白地表达爱意。但此时此刻，他只想把不加任何修饰的情话说给这孩子听。
“我也爱你，从初次见面到长眠不醒，至死不渝。”
他们接了一个绵长的吻，仿佛在这个吻里，就足以过完一生。
但第二天早上起来，孔霏承觉得自己就不那么快乐了。全身都酸，要命的是今天礼拜二，还要去上班！
幸好左融煮了一碗料很足很好吃的长寿面抚慰自己，不然他真的想把这个上午没课的人从窗户扔下去。
吃完早饭左融贴心地开车送他去上班，一直把他送到楼上办公室里，还询问了一下需不需要搀扶着他，结果小腿被踹了一脚。
看到两人的样子，前台小姐一目了然，微笑着向他们点头示意，并在他们离开后在公司女同事群里发到：“孔顾问找了一个超级帅超级高冷的小狼狗男朋友！啊！我死了！”
她并不知道，自己看到一篇名叫《Luna》的□□后结交的姐妹左某，正是这位少年的姐姐，而这篇文章的原型就是这俩人。
本以为能够有爱人陪在身边，新的一岁就已经足够开心了，然而下班的时候他却收到了左融的信息。
“祝清晏在停车场，他会带你到一个地方，我在这儿等你。”
他一向不敢对任何事抱有太大的期望，但看到这句话时他心跳迅速加快，无比憧憬着男朋友的惊喜。
和左融在一起之后他才逐渐感觉到，自己原来真正是被爱着的。
祝清晏早早就过来等着了，他身体已经恢复得很好，只是留下了几道疤，其中一道就横亘在鼻梁上。这倒是合了祝老爷子的心意，看起来更爷们儿了。
“小祝，你好。”他上车礼貌地打招呼。
“诶，弟夫你好，甭跟我客气，叫姐夫就成！”祝清晏兴奋地启动左乐那辆大牛，发动机的声音令人愉悦。
“……”
跳车还来得及吗？这人才刚跟左乐在一起几天啊，怎么就沾染上了一身的流氓土匪气，那个善良正直的少年去哪儿了啊！
车子在一家太空体验馆门前停下了，这倒是让孔霏承有些意外，正想问问祝清晏是不是搞错了，结果对方把车钥匙往他手里一塞，就冲上了马路对面的那辆大G。
这车牌号，还真看不出是左乐的呢。
“媳妇儿，怎么样，我做得棒不棒？”祝清晏一上车就像条狗子一样等待夸奖，就差摇摇尾巴了。
“棒你大爷，滚犊子。”左乐把他的头推开，一脚油门下去，火速赶往下一个目的地。
孔霏承无奈地把车锁上，四下打量了一下，接着就有一位工作人员笑盈盈地走上前来问他：“是孔先生吗？”
“是的。”他挂上那张微笑的营业脸。
小姑娘顿时五迷三道，红着脸说：“请您跟我来。”
他跟上去往里面走，有些担心祝清晏和左乐是不是打算联手把自己卖了。
这种地方都有固定的营业时间，下午五点半就关门了，然而现在里面却灯火通明，还一个人都没有，着实有一丝诡异。
还好没走多久他就看到了冲自己微笑的左融，一向冰冷的少年一旦笑起来就能融化冰山，看得他心脏一颤。
少年站在一个太空舱形状的物体前，向他伸出手。
他什么也没想，就这样把自己的手递过去，稳稳地交给他。在这个人面前，他可以放下一切虚与委蛇。
两人走进那个小空间，然而门一关上他就感受到了强烈的不适感。
失重。
脚无法踏在实地上的感觉很糟糕，陆地上生活的动物对这样的情况有下意识的排斥，他皱起了眉头想要找到一些可以依靠的东西。
掌心传来了温暖的触感，那是他握过无数次的手，左融的手。
少年手上发力，把他轻易拉入了怀中，两人在失重的环境中紧紧相拥，胸膛传递过来的温度迅速平息了心里的不安。
真的很神奇啊，情感轻而易举地战胜了生理，他甚至生出了幸福的感觉。
外太空中，一定也有智慧生物吧，说不定在哪颗小小的星球上，也有两个生命也像这样正互相依偎着。
耳边传来了少年温柔的声音：“孔霏承，只要你愿意把手递给我，我就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给你全部你需要的安全感。”
心里的最后一块浮冰也应声碎裂，长年风雪交加的冰川，变成了一片汪洋大海，那是左融最喜欢的蓝色。
是啊，自己从小到大似乎什么都不缺，只是缺了最重要的爱和安全感，外人却看不出来，还以为自己是生在终点线的人生赢家。
而这个少年在自己都快要放弃时出现，他的手心温暖，胸膛坚实，眼睛里的光亮只给自己看。
他用实际行动告诉自己，“你是被爱的，你的身后永远有我。”
身体飘荡着，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踏实。
几分钟后两人从密闭空间中走出，踩上实地的一瞬间身体彻底松弛了下来，手心的温度却一直没变。不管是逆境还是坦途，该在的人一直都在。
两人相视一笑，什么都不需要说。
时间已经不早了，左融抓紧时间开车带他去了离这里不远的农家乐，大家都在那里等着了。
从停车场去小别墅的路上有一片杏林，左融牵着孔霏承的手对他说：“杏花已经快开完了，我姐说这里的红杏特别好吃，不过它的杏仁儿是苦的。不像你，从里到外都很甜。”
还好天色暗了，月光下看不清孔霏承脸上的红晕。
别墅从外面看一片漆黑，他不知道左融带自己来这里干什么。
然而一打开门，当看到一行人推着蛋糕走来时，他就明白了，顿时感到眼角有些热。
自己的爸爸站在最中间，推着餐车缓缓走来。左乐、祝清晏、赵阳阳、卢人杰围在一旁，对他唱着生日快乐。
每个人的脸都在烛光中显得格外亲切，因为左融，自己获得了越来越多的爱。
他闭上眼睛认真地许愿，这是人生中第一次这样做，他十分虔诚。
睁开眼睛把蜡烛吹灭，大家这才鼓掌欢呼着把灯打开。
明亮的灯光下，他终于看清这间屋子。到处都被精心装饰过一番，看样子花了很大的工夫。
215三人合力用金色的气球拼了一个“Happy Birthday”，下面还加了一行“ZRKFC”，结果被左乐吐槽看起来像是肯德基的广告。
房间里到处都布满了白色的花卉，洋牡丹、风铃、绣球、桔梗，甚至还有进口的大丽花，简直可以直接拿来做婚礼现场。
蜡烛和玫瑰从楼梯口一直交错着摆到两人今晚要住的房间，一水儿的diptyque，都让人搞不清这香气是源于蜡烛还是花朵。
然而他现在还不知道，房间里已经被左乐装饰得像婚房一样。
一楼从玄关到客厅，再一直到餐桌上，沿途不经意的地方都摆着他从小到大的照片，用精美的相框装裱着。
进门处是满月的时候，鞋柜上是小学，酒架上是初中，客厅的茶几上是高中，电视机柜上是他本科入学时在P大的湖边，吧台上是在硅谷，最后餐桌上他的座位前，是他站在海边。
那是过年时左融偷拍的照片，照片上的孔霏承看着大海出神，眼睛却微微弯起了一个弧度。他身后不远处的沙滩上，是有人用白色贝壳摆出的“lover”。
左融牵着他走到餐桌前，对他说：“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拜托大家帮忙加热了一下。蛋糕也是我做的，之前学了很久，但还是做得有点丑，希望你多担待。”
“我很喜欢，一切都喜欢。”他说得很真诚。
这个世界已经够好了，真的，太好了。
左融今天做的全都是他爱吃的菜，葱油多宝鱼，黑松露焗鸡翅，红酒烩牛肉，蒜香黄油煎带子，菠萝龙虾球……小火慢炖的腌笃鲜更是把整个春天都汇聚到这只白瓷碗中。
左乐带了一些安大略产的冰酒过来。有人这样评价这种酒：“所有的葡萄园主人每年总像期待爱情一般祈盼着霜冻降临深秋的果园，能够品尝到真正冰酒的人就像能够得到真正爱情的人一样稀少。”
左融和孔霏承碰了一下杯，爱情和美酒，他们都有。
孔教授起头干了几杯，看到儿子这难得发自内心的笑容，身为人父，数年来积攒的愧疚和思念一同涌上，瞬间眼角晶莹。
“霏承，爸爸祝你生日快乐。之前是我做得不好，亏欠了你太多。希望以后你和小左能万事顺意，也希望你能给我机会好好补偿你。”说完站了起来，对儿子举起酒杯。
孔霏承微微一笑，也站起来，“爸，我说过了，不晚，一切都不晚。”说完和父亲碰了下杯，仰头喝了个干净。
只有父子俩才能听懂的对话让孔闻星鼻头发酸，幸好自己没有错过一辈子，幸好儿子愿意原谅自己。
是啊，一切都不晚。
爱你的人会一直爱你，所有本应属于你的，都会在兜兜转转后来到你身边。等待会让他们变得更加珍贵。
饭后孔霏承亲手把蛋糕切开分给大家。左融其实谦虚了，他的蛋糕做得非常漂亮，毕竟是请教了蓝带西点师做出来的。
蛋糕做成了油画般的抹面，简单又好看。
下面一半是海蓝色，还抹出了海浪般的波纹，上半部分就是奶油本身的白色。表面洒满了银箔和珍珠糖，还有金黄的杏仁碎片，左上方有一颗杨梅大小的银色球体，接近正球形，表面还有不明显的凹凸。
“你出生那天是农历十八号，月亮依然很圆。”左融向他解释。
这样一说他就立马明白了。整个蛋糕像极了海边的夜晚，月亮把清辉洒向海面，在浪花中变成细碎的光亮，星星挂在天上，和海里的自己遥遥相望。
切开以后从剖面可以看到，三层蛋糕胚的两个夹层中，上面一层是白色的山竹果肉，下面一层则是粗略捣碎的蓝莓酱，和外层的颜色两相呼应。
大家照例把月亮的那一块留给孔霏承自己，其他的分而食之。
山竹和蓝莓酸甜清香的气息让这春末夏初的夜晚变得格外惬意，蓝色的奶油里有些许薄荷和茉莉的味道，让味道的层次变得更加丰富。
孔霏承用叉子叉向那个银色的月亮，想着先把巧克力吃了再吃蛋糕，但这巧克力特别硬，一用力还滚了下去，落在木质餐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其他人循声看向他，他有些尴尬地笑着说：“这巧克力好硬啊……”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说吧！这俩都是看着聪明，哈哈哈哈哈哈哈！融融你还说他肯定知道这不能吃，快快快，你们几个都给钱，刚才打了赌的都别反悔，一人一百哈哈哈哈哈哈！”
左乐一拍桌子笑得差点撅过去，伸着手等大家掏钱。
“这是铂金的，不是巧克力。”左融无奈地笑笑，从钱包里掏出一张100块塞给左乐。
接着是赵阳阳和卢人杰，都不情不愿，祝清晏企图蒙混过关，却直接被女土匪扣下了钱包。
然后，孔霏承看到自己的亲爹也掏出了钱包。
“您也和他们打赌了？”他有些难以置信，这还是那个为人师表的老父亲吗？这么快就被左乐带偏了？
孔教授有点难为情，“爸爸相信你的智商。”说完塞给左乐100.
“……”
对不起让您老失望了！
蛋糕也吃完后大家一一送上了礼物。孔教授送了一方精美的歙砚，祝清晏送了他一只和左融一对的领带夹，赵阳阳和卢人杰则合资送了一条领带，215室就是要整整齐齐。
左乐则把一大箱礼物塞到了左融的后备箱里，让他们回家以后再打开。
“那你的礼物呢？”孔霏承歪头笑着问左融。
“跟我来。”左融对他伸出手。
孔霏承把手递过去，说好了的，只要伸手，他就在。
两人去到了楼顶的露台上，那里放了一张小茶桌，他们在桌前坐下，左融为他倒上一杯热茶。
今年新采的明前龙井在白瓷杯中更显得碧绿澄澈，赏心悦目。入口清甜柔和，让先前过度欢愉的味蕾放松下来。
两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坐着，边喝茶边赏月，晚风时不时带来一阵淡淡的杏花香气。
“孔霏承，我把月亮送给你，好不好？”左融忽然说。
“那你的礼物可没什么诚意哦，月亮挂在天上我可摸不到。”孔霏承开着玩笑，其实他什么都不需要，只要这个人在自己身边，他可以抛弃一切。
“那我把月光送给你。”左融把桌上那个笔洗形状的水晶器皿推过来，里面是一汪水，倒映着天上的月亮。
“左融同学，你这招也太老派啦。”话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为这老土的浪漫动容，端详着少年送他的这一抹月光。
左融没反驳，静静地看着他。
孔霏承突然意识到好像有些不对，他仔细看了看，发现这透明的水中似乎飘着一缕月光般的蓝色。
他抬头看向左融，对方示意他伸手碰一下。
触上去的一瞬间他才意识到，这是一块纯净透明的晶体，些许淡蓝色被包裹其中。
他惊讶地把它从水中捞出来，瞬间，它和月光似乎融为了一体。
“这是斯里兰卡的月光石，也叫恋人之石。个头比较大，不好随身携带，我就干脆没有加工，放在咱们家做个摆件儿好了。”左融说着又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绒布盒子。
“你曾经说过，当作为月亮被众多星星追捧时，就根本看不到他们的光芒，能够引起你注意的，只能是太阳。
那么月亮殿下，不知在下是否有幸，成为您的太阳。”
黑色天鹅绒包裹着的，是一颗镶着挪威日光石的男士戒指，闪亮的晶体中布满了金色颗粒，的确像极了一颗太阳，内部始终都在发生着核聚变，形成耀眼的光芒和巨大的热量。
他嘴唇都在颤抖，把自己冰凉的手伸过去。
左融轻柔地接过，将那枚戒指仔仔细细地套上他左手的中指。“等我毕业以后，拿一枚更好的来和你换，到时候我希望能戴在你的无名指上。”
在天地和日月的见证下，他们静静拥吻。
作者有话要说： 是时候完结啦